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香x绫波零(标题依旧出自宇多田光,是新主题曲《One Last Kiss》。不怎么正常的设定,可能是因为我受到了《奇蛋物语》气氛的感染。
明日香最后一次看见零,是大学毕业时候的事情。
多嘴的男同学——剑介还是东治,她忘记了他的名字——嬉皮笑脸向她挑衅:“惣流怎么不跟绫波合影?不会还在计较那件事吧?”
真嗣立刻捂住他的嘴巴,祈祷周围的噪声足够大,她听不见他的傻话。但她一个箭步上前,揪起他的衣领:“你有什么毛病?”
他挣扎着拍打她的手背:“别把我的学士服弄皱了!”
她抬起踩着细高跟的脚,恶狠狠地踹在他的小腿,任他跌倒在地,转身扬长而去。
零独自站在一座小丘上,和喧闹的人群格格不入。她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假装望向高处的树。光线模糊零的轮廓,她的眼睛钝钝地痛。她忽然想起有一年夏天,她们见证过一次日全食。
零说:“听说,日食是不能直视的,否则眼睛可能会瞎。”
那时候她们十四岁。她从不信任零,觉得零脑袋不正常,坚持不做防护。结果是她虽然没有失明,眼睛却难受了整整两天,一旦合起眼皮,就会看见光晕。明白零的忠告是正确的,让她变本加厉地厌恶零。
“所以说那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她踢开脚边的石子,走向不远处的老师。
她几乎一入学就瞄准了加持。他符合她对爱情的一切想象,散发着成熟男人的独特魅力。每次她拒绝同龄人的表白时,都会说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不是你这种小鬼能比得了的。”
加持唯一的缺点是已婚,妻子是她的系主任葛城。她无所顾忌地向他示好,只得到了他冷淡的劝诫:“你的人生还有很长,不要浪费在我身上。”
她在浴室暴躁地摔东西发泄,余光瞥见玻璃映着一道阴影,久久伫立不动,仿佛一尊雕塑。
“你在笑我是吧!”赤裸着拉开门,她险些对零也施以暴力,“你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嘲笑我!现在别让我看见你!”
零的头发湿漉漉的,水珠滴落滑进睡裙。她们短暂地对视了一阵,她嘭的一声又把门关上。
其实零没有笑,至少脸上没有,至于心里,她不确定。偶尔她会猜测零的想法,只是从不向当事人求证,那是唯一一次,而零没有回应。
“不要砸到自己。”
“管好你自己吧!”
她知道零有自残的习惯,美工刀留下细密的伤口,针脚似的排列整齐,隐藏在长袖外套里。她们都不擅长表达情绪,始终找不到正确的方式,不是伤害别人,就是伤害自己。
她们初遇时只有十二岁,一前一后被送进福利院。
她的母亲是生物化学家,因为实验事故精神失常,杀死了出轨的丈夫。零和家人出外旅行,途中遭遇交通事故,全车只有一人幸存。
她听见社工们讨论:“听说那个女孩子啊,看着家人死在自己眼前,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哇!而且她跟哥哥……还是挨着坐的……”
“肯定是吓坏了,毕竟还那么小。”
“不是的哦,我查过了,那孩子本来就是这样的,还有看心理医生的记录。”
“得重点关注一下呢,好好了解一下她吧。”
她因此认定了零不正常,厌恶的情绪也油然而生:“心理有问题很了不起吗!凭什么大家都只关注你!”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她掀翻了椅子,抓起零的手腕。掌心被温热的液体濡湿,她发现零的皮肤在渗血。暗淡的旧创痕附近,有三道新添的伤口。
“你在发什么神经啊?我就知道你不正常!”
母亲杀死父亲,又自杀的那天,她的手掌也同样地,沾满了别人的鲜血。她惊慌失措地冲出卧室,逃进洗手间疯狂地洗手。不论浪费多少水和香皂,都会闻见淡淡的铁锈味。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不敢看零的眼睛。
她向加持鞠躬,轻飘飘地道别。加持微微颔首,祝她前程似锦。感觉终于卸下了沉重的包袱,她步履轻盈地逆着人潮后退。自以为爱而不得的痛苦,似乎已经被清除出记忆,而那桩令她难堪的往事,或许只是出自一派谎言。
她在二十岁生日第一次喝醉,隔天看见零的后颈上有咬痕。据真嗣说,是她干的。她当然不相信,揍了真嗣一顿。
“骗你我有什么好处!”真嗣梗着脖子分辩,“你喝醉之后亲了她,问她为什么不爱你!”
窘迫之余她很快意识到,她大概把零当成了加持。但真嗣接着说:“你还问她什么……她是不是真的不懂爱是什么,然后就抱住她咬了她的脖子。”
她一拳捶在真嗣的肩膀:“你吸血鬼电影看多了吧,而且还是那种很恶俗的,只知道谈恋爱的吸血鬼。”
真嗣捂住肩膀呻吟:“我不看那种电影的。”
她从未对零产生过好奇,也不希望知道零的反应。但真嗣不了解她的心理:“她看起来很困惑的样子,只在你咬她的时候,稍微皱了一下眉毛。”
“她什么表情跟我没关系。”她急于撇清和零的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你们可是室友。”
她们从十二岁同居到二十岁,最开始是迫于福利院的安排,后来是为了分担公寓的房租,大学生的开支不是一笔小钱。她在中学时代没有朋友,零是她唯一能指望的人,而且缺乏主见,对她言听计从,打一个恶劣的比方,像任她摆布的人偶。她甚至认为自己之所以性格嚣张乖戾,零应该负一半责任,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明示过无法忍受她,零却一直无动于衷。
她匆忙搬离了公寓,没有向零解释原因,也自信零不会追问,事实的确如她所料。她们从室友变成陌路人,直至毕业才重新说上话。
趁真嗣他们不注意,她沿小路登上小丘。零觉察了动静,歪过头看着她。
“明日香。”语气一如既往。
“干什么。”她干巴巴地问。
“祝你毕业快乐。”
“你也毕业快乐。”
她挥挥手:“我下去了。”
零冷不丁冒出一句:“可以给我一个吻吗?”
可以,她想。
她咬破了零的舌尖,飞也似的跑下小丘。
铁锈味淡淡的,在唇齿间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