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gome.
老实说,蓬莱山辉夜第一次见到八意永琳的时候,表现得蛮糟糕的。
自己跟面前这个高高在上的淡漠月贤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蓬莱山辉夜这么想着。
尽管她是被派来给自己的老师,可是蓬莱山辉也知道,‘老师’的名头之下,还有一层名为‘管教’的含义。
什么嘛,不过就只是开了一点笼子的门,然后再派了一个人监视囚鸟而已。
真是虚伪得可怕呢,‘父 亲’。
有这样想法的辉夜小姐自然没什么好的表现。
她颓废的瘫在属于金丝雀的华贵坐垫上,黑顺的长直发随意的散落着,遮住了脸,让人看不太真切。
她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分给刚刚对她行过礼的八意永琳,而是用自己白皙纤长的手指不停地玩着自己的头发,长发在手指手指上缠了一圈又一圈,黑色的头发衬得手指愈加白皙。
就好像这缕头发好玩得过分一样。
沉默。
就这样吧,你管不了我,哪怕你是大名鼎鼎的‘月之贤者’,但你也对我没办法,我不需要你们的施舍,从头到尾都——不需要!
沉默。
真好玩,什么时候月贤的耐性这么大了?居然愿意在我这个无名小辈身上花费这么多无谓的时间,啧啧啧。
沉默。
一直玩头发也很麻烦啊,这人好讨厌,名头这么大,绝对不能像之前的做法一样把人赶出去......
就当蓬莱山辉夜百无聊赖的这般想着的时候。
她听到了沉默许久的银发女人说出了除了礼节性的道问之外的,第一句话。
“得罪了。”
Kagome.
八意永琳第一次见到蓬莱山辉夜的时候,说实话,蛮想笑的。
自己面前有一个别扭的小孩,渴望关注又拒绝束缚,渴望亲近又拒绝靠近,只会用佯装起来的骄纵作为铠甲来刺退众人。
不过,还挺可爱。
刚刚开始月夜见要求自己帮他奶孩子的时候,其实内心是拒绝的。
拒绝无果,最后月夜见甚至用了命令的口吻。
真是...是最近太过出头了吗?以至于都开始找这种无所谓的麻烦来打压了。
八意永琳面上依旧是一副平静到甚至有些冷漠的表情,但实际上心里已经思考过很多念头了。
骄纵...吗。
其实内心的惶恐的吧,害怕失去,害怕变得一无所有,因为自己的一切都是月夜见施舍的,所以即使不愿意也要乖乖呆在笼子里,做一只金丝雀,把握好主人所给予的‘宠溺’分寸,恰当好处的在绝对听话和被处理被遗弃的之间做一只不太‘乖巧’的鸟。
沉默已经持续了许久。
八意永琳心知她是铁了心的想让自己知难而退,但很不巧的是,八意永琳突然想伸手管一管了。
很可爱啊。
所以——
她说。
“得罪了。”
Kagome.
“你居然敢——你居然敢这么对我——”
蓬莱山辉夜已经气到放弃优雅了,甚至她一直以来矜持的自称‘私’,都没有用出来。
就在刚才,她面前的银发女人在说出一句轻飘飘的话语之后,做出了与她个人形象完全不符的举动。
她,她居然敢——居然敢对月都的公主做出这么逾越的举动?!?
说是逾越,其实如果真要找一个形容词的话,‘管教’或许更为恰当。
八意永琳不过是用实际行动让蓬莱山辉夜从之前的不雅姿态回归了月都公主应有的姿态,哦,顺带还梳了个头。
银发的月贤脸上依然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把蓬莱山辉夜从气得半死转为即将活生生气死这种程度。
“事实上,我只是在履行职责罢了。”
履行职责,是的,这样说的确无可厚非。
但...你这家伙——绝对可以用知难而退来驳回月夜见的命令吧?!?
别以为我真的蠢到可以相信这个理由——你这个月之贤者完全有能驳回这种无理命令的权利!!!
太、太过分了!!!!
气着气着,蓬莱山辉夜的头脑却出人意料的冷静了下来。
再生气又有什么办法呢?
自己没有那个权利,她,蓬莱山辉夜,也只是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而已,怎么可能,也不可以对高高在上甚至能和月都之主分厅对抗的八意永琳做任何事情。
说到底,她贵为公主,实际上,只能算是大人物一时兴起的宠物而已。
宠物吗......
蓬莱山辉夜的声音突然弱了下来。
就着被纠正后的姿势,整个人蜷缩到了一起,顺长的黑发将精致的面容完全遮挡,声音能听出颤抖的幅度。
“你,你也觉得...我只是一只好看的鸟雀吗......”
因施舍而光鲜亮丽的宠物。
“我只是你们这些大人物交谈之时的笑话,不是吗......”
因骄傲而憎恨自卑的公主。
“那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一定是我呢...我也想成为你一般的人啊......”
因天空而渴望自由的飞鸟。
蓬莱山辉夜,便是这样的人。
最开始,她是骄傲的,她肆无忌惮的挥霍着有界限的娇宠,被警告打压之后才明白自己低贱透顶的身份。
可在理解明白这个身份之前,她已经学会了骄傲。
这种骄傲让她濒临疯狂。
她经历着最完美的假象,一切都像是从前一般,可是每时每刻、每分每秒,人们的视线、人们的虚假恭维都在提醒着她。
提醒着她——
你不过只是囚鸟罢了。
这是月都,是永远的夜,不会有天亮的时刻,鹤与龟也不会跌倒,鬼会永远站在囚鸟的身后——
她永远无法张开翅膀飞翔。
Kagome.
“那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一定是我呢...我也想成为你一般的人啊......”
“可以啊。”
银发月贤的声音在蓬莱山辉夜很近很近的头顶响起。
“欸?”
辉夜甚至还来不及抬头。
一直略有冷意的手轻轻的落在了头上。
不熟练,但是轻柔的揉着,就像羽毛拂上了心头,带起一圈涟漪。
“你可以啊。”传达到蓬莱山辉夜耳里的声音简直温柔到不可思议,“你可以去努力、可以去学习、可以去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人。”
“做不到。”
蜷缩在一起的蓬莱山辉夜声音闷闷的,却依旧没有之前的脆弱感,更像是撒娇一样的语调。
“做得到哦,学习、进步、慢慢的掌控权利——说不定最后把那个人拖下来取而代之的这件事,也能做到。”
八意永琳的声音放得略有些轻缓,这般说着这种话,甚至带有诱导的意味。
不过,倒也不是单单只‘带有意味’了。
对于八意永琳来说,如果能把月夜见拉下来换成一个更容易掌控的蓬莱山辉夜,那对她来说是有益无害的事情。
就算是没做到,事情暴露,八意永琳也可以很轻松的撇清责任。
刻意伪装出来的温柔迷乱了蓬莱山辉夜的思绪,她只是一边感受着头顶传来的触感,一边愣愣的听着耳边属于月贤的清雅嗓音。
“我可以教导你,让你学会很多东西——驭人之术、帝王之道——只要你想。”
奢望...
“我可以帮助你,让你能够打破所谓的囚笼——只要你想。”
希望...
“我可以辅佐你,让你带领一个新生的月都——只要你想。”
八意永琳蹲了下来,轻轻的用手捧起了蓬莱山辉夜的脸,略带温柔的平静眸子与略带泪痕的迷茫双眼相对视。
“我可以,满足你的所有期望。”
“只要你想。”
期望。
“我......”
蓬莱山辉夜嘴唇略微有些颤抖,眼里却是知晓现实之后从未有过的兴奋与光亮。
“嘘。”
手指抵上了唇。
蓬莱山辉夜眼里倒映出了银发月贤微微上扬的嘴角。
“再考虑一下吧。”
她说。
Kagome.
很多时候,人总是会因为一时的情绪而冲动的许下很多做不带的承诺、做很多平时不敢做的事情。
蓬莱山辉夜也是如此,她若是真会理智到可以拒绝的程度,八意永琳也没必要演这么一出戏了。
棋子,不需要这么聪明,蓬莱山辉夜这样的...倒是恰好合适。
有点小聪明但无大志,容易被煽动和鼓舞,这种人,是最好掌握不过的了。
之前的情况下,就算蓬莱山辉夜应下,后续也会出现少许后悔和害怕的情绪。
正是知晓这个道理,八意永琳才给了蓬莱山辉夜能够思考的时间,让她理清这件事情的风险和利益得失。
但八意永琳绝对不会给蓬莱山辉夜拒绝的机会。
一点诱惑、几分权势、少许希冀,足以让这个骄傲的小公主自愿走进圈套了。
放下手里的事务,八意永琳罕见的在自己工作时间停止了工作,转而看向月都中心的华丽殿宇,似笑非笑。
那是,蓬莱山辉夜所处的地方。
Kagome.
“私…不…我想要你帮助我,思兼。”
蓬莱山辉夜眼里有火光,那代表着期望与向往。
她放下了长期以往在他人面前的矜贵,以‘我’来称呼自己,将自己放在与八意永琳平等的位置之上。
“确定了?”
八意永琳安静的坐在蓬莱山辉夜的正对面,表情很是平淡,手指摩挲着茶杯的边缘。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八意永琳已经知道她的回答了。
回答她的是蓬莱山辉夜坚定的眼神。
“确定了。”
鱼上钩了。
Kagome.
蓬莱山辉夜学习的速度比预期的快了很多。
璞玉,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不得不思考会不会再给自己添堵的可能性了。
毕竟,辅佐月夜见也是当初自己选择的,结果到头来也是给自己添堵了。
再观察一下,如果不能掌控就处理掉吧。
还有之前想研究很久的——
操纵永远与须臾的能力。
Kagome.
“思兼,你在研究些什么?”
蓬莱山辉夜从架子后面探出了头,显而易见,书架上的这些八意永琳的珍藏,对于她来说——都是天书。
“不老不死药。”
八意永琳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
银发的贤者坐在在她的操作台前,神情专注的摆弄着自己的器械,看起来并没有想要解释的打算。
“听上去很有意思。”
蓬莱山辉夜偏偏想听。
“确实很有意思。”
论心性,蓬莱山辉夜在八意永琳面前完全不够看。
几番推阻之后,蓬莱山辉夜依旧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于是她决定打直球,外加一点一直想做的事情。
此时八意永琳的全部心思都在手里的事物上,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迫转移了。
蓬莱山辉夜直接从后面抱住了她。
带有温度的双臂隔着两层轻薄的布料揽住了八意永琳的腰,因为坐立和微微屈身的高度差,蓬莱山辉夜的脸正巧贴在八意永琳的脖颈位置。
能感受到对方呼出来的热气来到自己的后颈。
更别说对方的手还在腰间该死的乱摸。
八意永琳的身体顿时一僵。
“辉夜?”
后颈贴着的、属于蓬莱山辉夜的脸颊随着这声疑问发出而非常自然的蹭了蹭。
“思兼,我想知道,想知道嘛——”
她故意的。
八意永琳清晰的认识到。
因为她甚至感受到了那张贴在颈后正中的、温度明显的、柔软的嘴唇。
随后,被什么湿漉漉的东西触碰了。
很迅速,轻巧,但无可置否的——那是舌尖的触感。
舌尖灵巧的划过皮肤,那种湿热感从皮肤一直蔓延到了位置对应的第三块颈椎骨,然后向上向下延伸——最后化作一道电流顺着脊椎在身体里乱串。
“!蓬莱山、辉夜——!”
很快就恢复冷静的八意永琳迅速挣脱了蓬莱山辉夜的束缚,脸上的表情已经冷下来了,带着不易察觉的怒意。
“你在做什么?”
被八意永琳迅速的动作反摁在书架上的蓬莱山辉夜若无其事的歪了歪头。
“这是我所期望的事情哦?”
蓬莱山辉夜在顺滑的姬式刘海之下,八意永琳看见了一双狡黠灵动的眼睛。
精致美艳得宛如人偶一般的脸上带着再明显不过的笑意。
她再度开口、她重复道——
“这是我所期望的事情哦?思兼。”
察觉到握着自己双腕的手逐渐放松,蓬莱山辉夜自然而然地改变了这个被动的姿势,转而直接倒入了面前八意永琳的怀里。
因为身高差的缘故,蓬莱山辉夜的脸理所当然的正对八意永琳的肩膀,于是她只能仰起头来看着八意永琳。
“真是的...你怎么长这么高......”
以撒娇的语气抱怨着八意永琳的错处,蓬莱山辉夜微微踮起了脚尖让自己能与她对视,故作委屈地抬起自己之前被握住的手腕,展示着上面属于八意永琳的握痕。
“思兼——好痛啊————”
八意永琳不自觉的就移开了视线,从对视变为了看向一边。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蓬莱山辉夜此时刻意摆出的委屈表情太过楚楚动人。
而且…我好像没怎么用力吧?
就当八意永琳视线游离、思绪断链的时候——
脸上传来了被袭击的触感。
蓬莱山辉夜的食指和大拇指弯曲,剩余手指蜷起,两指之间做出揉捏状——
而被捏住的,恰恰是八意永琳的脸颊。
像是调侃八意永琳还没反应过来一般,这只手捏了两下才飞速的撤退,连带着她的主人也一起撤离了八意永琳的怀里。
“哈哈哈哈思兼你的反应好可爱啊——”
八意永琳眨了眨眼睛。
然后再眨了眨眼睛。
随后发出了表示迷惑与不解的气音。
“啊?”
Kagome.
“总而言之,你就是因为想要听我解释才这么做?”
坐在实验室内带的休息室里,八意永琳面色不太好的看着面前瘫在沙发上的某个‘高雅’月都公主。
听到这里,蓬莱山辉夜直接依靠双臂‘噌’的一下仰起上半身来。
“想就是想,还需要什么原因?”蓬莱山辉夜理直气壮的反问着,“不过如果真要说个原因的话...其实更多的...还是想要看到思兼你慌乱的样子啊——”
“跟想象中一样...不!是比想象中的还要可爱!”
这算什么啊......
哪怕脸上都隐隐能看到黑线了,八意永琳依然是无可奈何的看着面前这个任性的小公主。
有一种不管怎么做都是自己做错了输了的无力感。
尽可能的使自己无视忘记了蓬莱山辉夜刚刚那番的问题发言,八意永琳竭力维持着自己平静的表情继续往下说了起来。
“想听我解释也不需要这么做,不准有下次了。”
“不老不死药,其实是名不副实——这正是我邀请你来的原因。”
“我需要解析你的能力,再对其推翻重组改进,原本的不老不死药做不到真正的不老不死,只能算是给身体提供量多到异常恐怖的生命力,然后维持‘不老不死’而已。”
“之前我曾因为兴趣而尝试将所谓的‘不老不死’药给予给地面的人,但是他在一千多年之前就死了,他只活了八百岁。”
“正如我之前所说的一样,不老不死之药是名不副实,而我想做的——”
“只是让这个名头变为名副其实而已。”
Kagome.
在蓬莱山辉夜的配合之下,研究进度飞速增长,八意永琳在之前的时日之中已经积累了太多,借助解析运用蓬莱山辉夜的能力让这些知识有了一个出水口,在正常的思路之下疯狂的产出成果。
但有一个问题,唯一的一个问题。
这只月都公主太影响效率了。
时不时会问一些无谓的问题。
“不会吧?思兼你实验室里面都没有零食吗?这么诺大的一个实验室居然没有零食??”
一些无谓的需求。
“给我拿点好吃的!顺带来点我看得懂的!不要天书不要天书不要天书!”
一些...无谓的举措。
“思兼——不要动哦——”
“所以我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
八意永琳坐在椅子上,身后是站着的蓬莱山辉夜,此时她的手正拿住八意永琳的银发,以一种笨拙的手法编织着发型。
“思兼你真是完全不懂啊——你真的超适合这个发型的!”
“所以我不明白这跟我们的研制进度有什么关系.......”
看着八意永琳脸上无奈的表情,蓬莱山辉夜心情好得过分。
一只手握住已经拢在一起的银发,另一只手伸到前面去揉了两把八意永琳的脸。
“所以才说思兼你是完全不懂嘛...我心情好不好,对于研制进度来说,影响很大的。”
正大光明的揉了几把,蓬莱山辉夜收回了自己鬼鬼祟祟的手,续而接着进行着自己手里的事情。
所以你的心情跟我的发型有什么必然关系吗......
八意永琳暗自在心里腹诽着,却没有说出来。
因为这几月的相处让她彻底明白了一件事——
不要跟蓬莱山辉夜争论什么,如果有,那都是你输。
Kagome.
还...蛮好看的?
八意永琳看着镜里倒映出的自己。
原本顺直的银发被人用糟糕的笨拙的手法强行编成了一束麻花粗辫,但如果忽视这些问题,但从气质上来说,的确是这种发型更适合自己一些。
八意永琳止住了思绪,扭头将蓬莱山辉夜好好的教育一顿之后结束了今天的研究。
今天还有属于那两姐妹的课程。
下意识忽略了自己此时的发型,直到棉月两姐妹问起。
“师匠...是想换发型了吗?”
啊,原来是这样啊。
为什么会一直忍让,为什么会一直包容,为什么会一直默许——
原因难道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是这样啊。
八意永琳少见的露出了可以被形容为‘灿烂’的笑容。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