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奇玛站在办公室窗前眺望着远处的飞鸟,可支配的鸟兽数量在降低,这代表着她的耳目范围在逐渐缩小,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这种变化。
这是她从降世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她开始感受到这副人形躯体里一些人类独有的鲜活感情。一开始,她只喜欢光熙温暖的掌心。后来她开始喜欢被光熙拥抱,把头靠在光熙的肩上。光熙会在下雨天给她打伞,知道她抽烟会呛到之后从不在她面前抽烟,身上的烟味也淡了许多。
燕雀们挣脱了她的束缚,一只又一只……她的力量在逐渐流失。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利用、威胁、压迫与恐吓,她应该只是一个弱小的恶魔吧。
然而在这个世上,她是强大又骄傲的支配恶魔,她能走上现在踏着的这条路,正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力量极端自信。
但就像人类无法理解无所不能的吸血鬼为什么会那么容易被阳光晒伤一样,恐怕也没有人能理解她对光熙保护欲的免疫力是多么糟糕。
依恋、渴望被理解,当她开始从那些会降低她心理地势的感情中体会到快乐的时候,她与光熙苦苦维系的天平就已经失衡了。
玛奇玛已经站在了悬崖边,再往后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也许错就错在她从一开始就不愿意支配光熙。她舍不得用支配之力碾碎这样一个有趣的灵魂。
只是她确实太骄矜,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因为这点不舍而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橙发女子双手撑着窗台轻轻叹息……身后用以支配他人那些数不胜数的无形锁链已经开始变成了她的桎梏,而当下她能做的,唯有重新站回制高点,用绝对的力量砸碎桎梏夺回主动权。
只能如此,成为支配万物的女王是她踏上这条不归路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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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熙喜欢周日,虽然她恍然发现自己无论工作日还是周末都总是在和恶魔打交道。
清晨,玛奇玛揉着惺忪睡眼往她肩头蹭了蹭,她很大方地张开手臂把橙发女子揽在怀里。熹微晨光穿过薄薄一层窗帘朦朦胧胧铺进卧室,她的银发几乎被照得透亮。
光熙的眼睛失焦地望向窗,早晨的阳光是明亮而温暖的颜色,像极了玛奇玛昨晚睡前亲吻她时的眼神。
她不敢确信,自己是不是正在和玛奇玛热恋。
光熙当然知道自己是爱着玛奇玛的,但她不知道玛奇玛这样纯粹的恶魔是否存在“爱情”这种感情。
敏锐的她发现玛奇玛近来变了不少。在听到《种子与播种者》终章的时候,光熙已经理解了玛奇玛给自己念这部小说的用意。
深陷黑暗的心渴望被爱救赎,同时又恐惧那份本不该存在的爱。
也许会被玛奇玛拒绝一辈子吧,她想。
这时,怀里的女子醒来了。玛奇玛撑起身子,橙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光熙的手扶上她的纤腰,绕到她的背后轻抚腰窝。
她一边扎着头发一边让光熙不要闹,银发女子也坐起身,不以为意地拉近她们之间的距离,望入玛奇玛那双勾魂摄魄的金眸。
光熙微微一笑,吻上了玛奇玛的薄唇。
“今天出去约会。”玛奇玛贴着她的唇说。
“想怎么样我都陪你。”怀里的女子是货真价实的撒旦,光熙承认,只要靠近玛奇玛,她就很难招架想要亲近对方的冲动。
玛奇玛叹了一口气,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歪头靠在她的颈窝——
“你这样,我会舍不得你。”
光熙的肩微微僵了一下,旋即收紧了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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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像普通情侣一样吃甜品,看电影,散步,晚上去酒吧喝了一杯才回去。
一路上玛奇玛都挽着光熙的胳膊,两人聊着爆米花电影和新闻里那些无聊的事,对她们而言颇有打发时间的感觉。
一整天,光熙都以为自己身边的女子只是个名叫玛奇玛的漂亮姑娘:在政府做文员工作,喜欢文学艺术,高雅但不傲慢,对时事也蛮关心的,喜欢吃的甜品是提拉米苏。
送玛奇玛回家的路上,光熙失控地幻想着那些不可能存在的“假如”。不老不死之身的她也许永远不会去染指一个人类,她不想面对寿命的不平等带来的麻烦。
但就算面对身为支配恶魔的玛奇玛,她也不愿意主动去面对这段感情带来的麻烦。
正如玛奇玛评价的那样,对于感情她是懦弱的。
告别的时候,玛奇玛倚在她怀里,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今天的一切都像是一场仪式,一场玛奇玛为她们这段意料之外的感情准备的豪华葬礼。
“明天见。”玛奇玛松开了她的手,望入她幽暗的眼眸向她道别。
光熙知道,明天再见的时候,自己也许就只是一个藏着弓弩恶魔的躯壳罢了。
所以她在玛奇玛转身的时候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将恶魔拉回了自己的怀底,骨节分明的双手捧着玛奇玛的脸颊吻了下去。
玛奇玛平静地回应了她突然的吻,唇分,橙发女子抬手抚摸着光熙的脸颊……
“你太聪明了,真令人不舍。”
“再见了。”光熙的手覆上她的手背,向她道别后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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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每一步都像是在朝着死亡前行,但比起初次与支配恶魔见面时的恐惧,她已经坦然了许多。
并不是因为她接受自己即将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的命运,而是因为她了却了许多遗憾,那些她身为不老不死的武器恶魔宿体的遗憾。
她不得不承认,玛奇玛在她生活在这世间冗长又不断重复的日日夜夜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只可惜,“救赎恶魔”只存在于文学作品的理想世界里……
她刚走上二楼,一名高大的男子匆匆忙忙从楼下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她。
“岸边……?”没来由地,她感到有些不安。
“日本告急。”岸边严肃地皱起眉头,拉着她跑上了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