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当夏采悠走进教室就看到羽潇坐在自己旁边座位上的时候,不禁迷茫了一下。
她有点儿搞不清楚状况了。
羽潇看着教室门口的人朝这边走来,满脸狐疑,等她走到跟前,才谦谦有礼地说:“夏采悠同学,早上好。”
“你为什么在这?”
“因为我坐这儿。”
“……”
夏采悠一时缓不过来。她脸上还淡淡然地没有表情,内心已经生无可恋了。
闹了半天,昨天一直不见人影的同桌,就是学生会长?
……也在情理之中,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这样一来一整天都不在教室也解释得通了,夏采悠可以理解可以接受的。
没错,她可以理解可以接受的。
她可以个鬼啊!
这一波三折的入学头一天所有事都跟这位学生会长脱不了干系,现在突然就变成要在同一个班里坐在同位近距离相处的同桌了,她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夏采悠在内心悄悄叹了口气,尽管怀疑人生,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
先看看再说吧。反正如果坚持不下去,她也不是非得来上学不可。
虽然身边坐了个支配欲极其恐怖的独裁君主实在让人头疼,但也不是什么完全解决不了的事。
看样子,她得从这个麻烦开始解决起。
夏采悠坐下来,身边这人还是一贯作风:“看上去精神不太好啊,是新入学不适应吗?”
“倒不是。”
“那是没睡好?吃早饭了吗?”
“不是,吃了。”
羽潇看着明显没有闲聊兴致的夏采悠,顿了一下,转了个实际的话题:“对了,你是走读生?是住在附近吗?”
“不是。”
“那怎么不住宿呢?”
夏采悠沉默:“……”
想避免被支配,就要先打破对方的节奏。
而且,这人问题好多,她一个也不想回答。
羽潇看着那张沉默的厌世脸,好像并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自顾自说下去:“不住在附近的话,你是坐地铁来上学吗?我可以帮你申请学生票,乘公交地铁都有折扣,比北京一卡通还便宜两折。”
夏采悠转过头笑了下:“谢谢,不用。”
羽潇暗暗叹了口气。
怎么感觉寻常的方法对这人一点儿都不起作用?
不过……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反正她还有没用过的招数。
想让一个人信服于你,不光需要给对方合适的相处关系,还可以向对方展示你的强大。
就像想要让猎犬忠诚于主人,就要让它明白你是比它强大的存在,可以支配它的一切。这样它才会心甘情愿地低眉顺目跟在你侧后方,对你的抚摸视为一种奖励,否则它就会趾高气昂地走在你前面,认为自己才是你的首领,并且把你的亲近举动当成你对它的示好。
最重要的逻辑是——每一条被驯服的犬,都不会觉得这样的关系有什么不对。
羽潇微微一笑。
她并不需要刻意让自己变得更显强大,甚至不需要夏采悠关注她的强大。
只要她在这所学校里,只要夏采悠也在这所学校里,那么她的强大就无处不在。
她用近两年的时间,潜移默化不动声色地征服了这所学校。只要在这里,她就可以控制一切——包括那些高权位的人。
就如那个逻辑所讲,因为他们根本不觉得自己被支配着,并且乐在其中。
再精明的人也有愚蠢的时候,并且一个人越精明,就越容易固执地认为自己的思维逻辑是正确的。对羽潇来说,这样的家伙,收服起来再容易不过了,哪怕他们是位高权重的老师。
在这样一个苦心经营的完美环境里,突然出现了一匹冷傲的北极狼,格格不入。
这种事情,绝不允许发生。
夏采悠总觉得身旁有一道锐利的目光,让人身上发凉。
她疑惑地侧头,只看到羽潇眉目温顺地整理着校服领子,将衣服拉链缓缓拉到领子下面。
_____Next_____
前两节课,相安无事。
羽潇这几天都忙得没时间上课,今天终于一大早就坐在了教室里,所以被同学们围起来各种关心。
虽然他们不知道羽潇特意挪开工作一大早在这里上课,是为了观察坐在旁边的狼崽子。
同学们刚下课就涌过来,像是昨天围观夏采悠那样里三层外三层。羽潇就坐在旁边,夏采悠当然无可避免地会被一起围住。
人墙让她错失了跑路的机会,现在刻意离开又不免让人想多,惹出什么奇怪的流言。
夏采悠并不是没见识过小孩子无心和幼稚的恶意会造成什么影响,于是她无奈地坐在座位上一起听着旁边的聊天。
“会长,这阵子的各科笔记我帮你复印好了,你拿着。”
羽潇微笑:“谢谢,你真细心,真是帮大忙了,毕竟忙完艺术节就要考试了,我正头疼呢。”
被夸的男孩子一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周围一阵起哄。
“会长,今年艺术节不表演个节目给我们露一手吗?”
羽潇无奈:“可别打趣我了,我做做后勤工作还行,这种需要才艺的事儿还是得你们来,我可不行。”
说完她接着笑道:“你们尽管放宽心去报名,我会在后台为大家保驾护航的。”
周围跟着响起笑声。
夏采悠:“……”
一个看上去就爽朗阳光的女生假装不满地嘀咕:“会长你这就太谦虚了,能不能给凡人一条活路呀!”语气夸张又委屈,把大家逗得笑声更大。
旁边一个男生开玩笑:“你那是凡人吗,你是泥人儿!”紧接着被女生揍了一拳。
夏采悠:“……”
学生会长,威望和人缘都不是一般的高啊。
虽然对每个人都纯良温和,一点儿架子都没有,但很奇妙的是,别人会互相吐槽开玩笑,什么低俗段子搞笑趣事互损互怼张嘴就来,却没有人和羽潇开这样不分轻重的玩笑。
夏采悠微微侧头看向旁边,一脸无害眉目温柔的黑发少女。
她还在笑着和别人聊天。
“会长,顾欣晴想你都快想疯了,昨天眼泪巴巴地跟我们哭诉一天!”
羽潇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脸认真:“对了,她人呢,怎么没看到她?”
“她说她被你抛弃了,内心受伤,要请一天假逛街疗伤,昨天下午就跟老班说家里有事,跑路了。”
“会长,这可不行啊!冷落人家了!”
羽潇一脸无奈地苦笑:“这都哪跟哪啊,说的跟我是工作繁忙不负责任的老公,你们是拯救青春期失足少女讨伐渣男的亲友团似的。我可太委屈了,等她明天来了,就离婚!”
很明显的玩笑话,同学们哈哈大笑,转过头开始隔空吐槽顾欣晴。
夏采悠:“……”
每一句话都温柔又俏皮,表达出来的含义却是恰到好处的让人信服,简直称得上滴水不漏。
自嘲是高级的聊天技巧,力度小了会让人觉得在阴阳怪气,力度大了又很容易尴尬冷场,她却总是将分寸把握得刚好,毫不刻意又不失幽默,甚至总能有意无意间,衔接很自然地不漏痕迹抬高别人,让每个人都觉得舒心。
确实,她根本不需要摆那些架子。不管她是以什么形式出现,都从内而外散发着让人自觉认为只可远观的气场和气质。
如果客观地看待她,夏采悠找不到什么反感的理由。她很漂亮,也很优秀,重要的是,她双商不低,和这种人打交道会非常舒服——至少意识不到被支配就会非常舒服。
比如现在,她自然而然地支配着所有人,但是那种高超的社交话术,配上那张漂亮温柔的脸,正常人根本抵挡不住,甚至根本察觉不到。
不过她夏采悠,不是“正常人”。
如果不是她那让人发指的支配欲,夏采悠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刻意对她保持防备。
想到这里,夏采悠突然来了兴趣。
如果她意识到,她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支配自己呢?
这股没来由的好奇心,让夏采悠在心里默默把自己吐槽了个底朝天。
怪不得邓艺涵总是不放心她。她现在也觉得自己是个玩心极大的恶趣味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