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冷星在一片黑暗中迷迷糊糊地醒来。她抬手想去摸索自己的手机,没想到却打翻了床头柜上的杯子。幸好里面似乎没有水。
身体虚弱到一点力气都没有。冷星感觉自己就像被榨干了一样,哪怕只是想要撑起身子都格外艰难。她尝试着翻动肩膀,却没有意识到她并不在家里,而在完全陌生的地方。
于是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跌下床,摔得一阵剧痛。冷星一瞬间魂魄离体一般,丧失了对于身体的控制权。她被迫在地上躺了几分钟,终于蓄积起一点力气爬了起来,勉强靠在床沿处。
坐了一会儿,她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摸索到床头灯。惨白的灯光下,银色手机躺在真皮沙发边上的小几上,屏幕干净,一点指纹痕迹都没有。
已经十一点了。冷星觉得自己浑身疲乏,想了想,最终关掉床头灯,将手机丢到桌上,准备睡觉。
然而,她累得要命却依旧没能睡着。辗转反侧了一小时,她实在耐不住了,索性下床,像方才刚刚醒来时坐在地上,背靠床沿。窗子开了一条小缝,泄进来少许新鲜空气。冷星闻得出雨后湿漉漉的水汽,还有草木的芳香。
时间分秒流逝,她只是那样坐着,似乎想要放空大脑让自己有些许睡意,然而她失败了。凌晨三点,她觉得自己就像要散了架,但她还是痛苦地清醒着。
她鲜少会想自己孤身一人会如何,因而也未曾料到这样的时刻。不过是彻夜难眠,睁着眼,望着窗外灯火阑珊和一辆辆孤单的车飞驰而过,就这样从黑夜到黎明再到白天。炎热的夏季,踩着地板的脚趾却逐渐感到冰凉。那冷从木地板一点点渗上来,并不凛冽,而是近乎温润的冷。
就像那个人对着她,冷也是收敛的。
她自嘲地笑笑,抱着双臂看洒了一地的月光。刚下过雨不久,天气十分晴朗。夜空中没有星辰,一轮圆月高悬,分外明丽,又温柔又清冷。
就像那个人给她的感觉,如月光一样。被她宠溺的眼神注视的感觉恰似此刻月光披在身上。
然而她却觉得冷。心里的冷是热空气无法驱散的,何况夜间本就会降些温度。
S大第一附属医院环境优美,冷星所在的综合病房楼更是被林木和鲜花环绕,仿佛身处公园之中,但此刻格外宁静,连聒噪的蝉鸣声都渐渐低弱,世界恢复万籁俱寂。然而,她越发清醒。舌尖苦涩的滋味像是浸泡在浓茶中,她那般难过却泪都流不出。
冷星深深吸了口气后闭上眼睛。
脑海回放,无不是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或者多半时间的古井无波。可她睁开眼,瞥见的每样物事,都能勾起和那个人相关的回忆。
她静默无言,抱着双膝坐在地板上。
这是那日一别后的第三日。当天中午回去她喝到酩酊大醉,发了高烧几个小时后,在午夜时分迷迷糊糊地站起身来,叫了一辆出租车。她不知道是不是出租车司机送她来了医院,至少到目前病房里没有其他人来过的痕迹。
清晨六点多,曙光照亮天空,朝阳渐渐升起后,她终于捱不住疲累沉沉睡去。
可即使在睡梦中,千汐月也没有放过她。不知道第几次,她出现在冷星的梦里。
她几乎要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因为此刻,千汐月就握着她的手,坐在她的床前。
一定是梦。
“如果当初我要你停手,你会吗?”
最看不起的莫过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却还是这样问出口了。知道答案,却又忍不住猜测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不可能——因为对自己的爱而改变本性。自己和她都是理性到残酷的人,无论是从小的成长环境还是沉淀在骨血中的本性,她们都不得不理性。唯有衡量一切方能趋利避害,唯有算计筹谋才能安然生活……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忍不住要问,忍不住说出口……之前她不屑是因为从未经历,从未体悟到那种渴求的心情,而现在身处其中才恍然明白,正如日军战俘营中受尽折磨却不肯自杀的可怜人般,他们所抱着的无非是一丝渺茫的希望,就和自己此刻问出口所抱着的,是一样的,近乎为零的奢望。
“不会。”
僵冷的两个字,磨灭了所有的希望,心里悬着的石头重重落地,却也终于砸得五脏六腑剧痛起来。
千汐月的蓝色瞳仁就像南极亘古不化的坚冰,从中看不到一丝温暖和爱意,唯有冷血和无情。
“即使……”她多么想说即使你爱我,但现在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这会不会是自取其辱。以蔷薇亲王的个性,决不妥协,软硬不吃的个性,出口很可能也只是换来她违心的一句“从未爱过你”,尽管双方都明白这是谎言,但是她眉眼间的一切都会昭示你不必怀疑,这一切就是真实。
“即使什么?”亲王习惯性挑起了眉毛。
“即使你们也会死伤惨重,你也不会停手。”
“没错。”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赞许,像是很满意冷星说中了真相,“人命对我而言是无关紧要的,冷星,我要的是权力,是最后的胜利,你早就知道这一点,从一开始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在我们卿卿我我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参与三方的生化武器研究——我是血族军方的代表。即便我那时那么爱你,可以用双手为你奉上一切你想要的东西,也明白身为医者的你最不能原谅什么,我也继续了。”
薄唇轻轻扬起,仿佛要勾勒出一个笑容般,却越发显出她的嗜血和冷酷。
“过程并不重要,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没错。”她爽快地承认,“身为纯血,也身为军人,赢得战争的胜利,为血族谋取更广阔的生存空间,这便是我的天职和使命。你是医者,你从中看到的是千千万万的死伤,是血流成河,也是哀鸿遍野,是生灵涂炭,也是民不聊生,我从中看到的却是权力和荣耀,是复仇的快感,也是血族的未来。舍弃少数,而求取多数的胜利,那是达成目标必要的牺牲!”
“千汐月……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的名字了。你舍弃了我给你的名字,表明你和我,正如我们身后对立的血族和人类决裂的决心,你是否还记得这个名字的含义?”
千汐月的指尖干燥冰冷,因为时常拉弓执剑而磨出薄薄的茧子。她挣开千汐月的手,犹疑了几个来回,终于问了出来。
下午四点,她第二次醒来。此时辛西娅已经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玩手机了。冷星伸长脖子去看,发现她在玩射击游戏。
“你想吃什么?”辛西娅显然察觉到她的动作,暂停游戏后开口问她。
“我……”冷星顿了顿,“什么都行。”
“没什么麻烦的。”辛西娅在她几米之外,穿着白色衬衫和格子裙,姿容端正到让冷星想起千汐月,与以往完全不同,看起来矜贵优雅,“我让仆人去买,不会亲自出去。”
“白粥就可以。”冷星低声道,“谢谢你。”
“不客气。”辛西娅礼貌地回复她,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去斯布林格酒店买粥,所有种类各来一份。”
得到回应后,她没再废话,直接切断通话,目光又回到冷星身上,“现在感觉怎么样?”
“有点难受。”冷星实话实说,“呼吸不是很顺畅。是你送我过来的么?”
“嗯。”辛西娅应了一句,如果冷星不深究,她也不打算主动提起千汐月编造的那个蹩脚故事。
“谢谢你。”冷星下了床,走到窗边眺望远处,“这里应该是S大第一附属医院的综合病房楼吧?其实我住普通病房就可以。我会把……”
“不用。”辛西娅翘起腿来,似乎很不习惯这样规整的坐姿,她漫不经心地开口,目光却没离开冷星的背影,“医药费没多少钱,何况为朋友花钱没什么大不了的。需要我叫医生过来么?此前你一直高烧不退。”
辛西娅走到冷星身后,手掌贴上她的额头,冷星感觉到和触碰千汐月如出一辙的寒意,只是辛西娅的体温稍微高一些。
“算了,我摸不出来。感觉还是很烫,让护士来给你量一下好了。”她耸耸肩,又走了回去,“我们的体温和你们差距太大了。”
“嗯。”冷星爬到床上按了床头铃,“我……不知道怎么说,总之,谢谢你。为朋友花钱什么的……”
她迟疑着,面露疑惑之色。辛西娅见她欲言又止,戳破她的心事:“朋友指的是你,不是阿尔忒弥斯。”
护士轻轻敲了敲门,辛西娅朗声道:“进来。”
“我出去抽根烟。”辛西娅从手包里拿出烟盒和打火机,然后随手将包仍在沙发上,“一会儿回来。”
冷星的体温降到39度以下,但依旧没恢复正常。辛西娅在二十分钟后回来了,衬衣领口有淡淡的烟味,冷星闻得出和千汐月身上曾经有的那种一模一样,哪怕对方洒了香水也遮盖不住。
冷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她:“你和……她,你们抽的烟闻起来好像一样。”
“看起来香水没什么用处嘛。”辛西娅伸了个懒腰,又坐回椅子上,“是,我和阿尔忒弥斯抽的烟是同款,因为我是被她带坏的,哈哈。不过我抽烟比她凶多了,自从答应你后她就没碰过了。”
冷星抬手摸了摸脸上的创可贴,低声道:“她现在自由了。”
千汐月大概不需要再压抑自己遵守那些约定了。她可以在心情不好的时候随心所欲地抽烟发泄了吧?
“自由?”辛西娅重复了一遍,扬起声调,“阿尔忒弥斯不会有那种东西,她早就被死死束缚住了。不过确实……我没想到她能疯成这样。”
辛西娅俯下身,抚摸着冷星脖颈上的创可贴,神色复杂,烟灰色瞳仁就像让世间万物都变得模糊的滂沱雨幕。
“别担心,不会留疤的。”辛西娅又拿起她的右手腕仔细查看,“我认识很多好医生。”
“你对我很好。”冷星声音极轻,“说实话……为什么呢?恕我冒犯,至少从网上那些只言片语得到的信息表明,撒巴特将人类视作玩物。而你对我的关心已经超过了几面之缘的程度。你怎么发现我成这样的?”
“撒巴特确实将人类视作玩物。”辛西娅说,“欺骗你这点没什么意义,我不是她,不会顾忌什么,所以实话实说。是的,你想得没错,对于我而言人类是玩物,应该来说,是非常有趣的玩具,比那些无聊的血族贵族好玩得多。他们大概是活得太久了,除了吃喝玩乐以外已经没什么追求,只是想找些新鲜乐子罢了。人类不一样,就像你也不觉得猫会比你高等,但比自己的同类可爱许多。有时候我也觉得,拥有有限的生命才会体会到它的珍贵之处吧。”
“嗯。”冷星舒了一口气一般,“谢谢你的坦诚。可能我是人类,一开始不太能接受这点,毕竟一直以来,呵,是的,像我们自以为是的那样,觉得人类站在地球生物的顶端。”
“这也是她会喜欢你的原因之一吧,我想。”辛西娅没再与她目光接触,而是站在窗前望着不远处的花园。喷泉旁边,几个孩童正在嬉戏打闹,“我对你的关心是否超过你觉得应有的限度,这其实没那么重要。至于怎么发现你那么凄惨狼狈的……说起来或许你并不会相信。”
她转过身来嫣然一笑,冷星蓦然觉得辛西娅的皮相丝毫不输给千汐月。她不像千汐月拥有那种近乎致命的诱惑力,明知有毒也忍不住靠近,就算万劫不复也无关紧要,而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难怪千汐月说自己毁誉参半,但没有人会不喜欢辛西娅。
“我觉得这过程听起来还是挺……怎么说呢,莫名其妙吧。好吧,既然你问我……”辛西娅像是有些无奈似的,“我想起你曾经和我提过你是西点师,那一次一起吃饭你定了你们店的新品,记得么?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干就想去尝尝呗,结果老板说你很久都没来上班了。”
辛西娅的表情非常轻松,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仿佛她也觉得这故事有些离奇似的。
“接下来你猜也能猜得到,我知道阿尔忒弥斯和你住在哪里,所以直接去了。敲门又没有动静,想到你很久都没出现,也不回复消息……你应该看到我有给你发消息吧?我觉得事情不对劲,直接撞开门,看到你倒在地上。大概就是这样。”
“我之前还以为是出租车司机善心大发送我过来呢。”冷星也笑了,“看来错过了,只是你送我过来,后来又离开了吧?我昨晚醒来的,周围没有人。”
“忽然有些急事,所以交代了医生和护士多关照你我就走了。”辛西娅脸上掠过一丝歉意,“很着急,所以也没找个护工来看着你之类的。”
房门忽然被敲响。辛西娅回了句进来,然后两人见到一个拎着近十份餐饭的人走进来,气喘吁吁且满头大汗。
“您定的餐到了。”男人将各种粥摆在沙发边的桌子上,“我是斯布林格酒店的送餐员。”
“谢谢。”辛西娅眼皮都没抬,“放在那里你就可以走了。”
“我……谢谢你定这么多,不过我吃不了的。”冷星露出有些歉意的笑容,“看来你把酒店的所有粥都搬来了嘛。”
“我知道你吃不了。”辛西娅不为所动,“你自己吃应该没问题吧?那个……我没有照顾人的经历。”
“没事没事,我自己完全OK。”冷星掀开被子,下床后朝着桌子走去,“其实我不需要护工什么啦,只是发烧又不是断手断脚生活不能自理嘛。你送我来医院我已经……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了。或许是后来叫了出租车,但是我又昏过去了,所以司机也走了吧。谁知道呢,我懒得管了。”
“那就好。”辛西娅的视线跟随她移动,“我没有……这类经验,觉得还是专业人士做的更好吧。朋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冷星并不觉得奇怪。辛西娅和千汐月出身于纯血贵族家庭,只可能是一群仆人伺候她们,哪怕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地步也没什么可惊讶的。倒是千汐月此前在自己住院的时候还能给自己喂饭,反倒不太符合她的身份。
当然,那时因为两人是情侣,千汐月会放下身段去学这些事情。如果要准确定义她和辛西娅的关系,根本算不上朋友,她只是辛西娅朋友的旧情人罢了。辛西娅能够送她来医院还安排高级病房,又帮她订餐,可谓是仁至义尽,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对方才好,怎么可能让对方来做喂饭这类活计呢?
“这些……吃不掉的部分,要不要问问医生护士们?”冷星迟疑着,“也不是解决负担或者要别人吃我剩饭之类的,退回应该不太可能。我感觉他们挺辛苦的,说不定有些还没顾得上吃饭。扔掉也蛮浪费的……”
“随意。”辛西娅口吻敷衍,“你怎么处理都可以。”
“好的!”冷星脸上浮现起孩子样的笑容,“我去问问他们~”
她拎起剩下热腾腾的粥跑了回去,过了几分钟后又空着手回来了。
“护士们挺高兴的,不过推辞了一番。”冷星回到床上,“我觉得她们真的很辛苦,唉。”
“嗯。”辛西娅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冷星。如果像此前运动会时,她会轻松得多,而现在千汐月和冷星闹了那样一场,擅长社交如她也不免感到有些尴尬。
“你……”冷星看出她的不自在,“没什么的,她……其实也算在我意料之中吧,虽然说偏离了些方向。不要紧的,你看,我不是还好好地坐在这里么?”
辛西娅忽然间感到喉咙干渴至极。她接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才放下杯子。
“血族一向关系淡薄,哪怕是亲人之间也没多少情谊可言。我们只追求力量,你应该知道这点。”她注视着冷星,“不过无论如何,阿尔忒弥斯都是对于我来说最亲密最重要的存在,我也很难理解她为什么一定要事情走到这种地步。冷星,比起安慰我,或许你更需要安慰。”
“我觉得要别人安慰我,是一件很让人为难的事情。”冷星耸耸肩,“无论对于我,还是别人,所以我才会抢先去安慰对方,虽然说我也不擅长于此就是了。”
“你并不好,即使是我,是的,如你所说,一个把人类视作玩物的撒巴特,也觉得你并不应该遭受到现在这些。”不过辛西娅显然没有向冷星解释她心情的打算,依旧选择避重就轻。她不可能再向冷星提及千汐月将冷星视作伴侣的事情,无论现在是否依然如此,“说实话,当我看到你倒在地上那副惨状的时候,我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很难向你解释我的想法,但确实,我认为阿尔忒弥斯做得非常过分。”
她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中指处,那里空无一物。
“无论如何,她不该在你脸上留下剑伤。我觉得她完全不可理喻。”辛西娅低声道,“算了,别说这些了,没意思。那些政治上的事情我完全不想管,那里是奥斯顿和阿尔忒弥斯的主场,不是我的。”
“辛西娅。”冷星叫了她的名字,语气认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你不想回答也可以的。”
“问吧。”辛西娅与她对视。
“你喜欢……蔷薇亲王,对么?”
“对。”辛西娅肯定道,“我喜欢她,如你所想,带有情欲的喜欢。她是对我最重要也最亲密的存在,超过奥斯顿。”
“那……”
“我希望她可以幸福。”辛西娅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仿佛吞咽下什么东西似的,“于我而言,是否得到并不是最为重要,而是她幸福快乐,一切顺遂。”
“我明白了。”冷星目光郑重,仿佛疑惑得到了解答一般,“谢谢你……为这一切。”
“嗯。”辛西娅站起身,拿了自己的手包,“我晚上还有约,先离开了。你做的糕点很好吃。”
“谢谢。”冷星向她挥手,“等我恢复后,我们再见。”
“好。”辛西娅也朝她轻轻摆了摆手,之后合上了病房的门。
冷星无力地倒回床上。她依旧不知道该怎么梳理近日发生的这一切……辛西娅因为喜欢千汐月,而爱屋及乌地选择对自己好么?这就是她会送自己来医院的原因么?
只有……她来了么?
“千汐月……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的名字了。你舍弃了我给你的名字,表明你和我,正如我们身后对立的血族和人类决裂的决心,你是否还记得这个名字的含义?”
“不记得了。”千汐月回答得很迅速,表情也没什么破绽。
“千重汐水,映耀月光……舍弃了我,与之相关的名字和含义,是否记得也不再重要了。我曾为此煞费苦心,因为我想要给你最好的,所以这个名字起得诗情画意,是与我的名字——天空中冷冷闪耀的寒星截然相反的。可是我现在才发现,千重寒凉的汐水,映着更加冷清的月光……终究也不是温暖的存在。”
“本就是那样的人,倒也恰如其分。”
“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取了我的血呢?我的血可以平息你的灵力暴动,将我囚禁起来,把我的血液作为养料也不是什么坏的选择吧?你杀过那样多的人,也不在乎……再多伤害我一个吧?你想要发动战争,但并不妨碍你继续欺骗我,享受所谓宠物的欢愉吧?只因为没精力么?我……”
“因为……”千汐月的指尖缓慢地厮磨她的唇角,在她几乎沉沦时冷不丁收回,“没有原因,我想这样做而已。”
她猛地惊醒。梦里恍惚的一切盘旋在脑海中,竟让她辨不清这是真实还是虚幻。是啊,千汐月已经离去了,也舍弃了她的名字。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面前只有玩手机的辛西娅,而现在辛西娅也离开了。
冷星抱着被子,将头埋进膝盖。是梦境么?还是现实么?
大概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