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不中心也不郊区的地方，Shadow。

常影推门走进咖啡店，余光看到门口装饰用邮箱插着一支小向日葵，在咖啡店黑白灰色调装潢衬托下显得过于耀眼，刺得眼睛难受。

她知道是谁在店里，只有那人来的时候Shadow才会出现这样的生机。

“呦。”吧台里有人操作着机器，让它们激发浓厚的咖啡香气，“哪儿浪去了？”

送来向日葵的人看起来像个社会不良人士，画着烟熏浓妆，戴着夸张的首饰，嚼着糖，却在一本正经且十分忙碌地制作咖啡。

“警察局一日游。”常影打开吧台活动的部分，走进工作区，穿上围裙，“你怎么来了？”

“有老客人来买咖啡，看你昨天没开门，电话挂我这儿问的。”不良人士熊萱忽然反应过来常影的话是什么意思，惊得差点把咖啡洒一地，“什么玩意儿？”

熊萱拽过常影，上下左右打量，最后看到对方脸上的小块淤青，骂道：“我靠，条子暴力执法？”

“没，自己撞的。”常影巧妙地挣脱这热烈的关心，“我是热心好市民，执什么法？”

“对面。”常影在熊萱明显不信的眼神注视下解释，“一楼那家人，前天半夜又吵架了，这次……出事了，我帮忙报了个警，提供目击线索。”

“你可拉倒吧。”熊萱擦擦手上的咖啡，“目击证人要当这么久？你是提供线索的还是被审的？”

常影笑笑没回答，操作起机器打算给自己做杯咖啡。

“早饭吃过没？”

“没，一日游完回家洗了个澡，去去晦气，趴一会儿就过来了。”常影说，“你回去吧，一会儿还得上班。”

“请假了。”熊萱挥挥手，从冰箱里端出个三明治放到微博里加热。

不良人士其实还是朝九晚五上班族，昨天周末到Shadow帮了点忙，早上看店主还没消息，来开个店门，担心常影还是来不了先把假给请了。

“别轰我走。”熊萱端着热三明治威胁常影，“把你这事给我解释清楚。”

“真的就是那样。”常影坐在高凳上，伸手打算拿起三明治，又被熊萱拉开了距离。

“好吧。”常影无奈，“有点出入。”

她知道瞒不过熊萱。

那家伙上学时是货真价实的不良少女，打架是家常便饭，当然认得清撞的和打的有什么不同。

“那些小癖好，被警察看到了。”常影指指手机，“他们觉得我是个什么变态杀人狂，多问了几句。”

熊萱骂了一句脏话，在常影面前的桌子上放下三明治：“我就知道，你这家伙迟早会惹上麻烦。”

熊萱是知道常影手机里的隐藏相册的。她们很熟悉，小时候住对门，从三岁就认识了。

她不觉得那些图片有多不可接受，只是担心会让常影卷入麻烦事里。

“还好吧。”常影捏起三明治配着咖啡吃早餐。

“脸呢？怎么回事？”熊萱更关注的还是那块淤青。

毕竟人都放回来了，确实不算大问题。

常影想起那时候的情景，觉得挺有意思的，笑了笑：“那警察，挺有正义感的。”

她觉得那个叫夏阳的女警是个好人，可能脾气暴了点，但是一腔正气。

所以她说脸上的淤青自己碰的，不想给好人带来麻烦。

“哦。”熊萱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向常影。

“影子，你是不是碰上什么事了？”熊萱看起来有些不安。

“没啊，我就是个充满正义感的热心群众，不好吗？”

“信你个头。”熊萱摇摇头，“我都是用了两年才看到被你藏起来的那些东西。你会那么容易就让警察抓住尾巴？”

“再说这报案的事。”熊萱几乎快骂起来，“这几条街那么乱，每天一堆事，也没见你热心正义一回。”

“你就当我……”常影笑着眯起眼睛，“良心发现了吧。”

熊萱恢复沉默，站在吧台前，继续不安，等常影催促她回去才用衣物摩擦和夸张首饰相碰撞的声音打破了阴影里的寂静。

“唉反正，这条街上，姐罩着你。”出门前熊萱有些烦躁地理了一下头发，“真遇上麻烦事和我说，记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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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的那个，是你什么人？”夏阳的态度还是和警察局一样，冷着个脸，忍着想揍下去的拳头。

常影核对着外卖软件上的订单，边冲泡咖啡边回答，“警官，你不能见一个怀疑一个。”

“随便问问，随便问问。”实习生小陶推推干瞪眼的夏阳，打了个圆场，“就是好奇，感觉，她挺有个性的。”

“那倒没错。”常影给两个来现场附近搜查取证的警察端上两杯拿铁，“就当她是天使投资人吧。”

Shadow主要是常影在经营，但是两人一起出钱开的，熊萱家境会好一些，投的钱更多。

“只是这样吗？”夏阳看向熊萱离去的方向，那里刚好有朵明黄的向日葵，“感觉你们关系挺好的。”

“从小就是邻居，小学同学、初中同学，到高中才各奔东西，联系一直没断，我毕了业找不到工作，商量一下就开了这个店。”常影解释道，“和我就这么点关系了。”

她擦拭了一下工作台面，用比闲聊更快但依然平稳的语速说：“案发当晚她在她家大排档帮忙，摊子在城南区，据这里半小时车程。晚上很忙，至少二十个店员可以作证，那个时间段预计来来往往百十来个客人也能看到。”

“不在场证明充分。”常影端起自己的黑咖啡喝了一口，“满意了吧？刺猬?”

她用平静的语气，给夏阳取了个满是调笑意味的绰号。

夏阳的心里仿佛真长了只刺猬，别扭得很。

“学姐学姐，这，师傅也不是这么教的啊。”更青涩一些的年轻人有些不知所措，“咱们，去案发现场再看看？”

小陶其实有点理解前辈同事为什么这么钻牛角尖，对方确实有些奇怪的地方，过往的工作经历证明他和夏阳都属于比较敏感的那种人，对犯罪敏感。

再加上夏阳家里人的遭遇，很难不激动。

但这些情绪、直觉，对目前的案件侦察来说没什么作用。

夏阳皱皱眉，显示出有些心烦。

咖啡店老板突然开口说：“找不到新线索了吧？不顺？”

“你怎么……”夏阳下意识回忆了一下刚刚到店里，有没有说出不该说的话。

“猜的。”平静的女声说，“目击证人看到的案件经过就是那么简单，估计杀人现场除了夫妻吵架的正常痕迹不会有其他东西了。”

“那个小区我也熟，送过几次咖啡。”常影看向对面的继续说，“老小区，里面弯弯绕绕的，这两年一直没有物业管理，没监控多死角，尤其是往小门去的路上。”

情况和她说的差不多，案发现场和小区里没有更多发现。

犯罪嫌疑人出了小门往哪儿跑了仍然是个问题。

“懂了，他亲人朋友也不知道。”常影继续猜测，“没联系，你们找上门才知道他犯事了。”

“是不是工作方面也没线索？”常影在夏阳愕然又气恼的眼神里继续，“普普通通的工作，没有作奸犯科的经历，交际圈和犯罪扯不上边。”

小陶几乎想鼓掌，说得一点没差。

“我会建议你们去小门出去的学生街看看。”常影指指墙上装饰用的大开幅城区地图，精准地点到店铺所在街道附近的一条街上。

“为什么？”夏阳抓住这句话，“你果然还是知道什么？”

常影似笑非笑地摇摇头：“不是我知道什么，是这附近的人都知道，那里乱得很，想找点假东西很容易。”

包括但不限于便宜的山寨产品和各类假证，常影觉得普通人犯了罪之后能想到的亡命天涯需要它们。

“出门拽个买菜的大妈她都会告诉你，这附近打架的小混混犯了事就往那里跑，所以小孩子不可以去那里玩。”常影推开店门，示意二位启程。

“快去吧。”常影说，“运气好的话还能在犯罪嫌疑人狗急跳墙砍死几个小混混之前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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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阳一开始没明白常影送客时的话时什么意思。

等她和小桃出了小门，有个人高马大的不良少年紧张兮兮地低头小声问他们是不是警察，等他们在一个手机店仓库看到被五花大绑的犯罪嫌疑人，等他们发现犯罪嫌疑人正努力挣脱束缚并试图寻找能一拍在脑袋后留个血窟窿的板砖，等他们眼疾手快掏出手铐把嫌疑人运回警察局关起来，等尘埃落下来一些，夏阳才明白。

嫌疑人知道老街区附近的传言，真的打算办些假证买个二手机电话卡，逃出海东市开始新生活。

但他吃了前半辈子遵纪守法的亏，完全没想到置办那些东西那么贵。

钱没带够，付不出又不敢去取，被小混混押起来了。

小混混们眼尖，看得出他刚犯了事，还是他们一般不敢犯的凶事。

他们混是混了点，到底还想在外面好好活着，商量一番，就找了个新来的小鬼头准备叫人，叫警察，正好碰上夏阳他们。

而那犯了罪的男人大概是被妻子的血蒙了心，激起了几分凶性，当真打算再杀几个，抢了东西就跑。

然后就被抓住了。

结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