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澎站在原地，看着叶乐的背影消失在金扬路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间，抬手顺了一下被她抓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摇摇头，重新走进了酒吧里。
“你们女人真够麻烦的。”目睹了全过程的潘胜武一脸嘲讽，“当老大的人，跟个小弟争风吃醋，哪儿是成大事的料。要我说，源城这么多混子，能跟叶乐一较高下的也不是没有，真不知道她那些小弟怎么想的，跟谁不好，跟她？”
陶梦岚望着叶乐离开的方向，眨了眨眼：“武哥，你不知道叶乐以前在子弟学校的事吗？”
潘胜武回头看她：“什么事？”
“在子弟学校的时候，叶乐比我大一届，那时候她成天跟别人打架，但是从来不收小弟，大家都说她是孤狼。”
“孤狼。嘁，孤狼会是刚才那婆婆妈妈的样儿？”
“谁让她对唐净心那么在意呢？她都能为了唐大小姐捅人，吃吃人家手下的醋不也很正常？”陶梦岚笑得有几分狡黠，“那些从子弟学校开始就跟着叶乐的人，最初的时候可都是唐净心收的小弟。要是没有唐净心帮她平息众怒，叶乐恐怕到今天还在当她那个四面楚歌的‘孤狼’呢。”
“难怪那詹澎跟她吵，就是个吃软饭的呗。”潘胜武哈哈一笑，话语间已多了几分了然，“这才是她想和家麟哥认识的真实目的吧？最信任的弟兄都去外地了，现在身边全是唐净心的人，她这么狂妄，怎么可能甘心当个吃软饭的。不过我得琢磨琢磨，看看怎么跟家麟哥解释今天这堆破事儿。”
陶梦岚眉眼弯弯，十分给面子地点点头：“还是武哥明察秋毫。”
……
县医院。
夜晚的住院部大楼不似白天那样人来人往，但也并不安静。秋老虎来了又去，哪怕是在夜里，闷热的空气依然让人心情烦躁，急诊室几乎每晚都能见到几个头破血流的酒鬼。
从田文栋那里救出了秦珺竹和童诗瑶，姜海和张映冬把人送到医院，本想联系班主任老孙，谁知他好像真的“很忙”，电话一直打不通，幸亏宋婉一直记着秦珺竹还没回来的事，在姜海离开之前给她留了号码，否则她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在病房外面坐了一会儿，宋婉从里面走出来，然后轻轻地把门掩上了。
姜海站了起来：“老师。”
宋婉看她一眼，眼底略有几分疲色：“到底怎么回事？”
姜海稍稍整理了一番思绪，正要开口，就听见宋婉幽幽地叹了口气，问道：“又是学校里那些人吗？”
看来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算了，你先告诉我是谁动的手。”宋婉说，“秦珺竹和童诗瑶不是那种不三不四的人，我不相信错在她们。”
“动手的是高三的田文栋，我们班的章晴和她男朋友毛洪波也参与了。”
姜海简短地说了说最近发生的事，宋婉听着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这事情不小……我得先联系一下你们孙老师。”
姜海有点丧气坐回椅子上，淡淡道：“孙老师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宋婉抿了抿唇，没说话，从通讯录里翻出号码一打，果然还是不通。
连续拨了四五个电话，宋婉的额头上隐约出了一层薄汗，她刚来十七中不久就听说学校里发生了一起砍人的案子，哪能想到有一天这种恶劣的事件也会降临到她的学生身上，而本该直接负责的班主任又失联了，当真是让人着急。
这时，病房的门开了，脸上贴着纱布的童诗瑶撑着门框，轻声道：“宋老师，别打了，你不如直接去他家楼下的麻将馆找人，那样来得更快。”
“你怎么出来了？”宋婉见她脸色苍白，语气又急又心疼，“赶紧回去，别在这儿站着。”
“宋老师，我没事儿。”童诗瑶摆摆手，转头对姜海说，“谢谢，这回真的麻烦你了。”
姜海摇摇头：“说这些就见外了，大家都是同学，那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而且我哪有那么大本事，你要谢就谢我朋友吧，她叫张映冬，这回多亏了有她。”
姜海指了指身旁的人，这家伙坐没坐相，也不管还有老师在场，嬉皮笑脸地朝童诗瑶摆手：“不用谢不用谢，哪天想报仇了还找我。”完全就是个痞子样。
宋婉看着她，神色有点微妙。姜海赶忙撞了撞张映冬的肩膀让她收敛点，这人马上坐正了，脸上的表情非常无辜：“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宋婉道：“这事我会跟你们孙老师说的，校领导那边我也会反映，看看他们怎么处理。童诗瑶，我刚才给你和秦珺竹家里都打了电话，你们家长都在外地，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眼下你们就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大人会解决。”
“我靠……怎么还通知家长了……”童诗瑶的表情瞬间变得痛苦万分，“宋老师，你还不如什么也不说，你这一整，等我爹妈回来，我怕是要旧伤添新伤了。本来过两天就好了的，现在不卧床半年怕是缓不过来了。”
童诗瑶的插科打诨终于让气氛缓和了几分，张映冬靠在椅背上听她们说了好一阵子，此时也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起身：“行了，麻烦解决了，时候也不早了。姜海，你要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啊。”
“我送你。”姜海跟着她站了起来。
“等等。”宋婉说，“这么晚了，你俩自己回去多危险啊，还是等会儿跟我一起走吧。”
张映冬说：“没事儿老师，我觉得姜海她们班主任多半是不会来了，今天晚上您可能有得忙，就不麻烦了，而且我也不是职高的，跟您不是很顺路，我自己打个车回去就好。”
“真的没问题吗？”宋婉还是有些不放心。
“真没事儿，谢谢老师关心。”张映冬又吊儿郎当地揣起了口袋，“走吧姜海，送我下楼呗。”
“别走太远。”宋婉看着姜海，嘱咐道。
张映冬嘴上说着要人送她下楼，可实际上却一个人走得飞快，等姜海跟老师打完招呼，她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姜海直觉她可能有什么话要说，一路小跑到电梯口，就看见张映冬靠着落地窗的栏杆站着，嘴里已经叼上了一根烟，正在点火。
姜海上前，把她的打火机拿了：“在医院呢，注意点儿。”
张映冬用哀怨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叹道：“我这是发愁啊……”
“你有什么好发愁的？”
“当然是为了你喽。”张映冬拿回打火机，顺手将长发别在耳后，把那根没点燃的烟夹在上边，然后轻车熟路地搭住了姜海的肩膀。
“……什么鬼。”姜海有点嫌弃地看着她。这人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洗发水，还怪好闻的。
“你继续在十七中待下去，说不定有一天会死。”张映冬趴在她耳边说，“你还是听亮哥的，换个私立学校念吧，别管什么钱不钱的了，钱哪有命重要。”
田文栋拎着砍刀的画面浮上眼前，姜海还记得那刀伴着破风声从自己身旁划过的情景，背后有些出汗。
“那帮人玩得太过分了，跟你之前见过的不是一个水平。”张映冬觉察到她表情的变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今天要不是我来得快，你想想自己会落个什么下场。还是换个地儿念书吧，那里不适合你。”
“可如果我走了，那秦珺竹和童诗瑶怎么办？”姜海说，“她们本来就没有能帮上忙的朋友，万一田文栋他们又来报复……。”
“呵呵。”张映冬摇了摇头，“你本来就是源中的人，如果没有当初那些破事儿，你根本就不会到十七中去，那她俩还不是照样过日子？”
“但现在没有你说的那种如果，不是吗？”姜海说，“我不如你，也没你那么大的本事，当不了天降神兵。但我现在既然在这儿，就不能放着人家不管。”
张映冬长出了一口气，道：“好，随便你。你要管就管吧，但是能不能别麻烦别人？我大半夜吭哧吭哧地从源中翻墙出来，帮着你跟俩拿砍刀的货对干，我也是要担风险的。”
听到张映冬的话，姜海沉默了很久。
狭小的空间里，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冰冷。
姜海觉得张映冬说得没错，是她自己在其他人的羽翼下待久了，总觉得碰见问题都会有人帮忙，这样下去免不了越来越莽撞，必须得把这个思维拧回来才行。
“今天的事是我欠考虑，没替你多想想。”姜海低着头，说得诚恳，“我自己的事，不能想当然地把你们牵扯进来。”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张映冬问。
姜海沉默地摇摇头。她暂时还没头绪。
“还记得我说过的么？你当源中的老大，我帮你。”张映冬挑了挑眉，“现在源中老大你是当不了了，不如当十七中的吧，当了老大，你就不用再麻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