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玥全靠着两条腿走到的四条胡同,这会子她庆幸,自家离这才三里路,虽只有三里,可她也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原因么,蒋夫人没记起给她备车,兴许是故意的,毕竟,来找人步行显得更有诚心。
她按先生说的,从东边胡同口进去,过了荣郡王府,挨户数到第六家,外观广亮大门,门扇上方镶了四颗门簪子,门洞内一边各摆了一块抱鼓石。
可她怎么瞧怎么别扭,听说先生的阿玛是尚书从一品,文官按说门前应是两块门枕石,从一品也该是和自家一样的三进院,洞长五尺门宽三尺的构造,而且门槛儿还要再高些,可这家门户与自家相比显得有些小气,看样子是那一进的院子,隔不了几米就是另一户人家。
“先生的阿玛是多清廉,一家好几口子人,全挤在这不足十五间的院子里?”
蒋玥确实不信,自个儿爹多势力一人,门不当户不对的,他能作好友?而且还答应结亲,这不吃饱了撑得。
可她立即又想到先生说的“一处宅院”,那这指定对了,谁家还没处旁院了,就只她家,在这四九城内也大大小小趁着六处呢。
她重拾起信心,整了整衣服下摆,前去叩动门环。
门从内打开,一穿着汉家衣裳的女人走出来,个头约有一七左右,她低头瞧了瞧蒋玥,纳闷地问:“你谁家孩子?咋跑这串门儿来了?”
蒋玥起先以为是先生家请的下人,可再细看这作衣裳的布料,瑞蚨祥的料子,还不是那边角料,敢问谁家下人穿得起这个?
她踌躇了半天,才敢说:“姐姐,跟您扫听个事,您知道这一片,哪一户姓吴佳?”
女人却立马转头冲院里喊:“秦奕秋!有个小女娃来扫听人!你出来跟她说!”
“见天儿咋呼,也不嫌累!来了!”唤作秦奕秋的男人跑过来,对蒋玥说:“姑娘,这胡同里大半我都认得,你是要寻哪一家?”
蒋玥还没开口,女人就替她言语了:“姓吴佳,你寻思寻思,想想胡同里有这号人嘛。”
“还真没有,胡同多半都姓爱新觉罗,末期变卖的,如今几乎住了汉人。”男人直截了当的道。
“那谢谢您嘞,许是记错地儿了,我再去别处扫听吧。”
蒋玥谢过两个人后,失魂落魄地往家走,一路上跟中邪似的嘀咕:“先生就这么不愿见我?昨儿晚不还好好的,说什么下辈子,还拉钩发过誓呢,这当儿就翻脸了?就不认了?先生啊,您真这是折煞我了!”
她再一次来到蒋夫人院子,蒋夫人正坐在院中的亭子里,为兰花修建枝条,见她这可怜的小模样,笑着打趣道:“哟,小猢狲回来了?你家小主人怎么没来?还是被你气走了?”
“您可别拿我打镲了。”蒋玥走到蒋夫人对面坐下,想起来她就气,又愤愤地说:“那压根儿就不是吴佳瑛住的地儿!”
“我知道啊,瑛儿家里是正黄旗,你跑人正白旗的地界,那样都能找的到,真是神仙显灵。”
蒋夫人笑吟吟地望着她,仿佛在说,你就是缺心眼。
蒋玥瞬间支棱起来,哀嚎着:“娘!怎么连您都变着方儿地涮我!”
“为了让你长记性,我估摸啊,瑛儿应该回了沿儿胡同的老宅,我也是听来的,她阿玛带着一家子人离开北平前,只留了那一处,将别处的都变卖了,那会儿听瑛儿说还有一处宅院时,我也奇怪,好么生的怎么凭空变出来一处。”
蒋玥急忙问:“哪一户?我这就去!”
“记得是从西边数第十一户,你跑慢些,别磕了碰了的。”蒋夫人说完见她还没动,又问了句:“你不赶着去?”
蒋玥怔了怔,眨巴了下眼问:“您就忍心叫我跑着去?先生您就备车送,我就得腿着,腿就算了,还让跑,有您这么偏心眼儿的嘛?”
“瑛儿那打小儿被养得细致,受不得一点劳累、磕碰,哪像你,三、四岁就上房爬树,跟只猢狲似的,要不是念在你没揭了瓦,准得赏你一阵鞭子伺候。”
蒋玥彻底没了辙,既然娘都发话了,那自个儿就受着呗,她临出院门前,还最后挣扎了一下:“我要是跑着去也请不回先生呢?”
“那你就赖在那,烈女还怕缠郎呢,就你那光棍气,赖久了瑛儿生出厌烦,自然想把你扔出来,你就可以借此把瑛儿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