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紫府，千便收回了学堂里的骄纵，又扮起了自己的大家闺秀，所谓乖巧，远非旁人奉承。紫夫人甚是惊讶，这千二小姐出了名的温文有礼，紫儿怎会是她咬的？但家主有言，她也不便多说什么。

紫公倒想的通透，还是那四字，本性难移。千源这厮仗着自己身居高位，真以为我不敢为难他女儿，那你要她为奴，我便真叫她为奴！

于是尽过地主之谊后，客人立马被领去了西厢，千一路上激动无比，总算能再见紫儿了。

但真见到，却是相顾无言。紫正躲在帐后，一边烦恼一边怄着气。

管事的王婶只图了事，倒也不顾小主是否真有在听：“小姐，这是府里新来的丫鬟...”正一板一眼地介绍，没想突然就被人打断。

“你下去吧，我同她讲。”

千的语气甚是简练，毫不理会王婶的满脸诧异——这丫头，未免也太放肆了吧。但瞧见那身衣裳，立马就明白了，此事绝不是自己能掺和得，于是也不顾紫儿是否挽留，径直便退了下去，边走还边想，那女娃该是什么来头。

而屋子里，没了旁人干扰，千也开始无所顾忌，于是直接冲入帐内，一脸兴奋地扑向紫儿，将其拦腰抱住。

“紫，我过来啦！”

许是早有防备，紫家小姐对这不速之客没分毫惶恐，眉宇之间，只是心累。

“二小姐，你何苦呢。”

“苦？我高兴还来不及，你不高兴吗？”

紫儿心口一紧，和这人委实无理可讲——本觉得学堂里忍忍就算，家里还有一丝清净，现在人家逼上门来，自己实在无可退让。

“二小姐，欺辱我当真如此快乐？”

千一脸茫然：“我爱你还来不及，哪来的欺辱？”

紫抚过肩上的伤，开始的怨气竟渐渐平缓。

“你说的爱，哪样不是欺辱。”

话音未落，便从千的怀中脱出，与其正面相对。

“你不该来这里的。”

莫名的打击令千无所适从，没记错，她还是第一次被人拒绝。

“你这是在怪我？”

“我怎敢怪你，只是二小姐所为，实在不够明智。”

“爹爹们的决定，我哪来的选...”

“爹爹们戏言，你岂会当真？若非自己想来，谁又奈何得了你。”

紫儿语气干脆决绝，丝毫不掩自己的厌恶，如此明示，难免叫千听得有些伤心，长这么大，自己何曾受过此等的气。

“没错，我就是想来！”

她一把扣住紫儿双肩：“若非喜欢你，我何苦委屈自己？”

“呵，兴之所至，哪来的缘由，我又不是首次被人欺负。”

想起她亲自己的那刻，紫就觉得可笑，哗众取宠、自我感动，倒与其娘亲别无二致。

而读懂了潜台词，千的情绪也开始失控：“你当我同娘亲她们一样？！”

紫被抓的生疼，眼里的埋怨也愈渐加深：“难道有区别？她们把我当玩物，以尽自己的一时之快，你确实有些不同，你的【快】，已一时不止。”

肩上的刺痛仍未消却，紫自己都没想到，恨意会如此确切。从初见开始，这人就在折磨自己，就算真是喜欢，自己也消受不起。

但那人却不明白，她还在纠结。千几乎是懊恼，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才会让她如此误解，焦虑万分，差点哭出声来。

“那我怎么做，你才肯信我？”

面对孩童般稚嫩的哭腔，紫儿不禁一声苦笑，扮的再成熟，终究也只是个孩子。

“二小姐万金之躯，何苦要纠缠我这丑儿。”

“丑？哪里丑了，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

“够了，取笑我不妨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所以，你还是把我当她们！”

悲愤至极，至于哀怜，意识到彼此认知上的差距，千突然感到释然——她并非未察觉到我的爱，只是不愿承认。现在想来，她母亲为人怯懦，父亲又如此霸蛮，对爱一词，当是无比陌生，许是我逼得太紧了。

而感受到对方眼神变化，紫开始变得紧张，不禁扭过头去，千却更加心疼，就算是恨，她也是那般孱弱。

“看着我。”

她扭过紫的身子，强迫彼此相互直视。

“看着我，这眼里可有一丝的嫌恶？”

紫被掐得生疼，却无力挣扎，只能咬牙将头犟向一边以示抵抗。

“你不敢看我，可是我又欺负你了？”

怀中人只是沉默。

“你不说，我怎知你喜恶，最后又把旁人牵扯进来...”

想起学堂里的事，紫的心被小小触动，但仍别扭着身子，只轻声解释道。

“那件事，是爹爹自己发现的，我没去告状。。。”

“知道，我当然知道，但你不喜欢，应该先对我讲。”

“哪有人喜欢被咬的...”

“我就喜欢，如果是你咬的话！”

紫猛地回头，对方言语之真切，让她觉得甚是惊奇。

“二小姐又在说笑...”

“别叫我二小姐！”

压抑许久的怒火突然爆发，千急忙松开双手，怕控制不住自己弄疼对方，但又不知该往哪里放，于是双手一时悬在半空。

叹了口气，才缓缓放下。

“华，千华，我有名字的。能告诉你的名字吗？”

紫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开了口。

“光，紫光儿。”

“嗯，光儿，别赶我走好吗？光儿，我好怕你不要我。”

究其一生，就算往后的决裂，千也没如此低声下气过。将自尊放下任人践踏，需要的不仅是愚蠢，还有名为舍得的勇气。往后每想起此事，紫都会忍不住捧腹大笑——你当时怎那么蠢。

千倒不以为意——不蠢，你怎会答应。

更重要的是，她对自己的感情有信心，舍得付出，便证明那不是一时之快，虽然她也说不清是何种情感。

但我是喜欢她的，这点毋庸置疑，所以就够了。乖巧了许久，也该任性一回，自己本就没理由在乎旁人。

就连旁人自己，其实都不曾在乎他们的想法。

想起家姐小的时候，人人都斥其粗鲁顽劣，结果就因长了副好皮囊，长大后就国色国色地捧着，小时候刁蛮也都成了机敏。想想自己的乖巧，千只觉得好笑。

但紫不同，她是如此孤僻，连至亲都不将她放心上，何等的傲慢才会没理由地拒绝所有人。面相的凛冽，仿佛生来就不懂得讨好，不屑于伪装，也难怪常叫人看得生恨。

所以只有我知道，这张惹人恨的脸，究竟是何等的美。情到深处，千忍不住又亲了下去。

紫没有躲闪，她已认命般接受，大概自己命里，注定与此人纠缠不清，现在看来，只求她能早日腻味，好放过自己。

但放过以后，自己又将何去何从...想到这里，紫不禁一阵胆寒，无意识地与千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