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潇和夏采悠终于结束了交锋,虽然假姐妹的误会还没解除。
但是新的困扰随之而来。
羽潇觉得,她们虽然终于能像个正常的朋友一样相处了,但总是还缺少点什么。
收起尖牙的狼崽子这两天乖巧得像只哈士奇,她们在人前依然扮演表姐妹,独处的时候夏采悠就像个多年旧友一样让人感受不到任何违和。虽然她依然不怎么喜欢讲话,但她们已经不再针锋相对了。
夏采悠会帮她买午饭,也会主动问她学生会需不需要帮忙,夏采悠的书包就跟万能口袋一样,总是变着法在课间给她投食,但是她从不给别人投食。
有人问起来,她就借着假姐妹的身份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说:“这是专门给我姐姐准备的。”
羽潇迷茫了。
这不就是她一开始想要的状态吗?为什么成就感却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强烈。
甚至可以说完全感受不到成就感。
收服一只珍稀Boss,肯定要比打小怪让人觉得满意。
所以说她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支配住了夏采悠,那么这种奇怪的烦躁和失落是什么?
羽潇带着这种迷茫一直到了星期四。
胜利并没给她带来意料中的快乐和满足,她这几天一直在和夏采悠的相处中寻找原因。
是自己太贪婪太不知足了吗?对于百年一遇的珍稀Boss,只是单纯地打败已经觉得不够了,还想要更多,想要不限于只是支配的关系。
羽潇觉得自己疯了,她对夏采悠的探索欲,已经远远超出支配的范围了。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打瞌睡的珍稀Boss。现在是午休时间,那人正毫无察觉地塞着耳机趴在桌上睡觉。
身边的人浑身上下像是散发着诱人深入的危险魔力,从头到脚都隐在未知里,无法捉摸。只要踏进去那片未知中就会掉入深不见底的黑洞命丧于此,但没有一个探险家能够逼迫自己停下脚步不去接近那片未知。
羽潇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游戏里没有对手的顶配高玩,却遇到了超出游戏机制的副本领主。
她盯着夏采悠看得久了,那人像是有所察觉似的抬起头,正对上她的目光。
夏采悠疑惑地摘下耳机:“怎么了?”
从刚才开始就感觉浑身被扎得难受,一抬头就发现笑面虎像是盯着猎物一样盯着自己,真让人瘆得慌。
果然被人注视久了是会有感觉的吗?
“没有,我在想事情。”
“想事情干嘛一直看着我?”
“我没一直看着你。”
“最好是。”
“你在听什么歌?分享一下如何。”
夏采悠犹豫了一下,还是递过来耳机。
羽潇接过来塞在耳朵里,音乐声响起来。
山海的浩瀚 宇宙的浪漫
都在我内心翻腾 在推着我前进
移动的森林 伴着我行对我眨眼睛
要陪你上岸 别的都不管
我要逆世界而行 我要化成灰烬
把你的路铺平
羽潇问夏采悠:“情歌?”
“嗯。”
“你也会听情歌的吗?”
“我为什么不会。”
羽潇想了想:“你看上去不像是喜欢听情歌的人。”
夏采悠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就是个普通人,无聊了听情歌,脑子疼听钢琴曲,想打人了听摇滚,没你想的那么特殊。”
羽潇点点头表示肯定:“确实,很多人听歌的喜好会随着情绪变化。”
虽然她觉得夏采悠从方方面面来看,都不是能被归类成“很多人”的那一种。
夏采悠只是笑了笑,没说话。羽潇继续问:“那你有比较钟爱的歌手吗?”
“没有,我不怎么听音乐,大部分时间只是随便听听。”
羽潇差点就信了。
两个人沉默着听了一会儿,羽潇还是忍不住摘下耳机开口:“我有件事想不明白。”
“什么事?”
“你这几天……”
“我?怎么了?”
羽潇迟疑了一下,重新组织语言:“我觉得你不用勉强自己,你这几天表现得太假了,我不适应。”
夏采悠迷茫:“什么太假了?”
羽潇表情复杂:“呃……”
不行,说不出来。根本不知道怎么形容。
而且和解书她都接受了,一开始也是自己单方面试图改变和夏采悠的关系,现在反而还是她自己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未免也太像麻烦精了。
夏采悠还一脸疑惑地等着她说下去。
“……没事,我突然忘了刚才想说什么。”
明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夏采悠没有追问的习惯,也不关心别人想说什么。
夏采悠笑了笑:“好吧,想起来再说吧。”
羽潇觉得那个笑根本算不上一种表情,好像只是一个反应而已,没有什么意义。
羽潇重新把手里的耳机塞进耳朵里:“听歌吧,这首听起来还不错。”
夏采悠只是点点头,重新趴在桌子上,脑袋里盘算着是今天还是明天和爸妈就租房的事开诚布公地谈判,以及用什么方法能尽量提高成功率。
说实话,应付长辈,还是邓艺涵在行。夏采悠一开始想过把邓艺涵叫过来当外援,但又觉得这样会让父母以为她还是个依赖性极强的小孩子,反而降低了成功率,弄巧成拙。
自己的自由要自己争取,看来她还是只能自己单枪匹马上。
夏采悠想得太投入,没发现旁边的羽潇一脸复杂专注地盯着她。
羽潇也在投入地想一些事情,而且已经有了些眉目。
经过几天的不间断尝试,就在刚刚,她大概已经清楚自己那种奇怪的感受是什么了。
她正在投入地拼接记忆里一些片段,其实也没发现自己想事情的时候一直看着身边的狼崽子。
今天中午顾欣晴被同班的女生叫去宿舍里聊八卦了,所以她们俩有了单独相处的午休时间。
两个人趴在并排的课桌上,各怀心事。
临近午休结束,羽潇全都想明白了。
她之所以觉得不舒服,是因为她们两个人现在的关系,一点都不像是她战胜了夏采悠。
反而像是对方包容了她。
就比如夏采悠会问她想吃什么,但不会问她喜欢吃什么。她会问学生会忙还是不忙,需不需要帮助,但永远不会问为什么。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人看上去“没什么不对”,可实际上她什么都不关注,也拒绝被任何人关注。她还是那匹孤傲地站在冰川高处睥睨一切的北极狼。
她还是原来那个夏采悠,上一秒还针锋相对下一秒就能笑脸相迎,好像没什么是不能做到的,也没什么不能接受。
羽潇仿佛看到夏采悠像个统治者一样挑着眉讽刺她:“要怎么样的从始至终其实只有你,你是觉得害怕吗?只有弱小的人才会让世界适应自己,但是没关系,我会包容你的弱小,你就乖乖做我的信徒吧。”
羽潇心情复杂。
以为自己是支配者,其实却被夏采悠反客为主,把自己变成了被保护者,她能舒服就怪了。
但是挑衅讽刺什么的,又像是她单方面的猜测,狼崽子那边又一点都没有侵略意味,还把真正的关系模式隐藏得极深,她甚至都没感觉出来,只是一直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哪里有点奇怪。
夏采悠只是单纯地包容,羽潇感觉她就像一个成年人包容溺爱无理取闹的小孩子那样。因为被吵闹得无奈了,就敷衍地摸摸头,等着那个小孩子快快长大成熟。
但正是因为这样,那她羽潇在夏采悠眼里成什么了?!
羽潇内心戏里一阵风起云涌。
她内心戏确实有点太多了,她打死也不会知道夏采悠只是为了提高搬家租房成功率,除此之外什么想法都没有。
但这也不能怪羽潇,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在用自己的主观感受,看待和评判这个世界的一切人事物。
她只是太恐惧自己是弱小的而已。
但夏采悠就比较无辜了。
她正趴在桌子上想着应该怎么开口,就感觉耳朵被人扯了一下,随后音乐声就消失了。
夏采悠侧过头一看,耳机被羽潇捏在手里,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首歌不太健康,不适合听,手机拿过来,我帮你删掉。悠儿,你要端正一下自己的思想,我觉得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需要清理清理,作为姐姐,我有责任帮你,乖。”
夏采悠挠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