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念说的不多,四字而已。
“激他魔气。”
月白想了想,回了一句“我会考虑”,起身下床。
季无念好似也不在意她是接受还是不接受,随着她坐在床边,看她换回叶二身形,一身弟子服服服帖帖,头发一束,看着确实像个少女。只是她神色未变,那副冷淡神情浪费了澄圆的眼,少了诸多天真。
“叶二。”季无念唤她转身,向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月白走到她身前,因为现在身形矮,比坐着的季无念也没有高去多少。也就是因为这不太足够的高度差,她被师尊轻易得搂进怀中,扣着下巴亲吻。
月白对这样的亲密还有些许的不适应,眼中的不自在转化成了一点惊讶和别扭,与某个欺负她的师尊形成了鲜明对比。
眼见着某张小嘴又抿起,季无念笑着,眼眸真诚,在说完了月白的事后便说自己的事,“弟子招募之后,我要去明云。”
……又不知道要去惹什么事。
“……知道了。”月白被她箍着腰,双手自然搭在她双臂上。她对这幅身躯已经算得上熟悉,但到底与自己的认知还有区别。而且身形不同,季无念亲近她时的感觉……其实挺不一样的。
她脑海中还在胡思乱想,就听到季无念说了一句“你别跟来。”
月白顿了一顿,垂眸时颇为无谓,“我也不会一直跟着你。”
其实之前她也只是在几个关键的时间点去找季无念。只有北地这一次,算是全程参与了。
“你要做什么你做。我不会干涉。”
月白确实言行合一,可就是这点让季无念时常疑惑。她往后倒些,双手撑着,肩膀有些耸起来。她看着月白,浅浅笑着,“有时真不知你想要些什么,难道真是看我好看?”
小狐狸本该闪着一双明亮眼睛、甚至歪过头来,或天真或可爱得试探。但她此时收起了过分亢奋的活泼,露出了眼中不见底的深潭,上漂几朵落下的花。那是被昨日情绪打落的,染上了恐慌和空虚的颜色。
她找不到月白。不知她来自何处。不知她去向何方。
月白让她随心所欲,她似乎也对月白没有任何束缚。然而这就让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在消失时也显得突然,叫她要用好多心思去压下自己的起伏。更别说月白还坏,总要问她“想不想要”、“想不想咬”……何止是“想要、“想咬”,她还有诸多手段想放在大人身上。
想束缚她。
一夜下来,这种暴躁和心疼混在一起,她也忍得累。
那些表面的热络被忍耐磨去,内里有些过于真实的疑惑和骄傲漏了出来。她的下巴被月白捏着。小徒弟把她的脑袋左右摆了一摆,细细打量,慢开玉口,“长得是不错。”
季无念的美是阳光一般的暖艳,看着就令人舒服、喜欢。她是绝色,却不让人嫉妒。众人因她天资而来,却也十分容易被她的容貌和笑意俘获。月白也喜欢她这张脸,特别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而且季仙长身形修长,曲度优美,月白在被她带进温泉时就有所知。被她抱着时,月白也偶尔会将注意力放到她细腻的皮肤和背后隆起的蝴蝶骨,以此来抵御周身的疼痛……
总而言之,季小狐狸的皮相确实不错。
“而且技术还好。”九一翻个白眼、给她补充。
嘴唇也软。月白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但要说季无念只有皮相,那也太浪费了她的步步为营。月白放过她的下巴,直抒其言,“我对你的所求有兴趣,想看着你走下去,并无其他。”
这倒是与月白一开始说的无二。季无念低头笑了笑,又抬眸看她,“只是看着么?”
“倒是也可以做着。”月白一笑,“但确实、太劳累了……”
九一一拍脑门。夭寿了,月白都会开黄.腔了……
这个回答季无念也没预料到,愣了一愣才低头笑起。只是视线里又出现了弟子服一角,她抬头时,月白已经欺至身前。
“你走的路很有趣,有不少其他东西、也让我感兴趣。”
“但最有意思的,还是你。”
她的笑浅,眼中的情绪也浅,流于表面,十分直白。
这浅浅的笑化作了几块烧红的石子,落进季无念眼里,荡开了萧索的落花,又直直得往深里去。
她故作委屈,“大人还是拿我当个逗趣的?”
……那可真是没有比你更麻烦的“逗趣的”了。
弟子服被拉皱,月白还是不习惯这样被亲吻,更不要说季无念变本加厉、翻个身就把她压住。
小弟子有些抗拒,可根本推不动师尊。只能等她吻高兴了,月白才皱起眉看她。季无念舌尖划过自己红唇,贝齿轻咬,看着无辜又天真。这师尊带着眼角泪痣和弯起的眉眼给她“忠告”,“叶二,为师教你,不想要时、不能回应。”
月白都不乐意理她。
两人整理整理,起来后月白去找秦霜,季无念去做早食。季仙长这几日三清事物繁忙,做完就要离开。她走前再三向月白确认她身体状况,月白都有些不堪其扰。她直接扔给师尊一瓶药物,说,“你备着吧。”
季无念一闻味道就知道是好东西,再探月白身体,这才离开。
九一知道那是月白从神魂空间里拿出来的药,肯定效用不斐,还有些心疼,“你就这么给她了?都是你扛过天雷拿出来的呢……”
月白没真抗天雷,也不是很在乎。比起天雷,那种神魂上的疼痛才更让她难以忍受,所以拿出的东西也并不多。
但杀个左任,应该是够用了。
九一虽然不知道她那些东西的具体用途,但一句“挂逼”也是早就给她准备好了。
“你真打算按着她的来么?”九一问月白。
“都可以。”月白在不少藏雪弟子识海中打了印记,可以看看左任这两日的动向。但对她自己而言,左任已是瓮中之鳖,怎么样都可以。
“……底气啊。”九一说着“底气”,心里想的却是“挂逼”。
挂逼没理他。挂逼去给秦霜辅导修行了。
而另一边的季无念找了个借口下山。还有几日便是拜师的典礼,山下曲仁很热闹。穿着道服的人三三两两得走在一起,有几个形制不同的、便是被定下去内门的。这期招得比去年多一些,好像有近四十人。
季无念避开那些喧哗,御剑落在了三清道观的后面。那儿有一处竹林,里面还有座亭子。她摸了摸石桌的桌面,想到去年差不多这时候、还在这儿放过一杯清酒。
月白没喝。
连敬这时走过来,唤了声“仙长”,递出一封信来。
白衣仙长接过、没拆,反而是给出去另一封,还拍了拍这位道士的肩膀,“连敬,辛苦你了。”
“仙长哪儿的话,”连敬一捋胡须,中年人笑起来乐呵呵的,“也是我腿脚不好,还得劳烦仙长自己来取。”他没什么修仙的天赋,要真正上三清只能走山门台阶。那几千个阶梯会让他这老骨头散架,不如季无念自己来得快些。
连敬在此处呆了快二十年,从季无念被关禁闭开始就与她一同在此。可时光没有在季无念身上留下任何印记,却已让连敬脸上爬上了不少纹路。
季无念对他笑笑,又拍了拍他的肩。
连敬走后,季无念靠在亭子栏杆上,将信拆开。季展鸿在信里报了平安,也提了北地的事,但没具体提到李越之他们。季无念笑了笑,对自己这个侄子十分满意。
帝王无情,不论血亲。
季无念把他教得很好,青出于蓝。
……只是可惜了越之。
她又自嘲一笑,也没什么可惜的。季展鸿的几个子辈都很有才能,教出来也不会比季越之差。不过是她的感慨作祟,想多了。
季越之的一生早就被她毁去,现在也无非是将本该夺走的命收走而已。
她往下看,季展鸿又提了提东南水患。月港那时被黑蛟搅乱的渔业慢慢恢复,此时几乎与之前无二。
除却北地,诸地安稳,人间不乱。
而就算是北地,雪崩也未冲进鹤城,受灾的都是一些居住城外的零散山人、损失不大。
其实挺好,季无念希望这个状态能够保持。
而藏雪那边,月白十八道天雷劈得左任连个遮羞布都不剩,还放言诛杀,有些进程、便要再加快些。
……这人也是,低调时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可事情一做、又是弄得天下皆知。
她想到月白,又想笑又觉得苦,百感交集的,根本拿她没办法。
只是难得徒弟要杀人,她这个做师尊的、也该给她递把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