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躺下时已经过了三更，她俩一个榻上一个地下，女先生只丢给蒋玥一床薄被褥，天也凉不到哪里去，连盖带铺的也够了，只是青砖地硬一些罢了。

这青砖地多难睡只有蒋玥自个儿知道，砖缝搁得她平躺也难受，侧躺也难受，翻过来倒过去，发出的动静让榻上人睡不安稳。

“你属泥鳅的！还是身上长虱子了！”女先生合着眼叱了一句。

蒋玥干脆坐起身，双手扒住榻沿，用那软糯糯地声音言语：“先生，地上太搁，我睡不着~”

她自个儿听来都鸡皮疙瘩掉一地，可那又有什么方儿呢，总得先上得了榻再言其它。

女先生心软了一瞬，可随即又硬下心肠，懒懒地应她：“嫌搁就站着睡。”

“我这一合眼，脑中都是您的模样，仿佛您就站在我眼么前儿，我就特想去抱您、搂着您，您说我这样还怎的睡，还能睡得着嘛。”

她跟说酸话不要银两似的，张口就往外蹦，估计明儿个都得酸倒牙。

女先生的嘴角悄悄往上扬了扬，仍旧是那副语调说：“哟，长进了，晓得说好听的糊弄人了？打地铺还是管用那，你真得多打几回，改改这熊毛病。”

“拔出来的苗哪有它自个儿长得好，万一您劲儿使大了，不就老西儿跳脚——坏了醋了，我都说听您的了，您就急这一时？您瞧，这天色也不早了，就让我搂您睡一宿呗？”

蒋玥笑嘻嘻地，望着仍旧合起眼的先生，半晌也没见应声，便擅自做了主，偷偷从榻尾摸上去，爬到先生身旁一把将人抱住。

女先生挣了下身子，用胳膊肘轻捅她的腹部：“让你上来了嘛，下去。”

蒋玥又搂紧了几分，将脸亲昵地贴上先生脖颈，仔细嗅了嗅，继而呢喃：“我喜欢您身上的味儿，有股子花香，闻着就安心。”

“我离不开您，您也别离开我……”她含糊不清的念叨，渐渐没了音。

女先生轻微侧下头，瞧了眼熟睡的小人儿，又躺平回去，欢喜嘛？许是欢喜的，她盼的，也，许是能实现了。

她不知道自个儿是什么时辰睡过去的，那段所编造出的梦境，终于呈现在梦乡，感知还那样真切，好似这才是现实，而现实不过是一场梦。

长大后的小人儿褪去稚嫩，相貌越发地英气，一身朱红色喜服，脸上搽了些末粉与唇脂，两边的发用红绳编几缕，其余披散着，已然及了腰。

而她呢，同样的喜服，头发盘起坠了金饰，走起路来两边的穗子也跟着晃。

小人儿瞧见她后，笑盈盈地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往院门口去，游廊挂了一溜儿红灯笼与红绸，走过地每一处贴满红喜字。

她们手牵手在红海当中穿梭，小人儿只会傻呵呵地乐，嘴角都恨不能咧到后脑勺去，可模样再傻，也是好看的。

小人儿忽然停住身，将她拉入怀里，付在她耳边细语：“先生，我心里一直有您。”

那由软糯糯地童声，转为女子柔婉地嗓音，使她面色染上酡红，如饮醉了酒，头也晕乎乎的。

“您心里可有我？”

她该有多爱这张脸、爱这个人？梦里的她，亦或是现实中的她，都解答不了。

“岁月将会是答案。”

“先生，您梦到什么了？怎的还说梦话？”软糯糯地声音问起，女先生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那张仍旧十二岁的脸。

蒋玥探着身子，手在先生面前晃了晃：“您被梦魇住了？”

女先生将她的手拍下来：“说谁梦魇那！我是作了一个与你成婚的梦！”

“我这年岁，您与我成婚？”蒋玥指着自个儿不可置信地问，末了儿又摇摇头：“您可真会拿我开涮。”

女先生想起梦中小人儿问地那句话，神情黯然道：“所以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