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映冬现在有件麻烦事。
前几天赵浤打过一个电话给她，约她这周末晚上出来玩。
“不去。”
当时她想都不想，拒绝得很干脆。耿茂文和唐净心两拨人大战了一场，她本来就没太把自己当成七龙会的一份子，现在就更不想继续和赵浤他们接触了。
“浤哥，你还有别的事儿么，没有的话我挂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哈哈，你这丫头怎么也成了大忙人了？”
赵浤笑着，漫不经心地问道：“听说……你上回从我这儿带了个妹子出去？”
张映冬心中一震，猛然涌起的不安让她浑身紧绷。她定定神，重新镇定下来。
“是啊。她合我眼缘，我顺手帮浤哥增加一点微不足道的进账，肥水不流外人田咯。倒是浤哥你，家大业大，场子里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出台，还能记得我这个客人，我还真是荣幸。”
“那当然了，七龙会这几个弟兄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聪明、通透，比那几个傻小子可好交流多了。”赵浤在电话那头笑着，一副见惯不怪的语气，“那个妹子还不错吧，盘靓条顺，业绩好得不得了，也不知道你满不满意。”
张映冬皱起眉头，感觉一阵恶心，虚与委蛇道：“还行。”
赵浤的笑声愈发张扬：“那就好。不过小冬啊，下周末真的不过来玩儿么？我知道你不喜欢家麟哥，他是粗人，说难听点儿就是没见过世面，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而且到时候他也不会来，你不用有什么顾虑。”
张映冬干笑两声：“不是因为他，我到时候确实有事。”
“唉，那好吧。周末燕子正好上班，本来我还想让她招待招待你呢。”赵浤语气惋惜，“你要真的中意，我就不让她接客了，好好陪你俩月也不是不行。”
“谢谢，不用了，摇钱树还是浤哥你自己养着比较好，给我多浪费啊。”张映冬在家中客厅里溜达，最后坐在一旁的吧台上，故意用杯盘弄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问道，“还有其他事儿吗？”
“呵呵，没别的事情了。大忙人，我就不打扰你了。”赵浤笑了笑，知趣地挂了电话。
张映冬坐在吧台边，陷入了沉思。
她一直是个喜欢找刺激的人，但这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怕。与狼共舞，总是伴随着无数危险。
她有些摸不透赵浤的意图，按理说他这种叱咤金扬路的公子哥并不会真的把她这种小屁孩儿放在眼里，之前七龙会的短暂结成不过是廖家麟一心想通过富二代们扩展人脉所促成的结果，而如今赵浤这么主动地找上门来，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张映冬没能很快得出确定的结论，但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过了没几天，她跟唐净心他们吃饭，席间，源城五中的高三头头阿明也在，聊着聊着就说起赵浤邀他去玩的事。他和张映冬一样，和唐净心是老相识，赵浤的举动同样让他有些不安，但赵浤有钱有势，他没背景，不太敢直接拒绝，所以想和唐净心商量商量。
“阿心，你帮老哥拿个主意，到底去还是不去？”
“我说让你别去，你敢么？”唐净心挑眉，“赵浤的面子都不给，以后还能在金扬路混？”
“哎。”阿明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去，我怕，不去吧，我特么更怕！”
张映冬低头抿了口酒，默默地听着他俩的对话。看来，那天会去赵浤那里的并不只她一人。
“我说句实话啊。”唐净心放低声音，“赵浤那地方不干净。”
阿明说：“啊？你指哪方面？”
唐净心摇头：“他那儿的东西，能别吃就别吃，女人，能别碰就别碰。爽不了多久，倒可能惹一身麻烦。”
张映冬有点如坐针毡的感觉，她摸摸自己隐隐发烧的耳朵，猛地灌下去一大杯酒。
唐净心忙着和阿明聊天，倒没注意到她的反常：“诶，到时候还有谁会去？看看有没有认识的，实在推不掉的话，相互也有个照应。赵浤就是个老阴比，当心别被他下了东西。”
我反正不去。张映冬在心里哼哼。
“我只知道一个。”阿明说，“之前在我们五中初中部的小子，叫魏小山。这回赵浤不是直接找我，是通过他来说的。我也没那么大面子，能让这浤哥亲自来请。”
唐净心嗯了一声：“魏小山我见过，七龙会的老六。他就算了，他跟赵浤是一路的，不坑你就不错了。”
“这我知道。我跟他都在五中，那小子是个什么货色我能不清楚？”阿明一拍大腿，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他替赵浤来找我的时候你知道他说什么？他跟我说赵浤那儿有什么什么妞儿，哪个漂亮哪个活好。我靠，你说他什么意思？拿这种事来诱惑我？小爷我苦练童子功十九年，要是跟那些莺莺燕燕搞在一起，到底是谁占了便宜？亏的难道不是小爷我？”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亏的是你。”
唐净心笑得停不下来，但张映冬的表情却越来越凝重。她从小到大不学好，见过各种各样的垃圾，但魏小山，却是第一个让她觉得无比恶心的家伙。
阿明还在叹气：“你说我可怎么办才好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街上的混混又不止我一个，干嘛非得找我啊。”
“可千万别让你那帮弟兄看见你现在这怂样，堂堂五中的老大，被这么点事儿吓个半死，丢不丢人。”唐净心拿出手机，翻起了通讯录，“别纠结了，赵浤那边我倒是认识一个人，到时候让她帮你看着点儿，没事儿。”
阿明和张映冬几乎是同时扭头，紧紧地盯着唐净心。只不过一个满脸写着得救，一个满脸写着紧张。
“记一下她电话号码吧。”唐净心看着手机屏幕，报出一串数字。
“怎么称呼？”阿明边记边问。
“叫燕子就成。”唐净心淡淡道。
“不行！”张映冬一个没忍住，唰地站了起来，桌上的人都跟看傻子似的看着她。
唐净心皱眉：“你又抽什么风？”
张映冬被她的视线逼得满脸通红，但仍旧坚持道：“不能让她去！”
“让谁？”唐净心眯了眯眼睛，“哦，燕子啊。我说这事儿跟你有关系么？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我激动？你忘了上回在赵浤那儿，魏小山是怎么对她的了？你就不怕这次再跟当时一样？”
唐净心皱起眉头，审视的目光在张映冬脸上扫来扫去，看得她心里发虚。
唐净心竖起一根手指，一字一句道：“第一，上次是他们为了逼我，是特殊情况，但这一次不是。第二，”她缓缓竖起第二根手指，“把客人伺候好，这是她的工作。”
“你！”张映冬特别想反驳，但是没办法反驳，只觉得胸口积了好大一股怒气，堵得她心慌。
“少掺和别人的事。”唐净心警告似的瞪了她一眼，“一天到晚就你最积极，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张映冬咬咬牙，闷了一口酒，不说话了。
那天她喝得格外多，满脑子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个人温热的掌心，光洁的皮肤，柔软的嘴唇……还有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已经过去好久了，但她从来没有想念过，好像太阳一升起就把一切都忘了个干净。后来也不是没见过那个人，说实在的，她也没有太多别的感觉，最多也只会在心里感叹两句：她果然不适合太浓的妆。
完了啊。张映冬捂着脸坐在酒店洗手间的马桶上。脑子好像被酒精烧得有点搞不清状况了。
唐净心在外面等了她好久都不见人出来，于是气冲冲地跑进来敲门：“张映冬！你掉坑里了啊？”
“人这是马桶，哪儿来的坑。”
张映冬嘟囔着开门，绕过唐净心去洗手，看都不敢看她。
“我说。”
唐净心抱着胳膊站在她身后，从镜子里看着她。
“那天你把燕子带走了？”
张映冬此时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快恨死自己了，那天她就是个大傻逼！
张映冬扯纸巾的手有点抖：“……她告诉你的？”
“人家还不至于那么没职业道德。”唐净心白了她一眼，“我自己看见的。夜总会的车库离外面的大马路也没多远。”
张映冬自暴自弃地哦了一声。
“小冬，我真不知道你在搞什么。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唐净心伸手去揪她的耳朵，“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我真是服了你了。”唐净心无奈地摇头，“所以你想怎么办？”
“老唐，能不能别让燕子跟阿明一块儿去？”张映冬抓住唐净心的手，恳切道，“魏小山也在那里！会出问题的！”
听完她的话，唐净心的眼神变得特别失望，她冷笑一声，道：“我再重复一遍，那是她的工作。被人上下其手也好，被人带出去开房也好，都是她的工作，不管服务的对象是魏小山，是你，还是其他人。张映冬，你爱找刺激我管不着，但你要是脑子不清醒，我非让你吃点苦头不可。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当然听到了。唐净心的话就像重锤，每一击都震得她头昏脑胀。但她真的没办法把这一切都抛之脑后，唐净心不帮她，她就自己想办法。
在学校的走廊里抽完最后一根烟，看着跑操结束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回来，张映冬已经下定了决心。赵浤的邀请，看来必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