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江戶 --幕五之五--

郊外的竹林，嚴格說起來沒有比落人居好上多少，地點偏僻，離市區遠。

好處無非就是環境清靜，不會三五天有流浪漢來騷擾。

房子是神谷道場借給她們暫住的，薰這才頭一次知道原來她家底下產權不少，父親過世後，家裡的事情都交由喜兵衛打理，想必那時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變賣掉許多土地，一直到喜兵衛動到道場頭上時薰才知道被騙了。

「妳最近老是發呆呢。」巴來到薰身邊坐下。

薰才注意到她東西收著收著就又想到過去的事情了。

「畢竟江戶是我的老家啊，不論願不願意，看到似曾相似的場景總是會想起過去的事情。」薰嘆了一口氣，「自我來到這裡差不多快一年了，不曉得道場怎麼樣了，大家會不會擔心呢?要是又以為我死掉的話就不好了…」

「想回去嗎?」

「不知道回去的方法啊，我甚至不曉得自己怎麼來的。」薰苦笑著。

「如果知道回去的方法，薰就會回去嗎?」

「…肯定要回去的吧，這個時代有這個時代的神谷薰啊…是我的卻又不是我的神谷道場，是我的卻又不是我的父親，所有的事物明明很熟悉卻都拒絕著我，這裡沒有容得下我的地方啊。」

巴的手緊了緊自己的衣袖。

「就不能為了我而留下來嗎?這個地方無法成為妳的容身之處嗎?」

「巴…?」

「如果待在江戶令妳難受我們就搬到別處去，如果行動不便讓妳痛苦，我可以當妳的手跟腳，如果生活很艱辛，很拮据，我能夠做更多的工作掙更多錢，即使賣身也無彷。」

「妳在胡說些甚麼呢!」

「我只剩下妳了啊!無論是容身之處還是能回去的地方，都已經不存在了，我也一無所有了。不是承諾過不會離開我的嗎，不是說了妳可以從我身上索取任何你失去的東西嗎?為什麼輕易的就把這些事情忘掉呢!」

巴哽咽的聲音仿若洪鐘敲醒了薰，從失去左手以來就只在意著自己的事情，來到江戶後更是變本加厲，只在乎自己不能再拿劍，只在乎自己回不回得去神谷道場，卻一直沒有意識到，巴其實也沒有地方可以去了，雪代家也好、清里家也罷，都沒有巴的位置了。

薰攬過巴，讓彼此能靠在對方的肩膀上。隱隱約約能聽見巴素亂的心跳聲。

「那些事情我沒有忘記…雖然我沒有忘記…」薰忍不住加重力道，「可是那些都變得越來越不重要了，不知道甚麼時候起，心裡有個地方像破了洞一樣，到江戶後那個破洞越來越大，不論填入多少承諾跟記憶都沒用，我不知道…對不起，巴，對不起…我、想回去啊···」

「原來妳是這樣想的嗎…」

巴收緊雙臂，抱緊對方瘦弱的身軀，最不願聽到的話語最終還是由薰的口中說出來，她遲早會走的，隱隱約約有這樣的預感，僥倖的認為她跑不掉，已經變成這樣的薰，沒有自己怎麼活的下去。結果只有自己在乎那些承諾，珍惜那些回憶，對薰而言不過是拿來填心中空虛的東西。

稍微用力，很輕易的就能推倒她，薰身上的每處她都熟悉的不得了，很明白薰現在的身子沒有抵抗的力量。眼前的人顯得驚慌無措，還在理解到底是怎麼了，那雙乾淨純粹到沒有任何雜質的雙眼，正倒映著眼裡沒有任何一點光的自己。

輕輕的拉開薰固定馬尾的束帶，今天早上才替她繫上的，對巴來說那就像是薰的標誌，把束帶纏上薰僅有的右手手腕上，接著另一端綁在屋子的柱子，打上死結固定。

「等、等一下，巴、妳在做甚麼?為什麼…」薰掙扎著，發現手被死死的綁著。

看起來很害怕呢…

自認識以來，薰總是無畏到令自己膽顫心驚，面對刀子口也會迎面撞上去的人，現在卻這麼害怕她。跪坐在薰的身上，巴撥開薰散落的頭髮，撫摸那張還很稚氣的臉，手指頭滑過發顫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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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能夠看清房梁後，薰才意識到她方才失神了一會。

什麼啊…都發生了些甚麼啊…她又氣又惱，想到巴對她做了甚麼，想到自己被巴做了甚麼，心裡一陣委曲湧上，眼眶再度酸澀。

「…我不明白啊，妳到底為什麼要這樣?」

巴還躺在她的身上，沒有任何動靜。薰忍不住放開聲吼了。

「夠了吧!妳都做夠了吧，現在滿意了，可以放開我了吧!」

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周圍靜下來後，薰聽見細微卻極促的喘息，似乎是…從巴那傳來的。

「嗚!可惡、這該死的、」薰努力的拉動著自己被綁得死緊的手腕，「拉不開啊!」

用力時本來趴在薰身上的巴翻下來躺倒在旁邊，她的臉不正常的潮紅，呼吸急促短暫，皺著眉頭雙眼緊閉著，看起來很難受。

「巴…?巴!」

無奈被綁著，薰只能勉強用斷臂夠著巴，處碰到時發現巴的皮膚傳來高的嚇人的溫度。

發燒了?什麼時後?為什麼都沒有注意到…甚至在剛剛肌膚之親時都沒察覺…

“妳終於認真看向我了呢”

嗚，不是的，我只是、只是…

「巴!醒醒!巴!!」

只是沒有餘力顧及其它。

「有沒有誰在啊!!巴!醒醒─」

只是…

已經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