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律师是吧?我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合法地归隐山林?”
这是樊尘见到律师之后,着急问的唯一一件事。
“啊?”
张律师很慌,从业二十年,从未听过这样的要求。他突然就悟了,难怪要来精神科见她,住这儿的人,干的能是寻常事吗?
抢婚失败,自杀未果,为这场恶心透顶的失恋,樊尘的狗血戏码轮番上演。她必须得承认,头上这顶突如其来的绿帽子,把她气得有些精神失常。
如今,丢人至此,她收不了场,干脆就把精神失常贯彻到底——归隐山林。这或许听起来很好笑,可章洁背着她偷偷结婚,已经把她变得够好笑了,也无所谓再好笑一点。
深柜十多年,她在不适合自己的规则框架中将就到如今,爱了一场,又恨了一场。
樊阿姨感到地球了无生趣,这熙熙攘攘的尘世,令她疲惫生厌。如今就想偏安一隅,过自己安宁的小日子。
一切准备就绪,走之前,她徒步登上悬空寺,求了个签。
中下签,鹤在笼中内,鱼游于釜中。梨花开带雨,金菊吐无花。
拿着签子去找庙里的和尚,聊了一个多小时,聊到她差点当场剃度,遁入空门。
母亲喊她回家吃饭的电话,及时阻止了一切。我是说,阻止了她出家的冲动,而非归隐的计划。
她终究,还是住到山里去了。
一年后。
看到屏幕上粉丝刷礼物的霸屏消息,沈南乔愣了一下,笑得有些无奈,扶额叹了口气:“你们又不听话了,说好了不要给我直播间刷礼物,又犯规了?嗯?”
“啊啊啊啊啊这宠溺的眼神!苏死我了!苏死我了!宝贝杀我啊!”
“女鹅笑得好A!爱了爱了!”
“南乔!麻麻爱你!”
“给新来的宝贝科普一下:南乔照顾到粉丝里有很多未成年,为避免错误的价值引导,所以不提倡粉丝刷礼物!”
“5555我粉的艺人怎么这么棒?也太贴心!太善良了吧!”
沈南乔漫不经心地掠过满屏的疯狂示爱,微笑着解释:“我只是刚好今天收工得比较早,所以就想说,直播半个小时,跟家人们汇报一下我最近的状态。”
双手合十,眼神极为诚恳:“大家真的不要再给我刷礼物了,我真的真的只是想和大家聊聊天。”
标准的职业微笑下,是沈南乔翻白眼的灵魂:有没有搞错?老娘是明星!不是网红,和靠打赏吃饭的美颜怪不一样好吗?
一提到‘收工’,粉丝们关于新戏的问题就铺天盖地地袭来。
“是新戏开拍了吗?期待!”
“工作再忙,乔乔也要记得休息,保重身体呀!所以说《龙女》什么时候排上日程?”
“新戏是在哪里拍啊?可以探班吗?”
“怎么一张场照都没流出来?这届南麻麻的执行力不行啊……”
“是《龙女》吗?是《龙女》吗?是《龙女》吗?重要的事情问三次。”
沈南乔脸色闪过一丝尴尬,本想好好唠唠这坑爹的剧组,一开口:“这个新戏呀——”
电脑上一根支架连接的平板屏幕立即亮了,锁屏上是备注为‘经纪人姐姐’的微信消息,只有简短的两个字:下播。
沈南乔瞄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接着说:“该来的时候就会来,耐心等待哦~好啦,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啦!”
“哎?才二十八分钟!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抗议抗议!”
“再播五分钟嘛!”
“大家早点休息,不要熬夜!乖~爱你们!”
沈南乔对着屏幕热情地挥手告别,脸上的职业笑容一直坚持到了直播间关闭,电脑一关机,她就拨通了经纪人的电话。
手机开着免提,连上天花板的蓝牙音响。柳海燕一接电话,就是两声心虚的干笑:“南乔?还没睡啊?”
沈南乔刚对着镜子摘下一只耳环,随手往梳妆台上一扔,一脸焦躁:“燕姐——《龙女》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再这么拖下去!”
“好啦——”柳海燕拖长了音打断她,安抚道:“不是都说了吗?人家导演坚持要实景拍摄,编剧看中了一个特别特别特别还原剧本的场地!就是地方还没谈下来。等这事谈成,立刻就能开机了!南乔,好事多磨,耐心一点。”
揭开眼睛上敷的两张卸妆棉,一睁开眼,沈南乔就看到梳妆镜里崩溃到丑陋的自己,顿时就火了:“你一个月之前就是这么说的!燕姐,我前阵子是个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再不出新作品转移视线,我就凉啦!”
要是连娱乐圈都混不下去,还不得被沈世昌笑死?
柳海燕被她机关枪似的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叹气:“哎,你……”
提起沈南乔的情况,那可就有得说了。
耍大牌、镜头前翻白眼、大号怼网友、点赞黑对家的评论、骂接机的粉丝、跟前辈合影抢c位、走红毯臭美到忘了时间……
经纪人的后半句:自作孽不可活,还没说出口,又被她‘突突突’地打断:
“而且咱们去年就商量好了,我是要靠这个冲金奖的!错过了这次,就要再等三年,谁知道我在这个圈子里能有几个三年啊?”
“宝贝,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还年轻,机会还多着呢!”
“燕姐,你就别安慰我了,我现在真的很焦虑,”沈南乔拖着一双沉重的腿,挪到浴室打开浴缸水龙头,又苦着一张脸荡回来,哭嚎:“我去年跟沈世昌打过赌的,要是拿不到这个奖,我就要被他抓回去继承家业了。”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柳海燕还当她洗心革面,准备好好搞一番事业,摆脱她的‘花瓶’的标签。合着这位沈氏集团的千金,是不想回去做白富美了,所以要在娱乐圈混出点成绩,应付一下她身价三百亿美金的爹。
“你别急啊!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今天下午才打听清楚,那块地这么久都拿不下来的原因,本来准备明天找你当面细说的。”
“现在就说!”
沈南乔挽起一头浅棕色长发,光着脚往浴室走,一路边走边脱,衣服一件一件被她随手扔在地上。
屋子里回荡着柳海燕絮絮叨叨的描述:“是这样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编剧看中的那块宝地,年前就被人承包,拿去隐居了……”
隐居?
“什么?”沈南乔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一手拍掉浴缸水龙头,好让柳海燕的声音更清晰一点。
“是的,你没有听错,有位高人在鹤山上隐居。整片山林,两千亩,她包了整整五十年。”
“开什么玩笑?隐居?你还不如告诉我,山上有侏罗纪时代的生物!剧组短时间内驯服不了野兽,所以导致无法开拍!这不比山上住了位奢侈的野人听起来更可信?”
沈南乔踩进浴缸,开始躺下来深呼吸,闭上眼睛,按揉太阳穴。
“我就知道你不信,所以才准备见面再跟你细谈的。剧组试过各种方式联系那位高人,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微信不加,邮件不看……最后只好找上门,都无一例外被闭门谢客。人冯导还亲自上山拜访了,也就凑巧赶上饭点,留下来吃了顿饭。”
听到有转机,沈南乔睁开眼,坐起身来听后文。
“最后,还是被拒绝了。”
“柳海燕,你现在编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信!”沈南乔绵软无力地滑进浴缸,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
“一开始,我也觉得是剧组在搪塞我,后来看了他们从山上带回来的照片,我觉得……算了,我发你微信上了,你还是自己看看吧。”
她从泡泡浴里伸出一条细白胳膊,拿起一旁的平板,划开屏幕一瞧。一间田园风情的小木屋,满院的鲜花,藤蔓爬满竹篱笆。院子里,一个穿着棉麻长裙喂鸡的清瘦女人……
再往下翻:钓鱼、摘菜、洗衣、爬树……
沈南乔越看越心烦,手指在屏幕上来回乱划,“什么鬼啊!还真的有这种奇葩?她霸占两千亩地,一个人住?比沈世昌这个资本家!吸血鬼!还要奢侈?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去告她侵吞国家资源!”
听到沈南乔形容亲生父亲沈世昌为“资本家”“吸血鬼”,柳海燕嘴角抽搐:“算了吧,问过了,人家在山上植树造林,属于合法经营,还受政府扶持呢……”
“燕姐,这个野人叫什么?”
“听说,叫——樊尘。”
沈南乔就不信这个邪了,这世上还有钱砸不动的通道?这个野人装腔作势死熬着,无非就是捏准了编剧一根筋,非她那块地不可。什么狗屁隐士高人?就是贪得无厌!
她虽然没做过一天的生意,但自信身上留着资本家沈世昌的血,拿下这笔交易,一定不是什么难事。
“好,给我地址,我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个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