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哀,早啊!”
秋山一大早就爬了起来,神采奕奕到反常的地步。
“不是去逛商场吗?”灰原正带着隔热手套,把热好的牛奶端出来。“怎么起得这么早。”
“不早,不早。我都在家里闷了十多天了,特别想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嘛。”秋山已经盛好了两人的饭,一溜烟跑到座位上,迫不及待地开吃。
东京塔的那场交锋已经过去十五天,秋山的枪伤刚刚好转一些,就立刻闹着要和小哀一起去逛商场。
逛商场,鬼才信。
不知道秋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灰原也不拆穿,只是配合着她,也吃得快了些。
秋山吃罢就端着托盘去了厨房,灰原放下碗,道:“你伤还没好,我来。”
关于洗碗的事情两人在这段时间已经拉锯过不止一次,之前是灰原做饭秋山洗碗,但秋山毫无受伤者的自觉,出院第二天就要抢着洗碗,结果直接打碎了一个,碎片还把秋山的胳膊划伤,把个小哀气得够呛,当场就把秋山轰出去贴创可贴了。
秋山一闪身敏捷地避过去,笑道:“没事,小哀,我都已经停止输液了,好得差不多了——放心,我这几天练习过,不会再把碗打碎了。”
灰原眉头一跳,抓住重点。“练习?几只手练习的?”
“那,那当然是一只了……”秋山心虚地转过眼神不去看小哀,单手捏起海绵就去蹭蹭蹭,差点又按碎一个碟子。
小哀就在她背后站着,不说话。
“我……可……以……”秋山还在那嘴硬,门口有门铃声传来。
“您的快递到了!”
“去看看。”灰原拉了还在单手较劲的秋山一把。
走到门口,快递员非常敬业地递过签收单,“请问哪位是秋山女士?您的洗碗机到了,现在就帮您安装吗?”
“呃,我没有……?”秋山满头问号。
“是我订的,谢谢。”在快递员和秋山两人惊诧的目光中,灰原淡定地接过签字笔,写上秋山的名字。
终于,在高科技的帮助下,在哀老师的指导下,曾经的家务白痴秋山成功地完成2个碗加3个碟子的大型洗涤工作,获得了哀老师的颔首肯定,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收拾罢,两人穿戴整齐,出了门。
秋山居然一反常态,伸手叫起出租车来。
灰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商场不远,走着去吧。”
秋山含含糊糊道:“我还和阿锦有点事。先去接人,再去逛商场吧。”
听秋山向司机报了一个陌生的地名,灰原默不作声地坐上车,心头的疑问却越来越大。
随着司机平稳的驾驶,车窗外的景色逐渐褪去了现代化的繁华,染上早春的绿色。
天公却不作美,头顶上渐渐有乌云聚集起来。
或许是暴风雨快要来临的缘故,灰原有些不自然的胸闷。
车窗一直打开着,微凉的空气流进车中,却压不住心中莫名冒头的焦躁。
秋山看一眼天色,又用余光看了看身边的灰原,收敛了自己眼底复杂的情绪。
“抱歉,我忘带伞了——师傅,就停在这里吧。”
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仪表,秋山这才带着灰原下车。
两人身遭已经完全是一副乡下景色,身边是一望无际的向日葵田。
风已起,天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载她们来的出租车直接在原地一个回旋,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秋山给灰原紧了紧围巾,直起身来,指向不远处的一座磨坊。
“到了。”
一滴,两滴,有雨点砸到地面上。
灰原一动不动,凝视着磨坊的方向。
在那里,老旧的风车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整个人像是一脚踩空,掉入了大块的不规则玻璃,整个世界一瞬间光怪陆离,奇异到不真实的地步。
不是……梦?
那个人看到了她,大声地喊着她的名字,向她跑来。
仿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灰原丢掉了全部的冷静自持,身体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不顾一切地奔向那个人。
“姐姐——”
雷声隆隆,大雨如瀑。
秋山在身后远远守着,不去打扰重逢的姐妹二人。
姐妹二人抱了很久,秋山才忍不住上去提醒,“这里风大,我们去别处说吧。”
明美已经哭得一塌糊涂,听了这话跌跌撞撞地抱着灰原往老磨坊里走,春日的车已经等在那里。
把后座留给宫野姐妹,春日直接启动,没几分钟就驶入住宅区内,拐入一处别墅。
“这里是我的房子,你们淋了雨,去洗个热水澡吧。”春日把事情都安排好,遣散了下人,也和秋山一起离开,给现在还有些情绪不稳的二人留出空间。
默不作声地来到三楼的阳台,春日把窗户拉开,看着外面的暴雨,突然无缘无故叹了口气。
“怎么了?”秋山坐在藤椅上,倒了两杯红茶。
春日勉强地笑笑,也坐在秋山对面,随手拿过一盒七星,给自己点上一根,也递给秋山一支。
秋山摇头,“戒了。”
她本来是没有抽烟的习惯的,只不过前几年有一次头疼得受不了之时迷迷糊糊抽了一支,疼痛居然消减了一些。
自此之后也就不再忌讳,甚至有时春日来了烟瘾,她也会陪着抽半支。
只不过前些日子偶然犯了烟瘾去找时才发现,床头柜最深处藏着的半条沙龙却不知什么时候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写有小哀笔迹的卡片,力透纸背:
吸烟有害健康。
又去其他几个藏烟地点找了找,发现早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原本放烟的地方,现在一律变成了薄荷糖。
打那以后,秋山就不再抽烟了。
“怎么突然……”春日只说了半句话,然后猛然想到什么一般,又咽了回去。
“很喜欢?”这句话很突兀,却问的不是香烟。
秋山点头,没有犹豫。“嗯,很喜欢。”
春日扯出一个笑,仰头,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半晌没有说话。
秋山便也陪着她,静静坐着。
直到宫野姐妹二人上楼,她们都没再交谈。
宫野明美眼睛还是红红的,但还是镇定了下来。她拉着灰原对秋山二人九十度鞠躬:“衷心地向你们表示感谢!”
秋山立刻从座位上弹起来,一手一个把两人拉住,道:“没什么,没什么,倒是我不好,本来你们早就能相见,我却硬是让阿锦拖到今天,是我该道歉才对……”
“我们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秋山桑是怕黑衣组织最后的报复,才拖了这么久的吧……真的,很谢谢你……”说着,明美眼中又含起了泪。
灰原拉着明美,一只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眼底亮晶晶的,却不舍得移开视线。
这对她而言已经是非常大的情绪外露了,失而复得的感觉,想必一定是不足以为外人了解的。
秋山努力地露出笑容。
明明是该为灰原开心的,心底却好像有个沙漏在不停的漏沙,有什么东西在无可挽回地流逝着。
也该……把灰原还给她的亲姐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