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熊萱收拾起店门口枯萎的向日葵,换上一束未染色的纯白满天星。
“是啊。”常影拾起向日葵掉落的花瓣,在指尖掐了一下,“刚刚那单,是那个警察,夏警官的。”
“哦,暴力条子。”熊萱点点头,“你骗她就算了,骗我还差点。”
熊萱隔空点点手机:“你刚明明是知道那单送哪儿才说要帮小张哥送的。”
送外卖的小张哥,刚才临时有事,常影主动提出,帮忙送了小张哥今天的最后一单。
“而且是知道那里住着谁的样子。”熊萱补充,她怕常影再把这个话题带过去。
“是啊。”常影把车钥匙放进杂物筐,“我和那个警官官加了微信,她在朋友圈发过自己做饭炸厨房的照片。”
照片拍到了窗子,把窗外景物都照了进去。
夏阳现在住的房子在海东市的地标之一白石塔附近,从厨房往外看刚好能看到。
“那个角度的景致我从小看了十几年,熟得很,一看就知道她住在那栋楼的那套房子。”常影说。
熊萱愣了一下:“那个地址是……”
常影看到订单的地址就帮小张哥送货去了,没有给熊萱看到具体信息的机会。
常影看着熊萱,轻轻点头:“她现在住的是我家老房子。”
说完她试图用玩笑的语气说些轻松的话:“我都不知道刘叔是什么时候当的二房东,改天该去兴师问罪一下。”
常影家的老房子,原先和熊萱住对门的那套,现在被常影租了出去,看来经了一些人,到了夏阳手里。
熊萱没有接话,转身,出门,摆弄着洁白的满天星。
没有新的订单,夜间还没有客人来,因此常影停下了手头的活,站在还没来得及开灯的店里,向外看路灯映照下熊萱的身影。
“等小张哥有空了送不行吗?”熊萱转身回到店里。
“送迟了估计会扣他工资。”
“让他把这单给他同事?随便什么,他们自己应该会有办法。”熊萱不依不饶。
“助人为乐。”常影说,“以前也不是没干过。”
小张哥和熊萱原来认识,后来当了快递员,Shadow的单都是由他来送。
有时碰上急事或者不方便的时候,常影或者熊萱会在不挑战小张哥工作合同的前提下帮一下忙。
“但是这次是那个地方。”熊萱说。
“没事的。”常影很快回道,“主要是,那个警察挺有意思的,想见见。”
熊萱狐疑的眼神稍亮:“哦?”
“正直,分得清。”夏阳打开店里的开关,冲洗杯具。
熊萱翻个白眼,指着常影脸上尚未消退的淤青:“反正你记得这码子事就好。”
“今晚上夜班,我先走了?”熊萱看了下墙上的挂钟,“晚上你在这待着行吗?不行回家待着”
“有什么不行的?”常影挥挥手示意熊萱快早,免得迟到,“我爸在家。”
“去我家。”熊萱拍下一串钥匙,“最近在市里租的那套房子,你去过。”
常影笑笑:“行,你去吧。”
“走了走了。”熊萱找了个袋子装走枯萎的向日葵,“这个我带走了。”
常影喊住推门离去的人:“萱,下次别带了,我养不来。”
她有种自觉,很难好好对待一个生命。
就跟门口的向日葵一样,开得明艳,但常影觉得,枯萎的样子似乎更顺眼一些。
所以她真的总是忘了浇水吗?还是潜意识里巴不得灿烂的花朵死去?
“她们好看。”熊萱弹弹满天星的小骨朵,“没事,这小家伙不用浇水,你放着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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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楼区刑侦大队捞了两天安生日子,没有穷凶极恶的劫匪,没有丧心病狂的杀人犯,没有血糊滴答的案发现场。
但这种好日子到第三天凌晨就终结了。
“什么情况?”人至中年的李文华明显没休息好,顶着困意走向解剖台。
他是个法医,干了二十来年,但依然不喜欢在深夜剖尸体。
“也没人喜欢在深更半夜捞漂子。”夏阳盯着黑眼圈,往肚子里灌咖啡。
总觉得有点邪门……她想,最近两个夜班都碰上凶杀案。
本来值班到一半,她都开始打盹了。
突然一声尖锐刺耳的电话铃,有个慌慌张张的男声报警,说在小区的假山景观池里发现了一具女尸。
于是夏阳困意难挡,随手又点了被咖啡,还是Shadow的。
这次是因为单位的咖啡喝光了还没补货,点开外卖软件没几家店开着。
然后惊讶地发现Shadow还没有打烊。
当咖啡到货的时候,她有些好奇这次是谁来送货。
深夜外卖小哥也要休息吧……她猜测着下楼走到传达室,遗憾地发现送货的人只是把东西交给门卫就走了。
不过她发现外卖袋子里贴心的放了小饼干,仿佛是深夜福利。
“不是漂子。”李法医放下刀具,把夏阳拉回现实,“死后抛尸到水里的。”
“啊?”夏阳诧异,“但她尸斑那么浅,感觉像是溺水死亡的样子。”
夏阳看了看尸体,确定自己说的不算错,移开视线。
她学会了在不同的刑事案件里适应尸体,但估计永远不会觉得这是什么美好的图像。
所以她不能理解堂姐案件中,拍摄被害者临死前录像的人。
所以她也想不透常影手机里的照片。
“尸斑浅,还有可能是因为被害人失血过多。”李文华敲了两下解剖台唤回走神的夏阳,“小夏,你今晚状态不对啊。”
“能对才怪啊李叔。”夏阳又灌了一口咖啡,“失血过多……我记得现场没有血迹啊。”、
现场诡异,尸体浮现在景观池水面,周身漂着花瓣。
但并不血腥。
“看你也不像困的样子。”李文华无奈,“是这里。”
李文华掀开女尸乌黑潮湿的长发,露出灰白的颈部,大动脉处有一个小洞。
夏阳脑袋里闪过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直到被李法医瞪了一眼。
“是针孔。”李文华解释,“她的血应该是被抽走了。”
“嘶……”夏阳抽了口气,“什么鬼?”
她觉得这种杀人加抛尸的方式多少有点变态。
“怕是个麻烦案子。”李文华结束了解剖,点上一支烟。
这算是他的一个仪式,青烟以告死魂灵,祈求冤案得昭雪。
等到案件告破,他会向天地敬上一杯酒,送亡者上路。
“加班加班。”夏阳也感觉到了即将面对的麻烦,哀声叹气着将空了的咖啡杯投进垃圾桶。
另一边,张武的指示也下来了,该问证人的问证人,该调监控的调监控。
夏阳这次还是被安排到和还没转正的小陶询问报案人。
“小桃。”夏阳给瑟瑟发抖待在值班室的陶文博挂了个电话,“起来干活,跟我问问目击者这次是什么情况。”
“哦哦,好的好的。”电话里陶文博明显放松下来。
毕竟是新人,夏阳很理解,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
正常人应该都是这样,她腹诽。
这次的报案人很正常,是个醉汉,半夜回家,老婆把门锁上之后带着孩子睡熟了。
他进不了家门,楼道里热,就到小区景观池边乘凉。
“谁知道……”报案人打了个嗝,“我看那水里有个大妹子,叫了几声没反应,谁知道是个死人。”
他被吓得清醒,大着舌头报了警。
“抱歉啊,被吓的,喝了点风。”他为询问过程中持续不断打嗝而道歉。
夏阳摆摆手示意没事。
这个报案人比上一个让人舒心多了。
啧,怎么老走神,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