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庭内灯火通明,远远便能瞧见院里儿的丫头小厮忙成一团
“兄长这般着急离开,可是呈衍哪里招待不周?”
来人并非兴师问罪,反而笑脸盈盈,州清弋不寒而栗,忙的将人请至内堂,解释说道:“怎麽会呢?只是英雄大会召开在即,我怕耽搁下去再生什麽变故,呵,正想让人去宫里知会一声,妹妹倒先来了。请坐。”那李牧一干人若贼心未死,也不碍再寻个由头将她滞留,虽不至危及性命,可耗着耗着也真是耽搁不少事情,族辈魂锢异乡尸骨未寒,大仇一日不报,她便不得一日安稳
小公主顺着她的话头说了下去:“家师多年未曾出谷一步,此次竟也破例,真是可惜,母后不许我再乱跑,否则便跟大哥一道去凑个热闹也好呢。”
“可惜可惜。”州清弋下意识应和着,又添油加醋道:“那道家天宗掌门北冥,年岁过百却无一亲传弟子,据说此次出关称有破例收徒之意,哪怕天问剑只是一个虚妄,可若有幸能拜天宗为师,也不枉我等千里迢迢而去。”
“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哥身负血仇,甘心麽?”
州清弋双眉拧成疙瘩,打着哈哈,“单也不止妹妹这般以为,然而齐秦为七雄之首,兵强马壮国力鼎盛,纵使我有心,北境有心,又能如何?”生逢乱世,家破人亡的多了去了,难道个个都要报仇雪恨?
这理由倒也有迹可循,信与不信也就另说
“离别在即,大哥竟也这般防备?”她一双湖水色的双眸渐渐黯淡下去,小小年纪,竟一副欲诉无言的诱人神情
州清弋不吃这套,她比她还能装,“妹妹此话怎讲?”
小公主彻底没招,将荷包掏了出来,“料想大哥心忧夫人,呈衍今日特来送信,望大哥切勿挂怀。”
州清弋嘴唇下意识的蠕动了两下,“好妹妹,承蒙君恩乃是一桩喜事,谈何心忧?”
这声‘好妹妹’喊得呈衍两耳发烫,丝毫不减的防备却也令她气恼,勉强笑了一下,不经意地觊见院中一道身影,如同雏燕般的轻盈,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
见她瞧得入神,州清弋便自顾在旁担起解说:“纵横之剑是当年鬼谷先生所创剑术,以天地之道分为纵横,横剑攻于计以求其利,是为捭,纵剑攻于势以求其实,是为阖,捭阖者,天地之道。历代鬼谷拢共只收两名弟子,一纵一横,远忍为纵,一招百步穿杨,强于百万之师。”她语气无不透着自得骄傲:“有些人天赋异禀,偏还勤奋得很,比不得,比不得呀。”
“大哥身边有如此人物,怎又旁的去觊觎那道家功夫?”小公主天生一副甜软腔,哪怕是在揶揄,听着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州清弋惭愧道:“我资质平庸,又吃不得那练武的苦,多年来学不及他远忍万分之一,呵呵,只好把目光放在那道家秘术上面,若能探知其中奥秘,或许也能一步登天?”
她鬼话连篇,小公主也懒得再计较,话音一转,“大哥,司妤姐姐也真是个可怜人呢,继续留在宫里实在危险,大哥不是不信我麽,这回我什么也不要,就做回人情把司妤姐姐救出来,嗯…就当作离别赠礼如何?”
州眠弋有些愣怔,丝毫摸不透这小公主的心思,又想,赵国横生战事,君王却夜夜笙歌,想必也正是用人之际,她定定的凝视着远处潇洒飘逸的身影,人世间所有事情,终归不过一个利字罢了
夜里凉风袭来,不知何时下起了密密麻麻的小雨
邯郸城外
男子一脸焦灼的踱来踱去,时而紧张的朝城门处瞧去,时而又惆怅的抬头望着满天星辰
终于,一辆马车从远处缓缓驶来
袁三郎首当其冲,等半天却迟迟不见有人下来,正觉狐疑,州清弋已经走了过去掀开车帘,那女子一袭青衫几乎快被鲜血染透,已是不省人事
马夫霎时跪倒在地,“贵人饶命!贵人饶命!”
州清弋青筋暴起,抬脚就是一踹,她武艺如何不精,一脚下去也是够人受的,那马夫口中喷出鲜血也全然顾不得了,立马又爬起来,口中不停讨饶喊冤:“大人!小的奉公主命驾车出城,先前未曾察看!不知...不知里头是位姑娘,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此事与我绝无干系,还请大人明察!大人明察!!”
州清弋哪里听得进去,那马夫眼看求饶无用,当即又爬了起来转身奔逃,狂风呼啸,紧接着就是震撼大地的惊雷,霎时间大雨直泻,只见剑光一闪,殷红的鲜血顺着脖颈喷涌而出
一旁的袁三郎似乎受了极大刺激,依旧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州清弋吩咐玉儿把随车大夫找来,走过去推了他一下,“抱到我车上去。”
袁三郎呆呆‘哦’了一声,似乎生怕把人碰碎似的,迟迟又伸不出手,州清弋恨铁不成钢的又重重把他推开,刚把人抬起来些,就听一声轻哼,往日明艳的一张脸庞苍白无比,嘴角还隐约残留着一丝鲜血,州清弋瞬间不敢再动,细细的汗珠从她额头渗出,稳了一会儿,给自己打打气重新又抬起来
“阿弋...”
“我在,姐姐,我在。”
“疼…”
“不怕,不怕,大夫马上就来。”州清弋一边安抚着,一边挪出位置,鲜血已几乎布满她整个下身,分不清到底是只有一个伤口还是无数条的伤口,玉儿进来瞧见这景象,手抖得差点又把水盆打翻,亏得州清弋反应快给接过来,擦洗完后便开始缝补,这人总算有些知觉,挣扎着似要坐起,州清弋忙又按住
“麻沸散的效果应该还没上来,不过这伤口不能再拖,只能强行清理,少主,劳您按住,按紧了,切不可让她再这样动弹!”
州清弋气急,一脸隐忍催促着:“你快弄吧。”
司妤声嘶力竭的喊着,湿漉漉的发丝胡乱贴在额间,双手抓着早已被汗水浸湿的床单,一会儿喊疼,一会儿又喊着阿弋阿弋,声音连马车外的袁三郎也惊动了,不住的问着伤势如何,州清弋方寸大乱,灵魂抽离一般,什麽也答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