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算是拜伊茜那直言的行為所賜吧,公主與負責護衛的騎士兩人,彼此之間的隔閡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
雖然彼此之間的禮節還是得講究一下,車廂內的氣氛,已經變得像好友聚會一樣了。
「說起來,雖然伊茜小姐妳是軍人,還是留著長髮呢。」
論光彩,並不能比上愛維麗婭那般美麗,但伊茜確實有著相當漂亮的一頭金色長髮,執行任務時綁束起來,方便活動。
對身為職業軍人(還是騎士)的她,這麼做似乎並不尋常。通常,女性從軍,都會刻意維持短髮才對,再怎麼說都更便於行動。
「這個……是師傅教我的。」
伊茜摸了摸自己那盤束起來的秀髮。
「師傅說,雖然不見得會用上,留長髮是有好處的。」
「什麼好處呢?」
「……其實啊,我的第一志願並不是加入防禦軍團,而是貼身護衛隊。」
她說出內心話,神情有些害羞。
「也不是說一定要是王室……只是,比起一般作戰,我覺得自己更適合執行較小型的護衛任務。啊!可不要認為我貪生怕死、不敢為國家犧牲唷!並不是這樣!貼身護衛也是拚上性命的!」
「……我當然不會這麼認為。」
愛維麗婭莞爾一笑。
每個人都有自己認為合適的道路,又怎麼能隨意地批評他人呢?
「不過,這和留長髮有什麼關係呢?」
「嗯……這個……可以容許我示範一下嗎?」
她的動作,似乎是想將束起的頭髮解開的樣子。
「嗯,請。」
「那就不好意思了……」
伊茜獲得同意,便將那金髮給解了開來。
……好漂亮。
愛維麗婭不禁浮現這樣的想法。
雖說自己擁有的要更加迷人、動人,畢竟是自己的,長久下來總是會對其逐漸無感。
客觀地欣賞他人的美麗,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師傅他說,如果留住長髮,必要時刻能有許多應變用途。」
伊茜將她的頭髮握住、捲起,即便沒有說什麼,愛維麗婭自己也能看出,那就像是繩子的形狀。
「頭髮的堅韌度其實相當高,只要身旁有利器,緊急時刻將其割下,就可以作為臨時的繩子使用,呃……通常,好像是用來勒住別人的脖子……這樣的用途啦……」
「……意外的,挺……血腥的樣子?」
「不、不過!平時不會這樣用的啦!」
紅通著臉,伊茜將髮型綁回原本的模樣。
「而且啊,在防衛軍團這樣的單位裡,這種準備也不可能派上什麼用場……不過,師傅說,若是真能參與護衛隊任務的話,就有機會用上了。」
「確實如此呢。」
貼身護衛的話,就有做好武器受限、被迫使用特殊手段的準備必要。
「希望妳成為護衛隊的願望,能早日達成呢~」
「謝、謝謝公主大人!」
能得到公主的祝福,讓伊茜的臉頰再度慌得紅通起來。
看著這副模樣,愛維麗婭又忍不住笑了。
離出發過後已過了許久,時間來到了中午,日正當中的時刻。
從阿斯卡王都出發,想要抵達依絲河領地,如果用上狀態良好的快馬、全力奔馳的話,或許有可能僅用上半天到一天的時程吧。
然而,一整支車隊--尤其是還有王家的豪華馬車--要做到這種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再怎麼說,都得要兩天時間。
途中,勢必得要半路上進行用餐、休息、甚至紮營等活動。
當然,這方面的需求也已準備妥當,擔任護衛的軍士們的帳篷全都由貨車運著,至於愛維麗婭本人,則會直接睡在馬車裡頭。
畢竟是王家的馬車,在準備妥當的情況下,很可能其實比紮營還要舒適。
「伊茜小姐想要睡在哪裡呢?」
「……咦?」
一邊用著午餐(用麵包夾著燒烤或煎炸過的肉,配以少量蔬菜的餐點;簡單來說,類似三明治),愛維麗婭一邊好奇地詢問。
與其他護衛隊員分開,她是和伊茜一起用餐。事實上就在馬車上頭。
「睡哪裡……?我想,應該就是某間帳篷啊……?」
伊茜困惑的表情顯示,她根本想都沒想過有什麼其它選項。
「這樣的話……都是和男人共處一室呢,沒問題嗎?」
雖然稱呼帳篷內的空間為「一室」有些奇怪,愛維麗婭的意思是很清楚的。
伊茜對此稍微想了一想。
「嗯……應該,沒什麼問題吧?在防禦軍團裡,大家也是打成一片,不太會在意這種事。」
「咦?可是,我記得,軍隊裡還是男女分開睡的吧?」
「……是這樣沒錯啦。」
--那就不行了啊!
公主的表情,顯示了她這樣的想法。
「伊茜小姐,今晚,還是睡在馬車裡吧?」
「咦?……咦!等、這樣不行吧?!」
這整個車隊,也不過就只有兩輛馬車。
一輛是貨車,雖然充當有人因故必須休養時,也會被安置在那裡頭,怎麼說還是不適合用來就寢。
另一輛,就是公主與自己正待著的,這輛了。
也就是說……
「和公主大人躺在一起睡覺什麼的!怎麼可以啊!」
伊茜強烈地反對,可愛維麗婭的態度卻也同樣強硬。
「那該怎麼辦呢?要讓伊茜小姐與男人共寢,我是不會放心的唷?」
「這……這……!」
看來雙方都難以退讓,尤其伊茜本人的立場,更是為難至極。
眼看她額頭上都要流下冷汗了。
「……沒辦法,其實,還有個方案就是了。」
沉默一陣子過後,愛維麗婭只好終究妥協,提出了另一個可行的辦法。
雖然……其實她心中早就知道有這選項了。
「這次隨行的人員中,有一位我安排的人……她是個女孩子,而我也幫她特別準備了一個帳篷,如果伊茜小姐妳願意的話,可以和她一起睡。」
「咦?可是這還是……」
「請放心,那孩子不是王室成員,也不是貴族。」
想打消對方的疑慮,愛維麗婭率先說明:
「她算是……妳可以將她視為我的親信,地位上並沒有什麼『尊貴』之處,可以儘管放心。」
「……這樣啊。」
聽公主這麼表示,伊茜似乎真的放下了心,看來應該會接受這個提案吧。
只是……對自己剛才那番話,愛維麗婭自己卻相當不是滋味。
她很明白,伊茜是因為自己的「尊貴」,才難以接受與自己在同個空間就寢。
待在同一個空間、彼此融洽地交談,這是她可以容許的範圍。
然而,同房就寢,就是無法做到。
這全是因為那身份上的懸殊。貴賤之別。
這也迫使愛維麗婭必須用同樣的角度,來使伊茜接受自己的提議。
可是……
這真的很難受。
天生的地位。被強迫冠上的頭銜。與他人的距離。
愛維麗婭,非常討厭這一切。
沒法自己選擇的事物,總是讓人無法喜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