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课，童诗瑶和姜海去食堂吃过晚饭，如约给秦珺竹带了一份。图书馆门口坐着的还是昨天那个老大爷，手里捧着个大茶缸似的搪瓷饭盒在吃饭，见童诗瑶过来，便朝她点了点头。
“又来给嘞个女娃儿送饭啊？”
“嗯。”童诗瑶点头一笑，把打包盒递给大爷，“麻烦您了。”
听着童诗瑶和大爷之间熟络的语气，姜海倒是有些感慨：“你和秦珺竹关系还真好。”
“是啊。十七中各种各样的人都有，能交心的反倒不多，难得碰到一个，说什么也得好好珍惜。”童诗瑶一边说，一边从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上往下蹦，轻快的背影看上去像只欢脱的小兔子。
她稳稳地落在地面上，两手高高举起：“满分落地！掌声！”
姜海非常配合地鼓掌，童诗瑶转过身，举着的手在空中虚握了一下，满意道：“收！做人还是要谦虚哈。”
俨然是个跳脱的活宝。
今天的晚自习是宋婉来带，教室里的人数比昨天还要少一些，不过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至少周围没有之前那么吵了。
晚自习开始了四十分钟左右，班主任孙老师忽然出现在教室门口，POLO衫配大裤衩，腆着肚子背着手，神色严肃，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孙老师。”宋婉朝他点头。
“宋老师，我过来看看，这帮兔崽子还安分吧？”班主任环视教室里的学生，原本还在开小差的人都坐正了，仿佛一群乖巧的鹌鹑。
班主任看样子是帮宋婉镇场子来的，他觉得这个年轻的女老师制不住这群无法无天的家伙。
“都给我老实一点，我不想看到上午那种破事再发生。”他慢慢地走进教室，在里面转了半圈，敲了敲后排的空位说，“怎么空这么多地方？人呢？”
“不、不知道啊……”一个刘海快遮到眼睛的非主流男回答。
班主任“哼”了一声，吓得后排的几个人缩了缩脖子。
“别以为你们喜欢乱坐我就不知道谁没有来上自习。”他挨个点着那些空桌子，接连报出了好些人的名字，“给你们十五分钟，把他们都给我叫回来，别逼我亲自到网吧逮人。”
旁边的学生赶忙掏出手机，发短信的发短信，打电话的打电话，看上去怕得不行。
班主任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们一眼，抱着胳膊往前走，在姜海身边停下，指了指上午被谢菲一脚踹跑的桌椅：“这谁的位子？”
姜海还没说话，童诗瑶就面无表情地用胳膊肘捅了捅她的腰。
姜海立刻会意：“呃……我刚来……还不认识。”
可惜的是班主任并不吃这一套，他抬头看了看教室里的人，自顾自说道：“秦珺竹是吧，她也会逃课了？你们谁把她叫回来？”
“要遭。”童诗瑶捏着鼻梁。
班里鸦雀无声，众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嗯？”没得到反馈的班主任不满地皱起眉头，“都聋了？还是哑巴了？”
“孙老师，她连手机都没有，怎么叫啊。”有人在后面搭腔。
“怎么叫？没手机就滚出去找！”班主任一掌拍在桌面上，吼道，“旷课还这么悠闲！一个假期没挨老子收拾，真反了你们了！今晚找不齐人，你们全都没好果子吃！”
教室里骚动起来，大家交头接耳，抱怨声四起，但就是没人愿意出去。
“老师，我去吧。她应该还在图书馆。”
童诗瑶沉着脸站了起来。
班主任没好气地把下巴一抬：“赶紧的。”
童诗瑶出去之后，翘课的学生一个接一个地回来了，班主任叉着腰站在走廊上，揪着他们的耳朵破口大骂。
姜海烦躁地抓抓后脑勺的头发，手上的笔转得飞快，根本没什么心思看书。
过了一会儿，挨骂的人各自回位，班主任跟在那帮垂头丧气的家伙后面走进来，单独对姜海交代道：“童诗瑶她们回来以后给我发个短信，我待会儿还有事。”言下之意就是他很忙，不等了。
“好的。”姜海连忙点头，巴不得他放过。
班主任嗯了一声，老生常谈地训了众人几句作为总结，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他这么一走，教室里又炸了锅，跟宋婉打报告说要去厕所的人一个接一个，她也不想细究这些人到底是真去厕所还是又去网吧，摇摇头就放他们走了。
姜海低头做了半张卷子，忽然看见视线中闯进来一只白净的手，一抬头，发现是宋婉正在轻轻地敲她的桌子。
“怎么了老师？”
“童诗瑶出去多久了？”
“有……二十多分钟了吧。”
“这么久还没回来，你打个电话问问？”
“哦，好。”姜海拿出手机拨通了童诗瑶的电话，但是一连打了几个都是占线。
“没人接啊……”她皱了皱眉，“宋老师，要不要我出去找找？”
宋婉应允道：“嗯，我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你，有什么事给我说一声。”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校园里人不多，但是总能在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见到三五成群的学生，也不知道是在干嘛。姜海目不斜视地快步往前，刚绕过三年级的教学楼，就看见图书馆的灯光是灭的，看门的大爷正在关门。
姜海心下奇怪，立刻跑了过去：“大爷！现在就闭馆了吗？”
“是噻，关门了。”看门大爷“咔”地一声落了锁，回头看到姜海，一下便认出了她，“哦，是你啊，下午还来过的嘛。”
“对对，我下午是来过。”姜海疑惑地看着玻璃门后黑漆漆的大厅，“图书馆这么早就关门吗？里面没有人了？”
大爷摆摆手说：“没有了没有了，平时也就那个你们来送饭的女娃儿会待得晚些，她今天走得早，我收拾收拾就关门了，不然校领导又要说浪费电嘞。”
“走得早？她什么时候走的？”
“少说也有半个钟头喽。”大爷回想了一下，“跟几个高三的娃娃一起出来的。”
一瞬间，姜海好像听到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说：
“完了。”
“……那老男人也太烦了，不知道今天又抽的什么风。”
食堂一楼的便利店外面，谢菲叼着一根芙蓉王，坐在店家的阳伞下面跟人闲聊。
“在网吧玩得好好的，非得给咱们喊回教室里去，真他妈败坏心情。”
“说不定是打麻将又输了，搁这儿撒气呢。”章晴一边玩手机一边说。
“我看是为了那个女老师来的吧。觉得人家长得漂亮呗，清纯女大学生似的，也不知道跟多少人睡过了。她跟那秦珺竹是一挂的，装腔作势假柔弱，他们男的不就吃这套么。”
“就那秦珺竹？”章晴冷笑道：“这回她是死定了。”
“那是。诶我说章晴，到底还是你家那男朋友厉害啊，什么都听你的。”
“哼，他敢不听我的？”章晴用她那长长的指甲敲打着桌面，想到中午的事便忍不住咬牙，“怎么着也得给那表子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否则——”
章晴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感觉脑袋后面猛地挨了一记重击，脸跟贴着便利店广告纸的油腻桌面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一只手死死地把她的脸摁住了，让她根本动弹不得。
“否则什么？”
那只手的主人一字一句地发问，力道越来越大。
坐在章晴对面的谢菲尖叫起来：“源中的，你找死？”
姜海根本就懒得搭理她，而是低头看着章晴，语气凶狠：“秦珺竹人呢？”
“你神经病啊！”章晴十分嘴硬，“我不知道！”
砰！
姜海抓起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往桌面上一撞。
“你不知道。”
章晴表情扭曲：“你他妈……”
砰！
姜海抬手又是一下：“问你。”
“放开我！”章晴因为痛苦而变得有些歇斯底里，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
谢菲也冲过来扒拉姜海的胳膊，威胁道：“你知不知道她男朋友跟谁混的？你吃了熊心豹子胆——”
“滚！”
姜海一脚把她踹开，转头对章晴说：“老老实实告诉我秦珺竹在哪儿，不然我会打到你站都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