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海神色一凛，防备似地退后了一步：“当初你说你是为了扳倒七龙会，但现在已经没有七龙会了。”
张映冬低头，从耳朵后面把烟摸了出来，想抽，递到嘴边却又放下了。
“我想扳倒七龙会，是为了廖家麟。七龙会没了，但他还在不是？”
“张映冬，你把我叫过来，拐弯抹角地扯刚才那一大堆，难不成就是为了说这个？”姜海眉头紧锁，眼神中隐隐有几分怒火，“你让我不要为了自己的想法麻烦别人，现在反倒为了自己的目的诓我去跟十七中那些人争老大？”
“可以啊，被你看出来了。”张映冬把烟叼在嘴边，一边咬着过滤嘴，一边看向窗外，“那你考虑考虑？”
“我考虑个屁！”姜海一掌拍在她倚着的栏杆上，“和耿茂文的约架你没去，你没看到当时发生的事，你不知道那种状况有多惨。当老大有什么好？别人也好，朋友也好，死的死伤的伤，做出那么多无法挽回的事，就为了那一个虚名！为了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
“那就是拒绝喽？”
姜海冷冷地瞥她一眼：“我不会当老大的，死都不会。以后有什么事我也不会再麻烦你，我自己解决。”
姜海说了一番重话，张映冬却笑了起来。
“我记得我第一次跟你说这些事的时候，你心里还有那么点动摇，没想到这才半年，你就有决定了，挺好。”她说，“老唐她们把你当小辈，但我把你当朋友。姜海，你在十七中，就好像站在一片沼泽地前面，你得撑住了，一步也别往里迈，否则就永远也出不来了。我刚才说的那些你就当我是喝多了，别往心里去，你是我的朋友，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也许以后我也有很多需要你的时候。”
张映冬叼着那根没点燃的烟，两只手揣在口袋里，像是看着窗外的夜景在出神。
姜海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神经跳脱的人了。
“你又搞哪一出？东一句西一句的。”
“我知道一个秘密。”
张映冬缓缓回过头，盯着姜海，阴森森地说道：
“十七中里，有鬼。”
“……毛病。”姜海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回病房。
“诶——等等等等。”见姜海没再生气，张映冬又恢复了那副死皮赖脸的模样，一把把她拉住了，“说正经的。”
“你说。”
“想不想让那个田文栋和毛洪波吃点苦头？”
“啧。”姜海眉毛都快拧掉了，“你不要又整些有的没的，我没功夫陪你玩。”
“才不是，是他们有把柄落在我手里了。”张映冬笑得像只小狐狸，“你看看这个。”
说着，她拿出手机找出一张照片放在姜海面前。
“这是……”
张映冬颇有深意地扬起嘴角，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十七中里，有鬼。”
夜色已深，原本嘈杂的街道渐渐归于平静，江畔的一栋新建的公寓楼里，叶乐轻轻地用钥匙打开了门。房间里一盏灯都没开，唯独客厅的电视机亮着，唐净心戴了个头戴耳机，拿着PS3手柄盘腿坐在地上，屏幕里的御堂岛优正在阴森的医院走廊里狂奔。
叶乐关上门，将换下的衣服挂在玄关，光着脚走过去，把刚才在楼下买的一瓶牛奶放在了茶几上。
“我靠！”
唐净心正打得专注，完全没注意到她，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牛奶吓了一跳，摘下耳机就朝叶乐丢了过去。
“你走路没声儿的是不是？故意的？”
叶乐一把接住了她扔过来的耳机，忍着笑：“嗯，故意的。”她一边说，一边走到墙边把客厅的灯打开，“害怕还关着灯玩儿？不怕晚上睡不着啊。”
“恐怖游戏就是要有点氛围才好玩。”唐净心把手柄放下，打开牛奶的盖子喝了一口：“而且你又不是不回来。”
“对，专程回来吓你。”叶乐学着她的样子，盘腿坐在她身边，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游戏包装盒看了看，问道，“晚饭吃了么？”
唐净心点了点头。
“这么说田文栋还挺好解决的，没占用你太多时间。”叶乐放下盒子，说道，“潘胜武那边可费了我不少口舌，嘴都说干了。”
唐净心轻笑一声，侧过身亲了亲她的嘴唇。
“还行，挺好的。”唐净心说。
“也不知道今晚闹这一出，潘胜武会不会信。”叶乐顺势环住她的腰，眉眼中依然有几分忧色，“阿海这事儿太突然了，差点打乱今天的计划。”
“也许是好事呢。”唐净心摸了摸叶乐的头发，“突发事件做不得假，咱们为接近廖家麟做了那么多准备，都不会比这一次看起来更真实。”
“就怕太过火了，本来没想跟潘胜武撕破脸皮的。我担心以后事情控制不住。”
唐净心沉默了一下，宽慰道：“已经这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阿海也是，才去十七中多久，就出这么大问题。”叶乐无奈地摇头，“她还好吧？”
“小冬带了不少人去，田文栋他们被打得不轻，阿海没什么事，只是她同学伤得严重了点。”
“打的不轻……张映冬做事什么风格咱们还不知道？”叶乐笑了一声，“当时电话一打过来，潘盛武脸色都变了，我就觉得要坏事儿。他们这帮人在十七中霸道惯了，田文栋吃了这么大亏，竟然肯罢手？你怎么解决的？”叶乐问道。
唐净心拿起手机，把张映冬发来的一张照片给她看。
照片的背景是网吧的桌子，桌上有一堆奇怪的瓶瓶罐罐，五颜六色的吸管仿佛枯树的枝桠，从里面延伸出来。
叶乐仰起下巴，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抓到了他们尾巴。”唐净心说。
“没那么容易……一只小壁虎的尾巴而已，用处不大。”叶乐说，“你拿这个威胁的田文栋？”
“别乱说啊，谁威胁他了，照片我都没给他看过。我只是跟他说，今天的事要么算了，要么去派出所聊聊而已。他自己不敢去，跟我可没关系。”
叶乐的目光在那张照片上停留了一会儿，伸手在屏幕上点了点：“不管怎么样，得跟‘那边’报备一下，‘那边’怎么做，就和我们无关了。”
“我知道。”
“还有阿海。”叶乐有些发愁地捏着自己的鼻梁，“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你在十七中有朋友么？能不能找个人关照一下？”
“能啊，当然能。”唐净心答应得干脆，在人脉这方面，她比独来独往的叶乐要强上太多。“关照她可以，要让她知道吗？”
叶乐无声地摇了摇头。
“好啦，你也别太担心了……”
唐净心话说到一半，就被叶乐紧紧地抱住了。她刚从酒吧回来，身上却没什么烟酒的味道，反而是一股衣物柔软剂的香味。
“你换衣服了？”
“嗯，怕被你嫌弃。”叶乐半开玩笑地说。
唐净心笑道：“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了？”
叶乐不接话，环着她腰身的手正轻轻地扯着她衣服的下摆。
安静的房间里，心跳声竟是如此清晰。
叶乐埋首在她颈间，轻声问道：“今天可以么？”
唐净心的笑声温柔清脆：“你说了算。”
叶乐腾出一只手将电视屏幕关掉，房间里的最后一道光源彻底消失，只剩一缕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洒落，映在两人交缠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