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真倒楣,怎麼老是遇到妳?」
不期然地,再度與莎菈麗撞見。
愛維麗婭也感到苦惱又奇怪,怎麼這麼大一個王宮,卻總是能與這位妹妹冤家路窄?
「……早安,莎菈麗妹妹。」
為了維持禮節,她還是禮貌地向對方問好,身邊的護衛隊長伊茜也對第三公主行禮「莎菈麗公主殿下您好」。
「哼……」
莎菈麗不屑地哼了一聲。愛維麗婭以為,大概又是一場無可避免的爭執了,還開始想著要如何化解這次的糾紛。
沒想到,她那總是挑起事端的妹妹,這次竟然相當安分,不見想做什麼動作,便默默地逕自離去了。
「……咦?這次、平安無事呢。」
就連伊茜也為此感到驚訝。
「是呀……不過,應該不算是壞事……吧?」
不論是不是身處王宮,能避免與人紛爭,通常而言都是好事。
莎菈麗不來鬧事,對自己當然沒有壞處,反而好處多多。
只是……
愛維麗婭有些在意。
莎菈麗看她的眼神,一直以來,都是那種--怨恨的感覺。
就像說著「妳這傢伙根本沒資格待在這裡」一樣。
剛才也是如此,不過……似乎還多了些、什麼?
由於匆匆一瞥時間過短,愛維麗婭沒能察覺出那多出來的「東西」的面貌。或許甚至根本無關緊要。
只是,她有些在意。
……
「……您說什麼?」
吃驚得差點連下巴都要掉了下來。
剛剛,她究竟、聽到了什麼?
「嗯……!」
用力將方才失禮地忘在口裡的食物吞下,愛維麗婭鎮定住自己的心神,緩緩地反問:
「您說,要將伊茜調到其它地方,是什麼意思?父王大人?」
她放下手中的刀叉,神情嚴肅地望著那位高大莊穆的阿斯卡現任國王--也是她的父親--鳩德孟斯。
這位王者見狀,也將刀叉擱到一旁,以同樣嚴肅--甚至更加嚴肅--的表情,面對著自己的女兒。
現在是王室的早餐時間。
理所當然的,在聚少離多的王族之間,若是有事情要商討,除了另找時間約見會談之外,就只有一起用餐的這類時光能夠利用。通常而言,比較不緊急、重要性其次的事情才會放在這種時候討論,那些重要的緊急事務,當然會趕緊找機會商議。
而剛才,鳩德孟斯便對愛維麗婭提了個令她不敢置信的安排。
這天的早餐會上,很難得的沒見到庫魯阿帝的身影,剛剛才不經意撞見的莎菈麗也不在;事實上,整間餐廳只有四個人--鳩德孟斯,愛維麗婭,阿蒙倫哈瑋,以及伊茜。
「就像我剛才說的,我想讓她調至王室御林軍。」
「……能讓我問問原因嗎?」
御林軍,在所有軍隊之中,可謂是地位最高、能力也最強的超菁英部隊。
直接負責首都--阿斯卡這裡也就是王都--的安全守衛,被稱為「國家安全的最後防線」。
能夠被欽點加入御林軍,可謂是身為軍人無上的光榮。
然而,愛維麗婭對此自然並不樂見。
光榮是光榮,可這份工作也是存在著極高風險。阿斯卡的御林軍,可不僅僅像伊茜以前待過的防禦軍團那樣,真的只負責國家的防衛工作。
並不是「聽聞」,愛維麗婭確知,雖然不是所有人,至少有部份的御林軍同時負責特種任務的工作。
不必多說,就可以知道這是多麼危險,愛維麗婭不可能樂意讓伊茜從事這種職位。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更不可能同意--讓人將伊茜從她身邊帶走。
「伊茜.賈斯汀,妳以前是擔任第一防禦騎士隊的副隊長,沒錯吧?」
「……咦?啊,是、是的!」
突然被國王問話,伊茜一陣子慌了手腳,講起話來結結巴巴的。
而鳩德孟斯對此只是點了點頭。
「第一防禦軍團,那可不是普通人能擔當的職位,她既然能擔起副隊長如此重要的位子,其實力已經不言可喻;再者,根據她這段時間內為妳服務的表現,我認為,她的能力僅僅擔任私人的貼身護衛,實在太大材小用了,前往御林軍,將會是她大好前途的最佳開端。」
「……父王的意思是,負責我的個人安全,並不需要用到……她這麼好的人才嗎?」
愛維麗婭的語氣略微顫抖。
事實上,在這件事上頭,她並沒有那麼激動。
不過,現在至關重要。
她得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並試圖達到目的才行。
「我可沒說到那種程度。」
她的父王搖了搖頭,儘管這麼普通的動作,由他做來,都不禁給人十足的威壓感。
「只是,她的能力真的不是現狀能夠發光發熱的。並且,就這段期間的觀察,愛維麗婭妳身邊的危險應該已經解除了,不必再擔心了,貼身護衛的需求也不必那麼高了。」
「……怎麼這麼說呢!」
公主的反應相當激烈:「那件事(指依絲河事件)……究竟是誰主使的,到現在都還是沒有定論,不是嗎!」
雖然曾浮現幾個可疑的名單,由於線索不足,終究還是沒能調查出主謀的身份。
愛維麗婭會這麼激動,可以說,一點都不會不自然。
「這樣子,可以說我身邊的危險已經--真的解除了嗎?!」
「……如果根據風險評估的話,是這樣沒錯。」
國王的論點也很犀利。
確實,隔了這數個月,愛維麗婭周遭確實並沒有什麼重大的意外發生。
克勞西那件事也就算了,看起來不像是和依絲河事件有所牽扯。
整體而言,除非下手的人真願意等上那麼久,愛維麗婭再次遭受同一批人的襲擊的可能,已經降低太多。
相當難以反駁,不過,愛維麗婭可不能輸。
「……父王大人,您恐怕無法想像吧。」
以盡可能顫抖的語調,說出平時罕見的激烈言詞。
如今,只能演到底了。
「親身經歷遭到埋伏、被襲擊的恐懼……您能夠體會,事到如今,我這種誰都沒辦法信任了的感覺嗎……?!」
「……」
鳩德孟斯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觀察低下了頭的愛維麗婭。
隔了一陣子,他再度開口:
「……如果是伊茜.賈斯汀的話,妳就能夠信任嗎?」
愛維麗婭毫不猶豫。
「能。」
「這樣啊。」
這並非不正常的。
國王肯定也知道,當公主幾乎喪命、危在旦夕之際,正是伊茜本人拯救了她。
愛維麗婭會抱持這樣的心情,並非不能想像。
「我確實不能說可以理解妳的心情。」
鳩德孟斯的雙眼,直直地盯著女兒,一邊說道:
「不過,換個角度說也一樣,妳也並不知曉當事人的想法吧?」
「……咦?」
「之所以這時候提到這件事,正是因為,我也想詢問一下--妳的意見。」
他的目光猛然轉向伊茜,讓她嚇得全身直顫。
「是、是?!」
「妳意下又是如何呢?想加入御林軍?繼續擔任愛維麗婭的貼身護衛?還是另有打算?」
最後那一句話,明顯是在說「如果妳有其它想要的職位,也不是不能考慮幫妳安排」。
「……」
愛維麗婭緊張萬分,等待著伊茜的答覆。
「……不好意思,承蒙……您的厚愛。」
由於緊張,回話時仍然有些斷斷續續的。
不過,伊茜婉拒的態度卻很堅決。
「我想繼續擔任公主……愛維麗婭公主大人的貼身護衛。」
「……是什麼原因呢?」
更進一步的探問,氣氛更加緊繃。
「……因為,擔任貼身護衛,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
伊茜開朗又率真地,笑了起來。
「現在,我正做著自己最愛的工作,別無所求了。我並不想要名聲或地位什麼的,而且,愛維麗婭公主大人對我很好,繼續守護她是我的職責。」
「……!」
聽她這番話,愛維麗婭恍然大悟,並且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對喔。
她差點忘了,一點也沒錯,伊茜以前就說過,她的志願,就是擔任貼身護衛。
這也是自己當時給予她這個職位的原因之一。
方才沒想起這回事,導致操心過頭了。
伊茜不擅長說謊,如果要硬編一個理由,想必肯定會被察覺,說不定連她們兩人的關係,都會因此而暴露。
那樣,一切就完了。
能夠順利蒙混過去,真是太好了。
「……」
國王也認真地盯了伊茜一陣子,讓她顯得有些不自在,不過這也是難免的吧。
隨後,他終於點了點頭。
「好吧,雖然很可惜,不過,這種事還是要照個人意願。妳就繼續擔任愛維麗婭的護衛隊長吧。」
「……謝謝您。」
伊茜深深地一鞠躬,致上她的感謝。
此時,彷彿掐好了時機,阿蒙倫哈瑋從一旁接近他的父親。
「父王大人,這就是您讓兒臣調查的……」
從手中,遞過了一個黑色的信封。
愛維麗婭剛好瞥見了,那上頭獨特的印章。
「嗯,辛苦你了。」
「不敢當。」
這個插曲十分簡短,國王接到信封,也沒立刻打開,只是收進了身上的口袋,之後重新拾起餐具,繼續享用他的早餐。
阿蒙倫哈瑋也沒再說些什麼,同樣回頭吃著自己盤中的餐點。
至於愛維麗婭。
「……」
她看著這一切,內心感到些許疑惑。
有股詭異的感覺,不明的悸動。
彷彿,山雨欲來,一陣險惡的氣息,悄悄地席捲身邊,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