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禁臠 之間 --

＂對不起＂

嚇────

我從夢中驚醒，頭痛欲裂。

「···醒了啊。」

阿尼闔上書本，「睡了一整天了，再不醒我就要被抓去槍斃了。」

頭很疼，大腦一片空白，額頭上似乎纏了很厚的繃帶。

「說明下狀況。」

她張張嘴，似乎有點詫異。

「──妳被流彈打到了額頭，那只是擦傷，然後從巨人肩膀上摔下來撞到後腦昏迷，醫官說有輕微腦震盪。」

又是流彈啊···

下次得在巨人肩上搞個駕駛座甚麼的。

「戰況呢?」

「幾乎都鎮壓完畢，剩下幾個游擊隊不成氣候，就等女王出來簽和平契約，要是妳一直不醒麻煩可就大了。」

「──大總統是幹甚麼吃的啊。」

那個死老頭把兵權都抓在手上，自從我抓了巨人之力後，處心積慮想要鬥倒王權派。

南方的武裝活動也是睜一眼閉一眼，逼得這邊不得不出來收拾。

去他的，人類還是都去死吧!

阿尼出去通知我醒來的消息。

我仰頭倒回床上。

闔上眼，那個討人厭的夢又浮現在眼前。

閉嘴，我才不要妳的道歉。

***

「我不會簽名的，這種懲罰條款是想逼新艾爾迪亞人再暴動一次嗎?」

那由議會擬出來的厚厚一疊"和平契約”被我甩到桌上。

會議不歡而散。

「──妳這麼護著新艾爾迪亞人聲望只會繼續往下掉。」

「餓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聲望跌到谷底還是比軍政府更得民心。」

「帕拉迪島哪來的駱駝。」

「···妳甚麼時候變得這麼囉嗦啊，希琪都比妳安靜。」

「希斯──」

這個令我頭越來越疼的對話，終於被從走廊另一面走來的薩沙打斷。

薩沙胸口吃了三笠一拐子後連忙改口。

「啊，嗯哼，陛下!王都來的緊急通報。」

接過薩沙遞上的信件，上頭是我出發前拿給希琪的蠟印。

我有不好的預感，手忙腳亂的拆信。

『頭疼、昏倒了』

這幾個大字猙獰刺眼。

「回王都。」

「現在立刻馬上就走。」

「還不快去備馬──」

世界忽然翻轉了半圈，轉瞬間我就躺倒在地上了，連疼痛都沒能來得及反應。

薩沙扶著我起身，充滿戒備。

阿尼已經被三笠壓制在走廊上，槍口抵在她的後腦杓，只要扣動板機就可以看見腦漿四溢。

很好，和平契約都還沒簽，內部的人就先打起來了。

「我沒事，三笠可以了，放開她。」

「──她攻擊妳。」

「那只是想讓我冷靜點。」

她還是沒有移動的意思，那漆黑的瞳仁如同野獸般緊咬著我。

「我說放開她，這·是·命·令。」

三笠才鬆開手，舉起雙手後退兩步。

阿尼像個沒事人一樣爬起來，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壓低眼神瞪了三笠一眼。

拜託別再給我惹麻煩了!

「通報我收到了，辛苦你們了。」

三笠似乎還打算說些甚麼，欲言又止的，最終甚麼都沒說，與薩沙一同告退。

她們作為夥伴很可靠，若是站在大總統那邊···

啊，好想見尤彌爾啊。

***

尤彌爾睡得很沉，若不是還能聽到呼吸聲，簡直像是死了。

從顎之巨人上截取出的記憶，從毛髮中萃出的基因，重塑出這個她。

跟尤彌爾相同的眉眼，相同的雀斑，一樣不肯說真話的心。

為什麼不是我呢?

為什麼不選擇我?

為什麼知道會死還是選擇了他們呢?

不說明白我怎麼會知道···

「喂···妳的頭怎麼回事?」

她不知何時醒了，瞇著眼睛看著我。

我喜歡她這樣的眼神，直白的讓人無處可躲，彷彿能夠穿透我。

她試圖碰我額上的繃帶，我沒讓她得逞。

曲起身子對現在的她來說很費勁，沒幾下就氣喘吁吁。

知道我在尋她開心，她放棄了。

「女王跟人上甚麼前線，這個島是沒人可用了是吧。」

「護衛幹甚麼吃的啊!」

尤彌爾把她能説上的人都咒罵了一頓。

唯獨缺了我。

不曉得是她太愛我了呢?

還是特別想回避我?

我抓起擱在旁邊的藥包，打開，一口氣倒進嘴裡。

「那是我的藥!」她難以置信。

藥的味道很糟糕，苦味瞬間佈滿口腔。

「妳又!」

我喜歡看她掙扎卻又毫無辦法的樣子。

喜歡看她不得不吞下我喂給她的東西。

「瘋─」

「那是妳的藥，不是嗎?」

她啞口無言，我樂不可支。

***

希琪的視線很扎人。

平常她能開小差就不會放過，今天一早視線就黏在我背上沒移動過。

我很想裝作不知道。

可現在沒本錢再失去一個護衛。

「···有甚麼想說的?」

趁房裡只剩下我跟她時，索性攤開來。

顯然知道我會問她，她一點也不意外。

「陛下，請問雷恩哈特中尉入獄的原因?」

「護衛失職囉。」

她看起來不滿意這個報告書上的原因。

「軍事法庭上判她二十一條死罪又是甚麼原因?」

「意圖行刺女王囉。」

「陛下──」

「冷靜點，她不會有事的。雷恩哈特中尉是新艾爾迪亞人權力的代表，要是真把她怎麼了，這個島仗打不完了。」

「這個不就是札─」，她識趣的避開那個名字，「那不就是他要的效果!」

「他不會有那個機會的。」

她似乎還是不相信，可我已經沒耐心了，揮揮手讓她離開。

──早知道就讓尤彌爾摸摸額頭了。

***

不久後，王都廣場上展出大總統的私藏人體藝術。

輪到他跪在軍事法庭上接受審判。

阿尼回來了，希琪看起來很高興，恢復嘰哩瓜拉的樣子。

「怎麼樣，牢裡的空氣新鮮嗎?」

「陛下進去蹲看看如何。」

「──痕跡呢?」

「都處理掉了。」

戰事停了，和平契約簽了，札克雷關了。

還能有甚麼時候比這時更適合辦婚禮!

「妳們兩個，備馬車，我要帶尤彌爾去湖邊。」

「誒···」希琪滿臉不願意。

「我要請休。」阿尼理所當然的休假。

嘖。

「···把代班的交代好。」

算了，這點小事才不會影響我的心情。

我要騎著馬，帶著穿著禮服的她入場。

搭配響奏的音樂，於湖中央

許下誓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