第3章 第三天

作者:仟面小生
更新时间:2022-05-15 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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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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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杜莎已经两天没有好好休息了--毛毡被伊洛尔占据了。

“啧…早知道就该把她扔神庙角落的,不该扔毛毡上…”美杜莎呆在树荫下碎碎念,句末还拖了一个长长的呵欠。看来美丽的皮囊终究是一颗糖,任谁都拒绝不了。美杜莎撇了撇嘴,为自己奇怪而莫名的仁慈感到鄙夷。

她又打了一个呵欠。

不如醒了之后,去逗伊洛尔玩玩…

美杜莎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合上了眼睛。

伊洛尔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闭着眼睛将昨天准备好的布条绑到自己的眼睛上,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美杜莎施了咒语,双眼再也无法睁开,只是傻傻地听从美杜莎的命令,将昨天视为最后的光明。她拾起了探盲的树枝,摸索着准备走出神庙。只探出了第一步,探盲杖就触到了阻碍。稍显柔软的触感让伊洛尔意识到这大约是美杜莎的脚,于是她立刻缩回了探盲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对不起,神明大人,我并非有意冒犯……"

对方并没有回答。

伊洛尔感受到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搀扶了起来。她感到有些恐惧,直觉告诉她这并不是美杜莎。

“神…神明大人?”

对方依然没有任何回应。眼前深邃的黑暗和神庙里寂静到甚至能听见毛毡和手指肌肤剐蹭之声的环境让伊洛尔越发恐惧,身体已经有些瑟瑟发抖。那只强有力的大手推着自己的臂膀,明显是希望自己完完全全地躺下。伊洛尔只是一个未经世面的少女,往往在自己遇到事情的时候只会逆来顺受,不懂得反抗,更不必说现在这样的情况了。她感觉自己如同一只羔羊,逐渐被驱赶至屠杀的高台。

对方的气息喷薄在自己的脸上,雄浑的男音似乎敲击了自己的灵魂一般让伊洛尔感到有些晕眩:"美丽的伊洛尔啊…在此…将你奉献给我吧…"

不是的…我不想…我不要…

伊洛尔的内心痛苦哭喊着,喉咙却像被钳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奥林匹斯山的众神果真个个充满了傲慢…不是吗?尤其是你。”

美杜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伊洛尔如获救赎,趁机逃出了陌生男人的怀抱,摸索着爬向了神庙的门口。

“美杜莎?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里可是我的地盘,这句话我问你还差不多吧,宙斯?”

伊洛尔闻言吓了一跳,她紧紧抓着美杜莎的裙摆,身躯不住地颤抖着--众神之首宙斯竟想同她交欢,而美杜莎竟顶撞了他。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她的身体和潜意识告诉她,必须待在美杜莎的身边才能得到安全,她害怕宙斯。美杜莎和宙斯持续争论着,泪水浸湿了伊洛尔蒙眼的布条,她感到混乱不堪,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样一个生活在偏僻小岛上的乡村姑娘要经历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为什么祭司会受人贿赂?为什么埃洛斯成为替死的羔羊?为什么宙斯会选中自己?为什么…美杜莎,会为了她争辩?明明自己一向安分守己,老实本分,为什么命运却总开她的玩笑?

“你还想扯着我的裙子扯多久?”

美杜莎冰冷的语气让伊洛尔身体一滞,她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她甚至能感觉到指关节都因长时间的紧绷而有些许疼痛。

“我们伊洛尔的美貌真是厉害啊,竟然吸引了众神之王,甚至这光天化日的就要来找你。你可真了不起,不是吗?”

美杜莎再次钳住了伊洛尔的下巴,微眯着双眼打量着她,同时以另一只手的食指指甲沿着脸颊轻轻刮划伊洛尔的面颊:“美貌?难道我不美吗?只因为我是怪物,就不配得到爱情了吗?”

美杜莎忿忿不平地甩开了伊洛尔,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神庙。

伊洛尔有些消化不了当下的情况,呆滞了好久才缓过神来。虽然因为恐惧,她并没有听清宙斯和美杜莎的争吵,但是她知道,美杜莎救了她,小岛的神明救了她。她深呼吸了一会,然后摸索着找回了探盲杖,一步一步向神庙外探索--她希望向她道谢。

伊洛尔不停地呼喊着“神明大人”,美杜莎本不打算有些什么回应,只是这幼稚的姑娘如此执着,美杜莎实在受不了这喧闹,于是没好气地回答:“吵闹的小苍蝇!你想说什么?”

伊洛尔寻着声音的方向来到悬崖边,她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低头参拜:“感谢神明大人的仁慈,伊洛尔愿终生侍奉神明大人。”

美杜莎看着跪错了方向的伊洛尔不禁感到有些好笑,她没有意识到这是自己在这小岛几十年来第一次露出笑容:“你真是一如既往像个傻姑娘。”

伊洛尔意识到自己似乎错了方向,脸一下烧红了起来,如同深秋熟透的苹果,看起来是那么可爱。她挪了挪身子,低着头绞着自己的粗麻布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知道村子里有多少男子倾慕于你吗?那样的眼神,我从这悬崖上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你却总是像个笨蛋,只知道为了母亲干活,拉扯自己的弟弟长大,视若无睹。”

伊洛尔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明白为什么神明大人突然和自己拉起了家常。

“连宙斯都被你的美貌吸引。你明明有机会可以拥有美好的爱情。告诉我,你在想些什么?”

伊洛尔很困惑,她整理了一番思绪,老老实实地回答:“爱情是什么呢?结婚就是爱情了吗?美貌就得到爱情了吗?”伊洛尔自问自答,“如果这就是爱情的话,我觉得爱情也并没有多让人感到憧憬。”

“你有过喜欢,或者仰慕的人吗?”美杜莎倚靠着巨石,眺望着天空,漫不经心地问。

“忒米特哥哥。”

“忒米特?”美杜莎似乎想起了些什么,“那你为什么喜欢他?”

“他长得高大英俊,懂的也比别人多,其实村子里的人都很喜欢他…”伊洛尔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美杜莎哂笑,她在想如果把忒米特当初面对她的时候说的那些胡言乱语告诉伊洛尔,她会不会感到失望难过。

“神明大人,为什么你要求我们供奉20岁的青年男子呢?”伊洛尔内心乱七八糟,提出了这个问题之后她立刻感到后悔了。

“人类的胆子常常让人感到出人意料得大,却又常常出人意料得小。伊洛尔,你真是无知无趣又狂妄自大。今夜你就呆在这里吹风吧!哪儿也不许去。”语罢,她自顾自走进了神庙--她太困了,需要休息。

伊洛尔自知冒犯了美杜莎,呆在原地一步也不敢动弹,双腿都早已麻痹,但是腹中的饥饿感如火灼一般烧得她难受无比--昨天由于母亲的哭泣,她并没有吃多少东西。伊洛尔实在忍耐不住了,于是起身准备回神庙拿些食物。

刚成为“盲人”的她还没有完全熟悉如何利用探盲杖,再加上以往从未敢涉足神庙,她根本没有什么方向感,等到到了神庙门口,早已过去了快一个小时。不过当人停止使用视觉的时候,其他感觉便会自动增强。原本寂静无比的神庙之内,伊洛尔却听见了些许的鼾声。她知道,是美杜莎在熟睡。

"神庙的食物应该是在我左手边的角落吧?如果我轻一点的话…”倚靠着神庙门右侧石墙的伊洛尔如此心想着。然而由于过度的饥饿,她的思绪已经有明显的迟钝,根本无法在蒙眼的情况下很好地把控自己前进的方向--她不小心,触碰到了美杜莎的脸颊。

伊洛尔当即向后缩了缩。不过美杜莎似乎并没有被惊醒。她依着之前的印象,找到了食物,小心翼翼地填饱了肚子。食物是村民每天献上的新鲜果菜,每隔一周还会有肉类奉上,这些都是当初传下来的规矩,如今倒是方便了她。

"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伊洛尔内心叹息。她的可怜母亲本就身体不甚健康,父亲又早逝,如今这样的情况,伊洛尔心如刀割,她突然萌生了“逃跑”的想法。与其说是逃跑,不如说是趁着美杜莎沉睡,溜回村子看一眼母亲的情况,然后再回来。反正这样的事,之前她已经为了弟弟做过一次,现在为了母亲,她甘愿承受美杜莎的怒火。

然而当伊洛尔扯下布条试图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应该是被美杜莎施了咒语。伊洛尔感到有些绝望,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

啜泣之声终究还是打扰了美杜莎,她支起了身子,看到蜷在角落拼命压制哭声的伊洛尔和被丢在地上的布条,大约猜到了她为什么哭泣。她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你不会永远失去你的眼睛。宙斯早晚会降下惩罚于我,到时候你就会解脱。”

伊洛尔抹尽了眼泪,断断续续地说:“我只是想念我的母亲…”而当她意识到美杜莎的第二句话时,少女的眉头间凝聚了叫人心碎的悲伤,“神明大人,您不该为了我顶撞宙斯的…我不过是个普通人,不值得您为了我这么做……”

“别自大了小苍蝇!我只是看不惯奥林匹斯山上那些狂妄自大的家伙罢了。”

伊洛尔叹了口气,对着美杜莎释然地笑了:“总之,谢谢您,神明大人。”

斜下的夕阳照在了伊洛尔的脸上,她弯弯的眼睫上泛着莹光,阳光让她本就已经泛红的眼眶和鼻子变得像是樱桃般的颜色,饱满的唇瓣勾出了一抹温暖的笑容。

"晚上风大,你还是在神庙里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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