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司令淡淡地挥了挥手,凝着脸道,“宁儿年纪尚小,也没什么经验,还是先担军政处,参议一职,让她在总部里跟着众位学习一番再作安排吧。”
“文职虽好,只是温室的花儿不经吹,倒不如下团去当个团附,历练的同时也能算个成绩,以后晋升也快一些。”
蒋上将略微轻笑,又说道:“蒋总裁的心意和您是一样的。”在提到蒋总裁三个字时,他脸庞上的表情,颇为肃然。
方司令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蒋上将的话,让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连着陈副总司也是被蒋上将的话给吓了一跳,片刻,他们望向方佑宁的目光中,已经多出了一抹不满和怒气。
方佑宁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一上来就是个中校衔头,已然派头不小,为了晋升,居然还要强行做个团附,这把他们这些老兵置于何处?
靠爹也要懂得适可为止!
方佑宁的嘴角忍不住的抽搐了几下,桌子下的手掌烫热得微微渗出汗来,这蒋上将是来害她的吧?她连战场都没上过,久经沙场的军兵会怎么可能肯屈服于她,不就是让她去自取其辱吗?
就算他们肯听,她也不敢带啊!
方佑宁直身站起,先是对着方司令恭敬地额首,然后才看向对面的蒋上将,深吐了一口气,平静地出言,“属下初来乍到,有很多地方都颇为生疏,所以愿意听从总司令安排,在总部磨炼一番,再做打算。”
她恭敬额首,“所以蒋总裁的好意,恕属下难以从命。”直到方司令朝她点点头,她才坐下,礼仪可以说是完美至极 。
“呵…”
蒋上将没料到她会亲自拒绝,脸色闪过一抹尴尬,不过想起蒋总裁对他的嘱咐,只得咬了咬牙,笑道,“贤侄不必谦虚,一个团附教练官罢了,有这么多前辈带着,岂会有闪失?”
言下之意,若是她做的不好,就是这些老兵的过错。
“年轻人的做法咱们搞不懂,也没那个精力去管,出了什么问题,咱们可担待不起。”陈副总司带头推却。
“妈了个蛋!这是咱们军方的事情,你个管政治的管那么宽作什么?”吴副总司就是看他不爽,直接怼了回去。
陈副总司冷哼一声,“我怎么就管不了?且不说军政不可分,我作为方贤侄的叔叔辈,也该上心!”
“得了吧你!安的什么心,自己不清楚?”
本来还算协调的会议室,再次让两个水火不容的人吵闹了起来。
一直在座位上安静看戏的李参谋长突然笑眯眯地朝她招了招手,她疑惑地倾过身子,就听见李参谋长低声在她耳边道,“方中校,看来蒋总裁确实很看得起你呀。”
“呵呵,还好吧。”对上他那笑意浓浓的眸子,她干笑几声,随即摆正了坐姿。
望着方司令那阴沉至极的脸色,方佑宁在心里叹气,现在可以肯定了,蒋上将确实是要来害她的,当初他远道而来为她授封军衔,根本不是什么荣耀,而是用她为借口,来华北总部扰乱军心的,他是来给他们父女拉仇恨来了。
就在两位副总司令还在争吵不休,其他人各有各的想法的时候,年轻军士那平静声音,再次在偌大的会议室中响起来。
“属下能得中校一衔,已是蒋总裁的厚爱,可团附一职,属下自问力不能及,还请蒋上将收回成命。”
大厅又是一静,所有目光都刷刷转移到了位置靠后那扬起俊逸脸庞,脊背挺直的方佑宁身上。
没再和吴副总司爭執,陈副总司脸色一沉,冷声道,“方侄,那是蒋总裁的命令,你再三推脱,可就是大不敬了!”
“方贤侄,爽快的答应就是了,扭扭捏捏不像样。”另一年长的副总司令淡淡道,大有逼她上梁山之势。
方佑宁目光坚定地望向蒋上将,不带任何犹豫,开口道,“属下从未上过战场,若是真当上了这个教练官,随意去指挥那些在战场上拿命拼搏的弟兄们,岂不是寒了各位叔伯和场上弟兄的心?那才是真正的大不敬!请上将三思。”
一腔肺腑之言,将会议室之中的所有人都是惊住了,无人能料到,这个看起来白净瘦弱的少年,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话,让蒋上将脸色冷肃,眸色如刀,锐利危险。
不管如何,方佑宁都必须坚定地站在方司令这边,她若是真被调去军营,只会离机密越来越远,况且担任不了就是担任不了,自己有几斤几两,她还是清楚的。
蒋上将深深盯了方佑宁许久,直把她盯得心都悬起来了,他才收回目光,转过头对着沉默的方司令,重新挂出笑容,“贤侄果然好魄力,毫不逊色于当年方公在抗日战场上的英勇杀敌,不上战场实在可惜了。”
蒋上将并不肯罢休,把话题抛给了主位上的方司令。
沉默了许久,方司令缓缓放下茶杯,终于开口,“上不上战场无所谓,蒋侄你也没上过战场,如今的成不也是无人能及吗?”
蒋上将,“........”
才缓和的气氛,又变得凝重了起来。
方佑宁也惊了,蒋上将这大半辈子的人了,居然没上过战场,他怎么好意思一直穿着军装??
李参谋长趁喝茶的空隙,凑过身来,悄声给她解惑,“这事儿可是蒋上将的心疙瘩,看来总司令是真生气了。”
她斜倪着李参谋长,对方微眯着一双细长的眼,悄悄上扬的唇角,让方佑宁有种错觉,若不是碍着蒋上将的身份地位,他会很丧心病狂地大笑出来。
明面上嘴里还劝着双方和平相处,暗地里却是看戏看得比谁都欢乐,敢情这位参谋长还是个有恶趣味的?
针锋相对的另一边。
寒着脸盯住首位的方司令,蒋上将常年被人娇捧惯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子哥,除了蒋总裁,哪曾被其他人如此挖苦,当下气得磨牙,原温厚的声音也多了些尖锐,“既然方公已经有了想法,蒋总裁自然不会多强求,那就按方公的意思去办吧。”
他又道,“我还有些事情想和几位司令商议,其他人请回避吧。”
???
这就完了?
可蒋上将表情严肃,众人也没有久留,纷纷起身敬礼,便离开。
即便她再不愿,自然也是要跟着离开的。
出了会议室,大门重新被关上,那些位份在她之上的长官也就和善地叮嘱了她几句,便各就各位地去忙自己的事情。
那些人刚散去,一直站在角落待命的两名尉官便上前给她立正敬礼。
“敬礼,方中校好!”
站在左边的尉官先喊道,“属下毕业于中华民国陆军军官学校,第二十期学员,属下姓王,是您的随行副官。”
然后是右边的,他敛静道,“属下姓麦,是您的办公室秘书,以后有关司令部的工作,属下会尽力协助您。”
两人身形差不多,高高瘦瘦,精神奕奕,只是右边的麦秘书脑袋微垂,更显稳重;至于左边的王副官那笑恨不得露出所有牙齿,嗯...更活跃些。
王副官侧身,让出路来,又说,“您的办公室已经准备妥当了,这边请。”
中校的办公室在五楼,一路上有人给她敬礼打招呼,她嘴上应着,思绪却在方才的爭執上,一场会议就让她倍感心惊。
看来父亲和蒋上将的关系并不太好,只是双方都按奈着脾气,应该属于互相制衡的,也不知道父亲和蒋总裁的关系怎么样...
还有陈副总司那嚣张样儿,是巴不得全世界知道他的靠山是蒋氏吗?瞧他处处针对着吴副总司,两人肯定不是同一条船上的,而且吴副总司又是父亲的挚友,那吴副总司应该不会多为难她。
其他人就不一定了,又想起父亲一早对她说过的话,就知道她以后的路不容易走,且不说陈副总司会如何,还有其余两位副总司令,李参谋长,那些个表里不一的家伙....
方佑宁心里一顿心烦气躁,抬手就扯了扯自己的领带,松出一个小口,才觉得呼吸舒畅些。
这边随着副官乘坐电梯来到办公室,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在朗声笑语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