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美咲和心聊了她中午与花音发生的谈话。

美咲详细地对心讲完花音的观点，然后感叹说：“虽然我不完全赞成花音前辈的意见，但我不得不说我不由自主地想要支持她了。她太好了。”

心扬了一下眉，说：“花音居然是这种想法吗？”

美咲问：“怎么，你不觉得花音前辈的理想很伟大吗？”

心回答：“花音很善良，不过她还是有私心的。”

美咲回答：“她是希望白鹭小姐过得更好吧。花音前辈那么爱她，我觉得这小小的愿望算不上私心。”

心笑着说：“那花音的心愿就快实现了。等‘乌托邦’计划成功的那天，所有人都会像她和千圣彼此相爱那样爱她们两个。”

“但她们两个必然还是最爱着彼此的那个。”

“不会的呀，美咲。”心说，“所有人都是彼此相爱的，而且是大脑所能允许的最高程度的爱意。”

“我知道啊。”美咲说，“我知道你的‘乌托邦’是什么样子的。不过这和爱情不一样。”

“一样的，美咲。”心再次强调，“不会不一样的，因为这是对所有人都完全一样的，生理所能允许的最高程度的爱。”

美咲看着心难得严肃的眼神，心理突然有些发毛：“所有人......都一样？你这是什么意思，心？”

“什么意思？你在问什么呢，美咲。”心眨了眨眼睛，认真地说道，“我在说的，是乌托邦的根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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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托邦计划对人实验的第一期，就是改造整个项目的最高技术负责人——松原花音。

虽然据花音本人所说，实验发生意外的几率比一个小时内被闪电击中十次的几率还低。但无论如何，这项技术从没有在人类身上实践过，在手术室外等待的大家都有些紧张。

尤其是某像个水泥桩一样站在手术室门口碍事的矮个子金发女郎，身上的焦虑和暴躁几乎要化为实体，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杀掉了。

美咲走到千圣身边，试图和她搭话。

“白鹭小姐，花音前辈没有告诉你今天她要做手术吗？”

“我知道。她说她今天要做人体实验什么的。”千圣的低气压越来越强，“但她没告诉我实验素材就是她自己！”

说完这句话，千圣就闭住了嘴巴，任凭美咲怎么搭话都不再回复。

美咲只好悻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随着漫长的等待，“手术中”的灯光熄灭，手术室大门的开启，花音走了出来。

千圣一下子扑了上去。心也想上去，但千圣立刻扭头射来杀人般的目光。美咲赶紧拉住心，免得千圣暴躁之下一口咬上来。

千圣像是出差多日的主人刚刚回家时的狗一样围着花音团团转：“花音，花音，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别担心啦，小千圣，手术完全成功。”花音一如既往地柔和地笑着，“我很好哦。你看，我是自己走出来的。”

看着完全不打算放开花音的千圣，心说话了：“千圣，我们想要给花音全面检查一下身体。”

“别叫我千圣！！！”

“好的千圣。”

千圣眉头紧锁，但还是在犹豫过后，放开了死死拽住花音的胳膊。

花音和心一起走进另一个房间接受身体检查。千圣紧接着跟了过去。

见状，美咲也想跟进去。

“对不起，无关人员禁止入内。”

谁知道，心和花音进去后，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女人突然出现，挡住了千圣的去路。

“你说我是无关人员？”千圣对上这个比自己高整整一头的女人，气场一点不怯，而是向前一步，气势汹汹地逼问道，“你知道我是花音的什么人吗，就敢说我是无关人员？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滚开，让我进去，别挡着我。”

女人被吓坏了，下意识地闪开了道路。千圣不理会她，径直走了进去，她竟颤抖着不敢阻拦。女人可怜巴巴地扒住门框，泪眼汪汪地看向跟在千圣后面的美咲，像是在说：求您留在那里。

美咲没有难为这个可怜的家伙，没有跟进屋，还伸手替她关上了门。

濑田薰站在远处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神情复杂。

美咲走到她身边，问她：“你和白鹭女士之前认识？”

濑田薰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她不是乡下人吗？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她？”

“在我很小的时候。”濑田薰语速很慢地说，“千圣和我一样是在弦卷园区出生的，我们同年，还是邻居。”

美咲听了有点吃惊：“和你同岁，也就是说白鹭女士只有四十岁？”

濑田薰点了点头：“是的。我和千圣小时候是玩伴，因为我那时候太小了，所以没有留下很深刻的印象。我只记得千圣搬家了，当时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她只是普通地换了住处而已——这在我们那里不算新奇事情。”

“她是怎么沦落到城外去的？”

“不清楚。可能是她的家族得罪了某个有权势的人，所以被流放了吧。现在想想，周围的邻居对白鹭家搬走后，都不约而同地拒绝谈论这件事。我觉得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很大。”

“你和她再次相遇，就是她逃回新东京的时候吗？”

“我在听说有个叫白鹭千圣的超级黑客在别的城市为非作歹的时候，还想着这家伙与我以前认识的儿时玩伴重名呢。”濑田薰苦笑了一下，“之后我听说这个黑客来到了新东京。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我主动去找她，结果发现千圣藏在垃圾队旁边的一间小屋子里，身上受了伤，发着高烧，几乎要死掉了。”

濑田薰的脸上露出悲伤的表情。

“我当时根本没有认出千圣。她很憔悴，满脸皱纹，头发灰了一大半，看起来很是苍老，完全想不到她是我的同龄人。我怕她死掉，就把她带回弦卷塔，请花音前辈救她。虽然花音前辈保住了她的命，还让她恢复了青春时候的样子，但辐射和伤痛早就摧垮了千圣身体，连花音前辈也无法彻底治愈她。只要千圣停止接受花音前辈每天的不间断治疗，她的身体就会迅速垮掉。她现在每天都要接受很痛苦的恢复治疗，这也是她脾气暴躁的原因之一吧。毕竟如果每天都要接受一次生不如死的痛苦的洗礼，谁也无法温柔起来。”

薰紧接着补充道：“对了，千圣天天接受治疗的事情不要告诉别人。毕竟治疗一次的花费很大，花音前辈为了救千圣，花的是财团的钱。虽然心同意了这件事，但被其他员工知道了，影响还是不好。”

美咲轻轻点了点头。千圣每天都要接受一遍治疗的事情她是头一次听说，但她理解千圣的处境，花音帮助人保持青春的技术会带来像是要把身体每一个细胞都撕裂开来的巨大痛楚。美咲每次接受定期保养都会抑郁好几天，更别提身体垮掉的千圣，必须每天接受时间更长且强度更大的治疗。美咲只是想象一下就觉得毛骨悚然。

美咲扪心自问一下，觉得如果是自己天天都要接受这种要命的治疗，她说不定早就一了百了结束折磨了。她不禁对千圣有了一点敬意。

美咲和薰又聊了一会，体检室的大门打开了。

心率先走出来，身后是花音和死死扒着她胳膊的千圣。

看起来花音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否则此刻的千圣绝对不可能如此平静。

心对花音说：“花音，辛苦你了。今天你就休息吧。”

花音说：“不需要呀，我没有感到很累或者哪里不舒服，不需要休息的。”

听着花音的声音，美咲面部的肌肉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

花音的嗓音软糯可爱，很有辨识度，总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去倾听。但如此动听的嗓音有个缺点，那就是无论花音在说什么，都显得她像是个正在跟心爱的人要糖吃的小女孩。

花音自己也发现了这个缺点，所以一直尝试在说话时减少情绪的注入，让语气理性而冷漠，就像她的职业一样，散发出一股理科生的冷感。花音试图凭此不让自己听起来像是个在撒娇的小女孩，以保持长者的威严。此举效果不强，大家都还是只觉得她的声音可爱，没觉得有多少威严。

花音对大部分人都是这副语气，无论是对美咲，还是对心，都以一副理性睿智的长者语气。唯有在面对千圣时，她的语调会温柔下来，变得活泼婉转，句尾带着丝丝颤音，可爱到让人想要把她狠狠抱在怀里揉。

刚才这一句话，花音的语气如春水般温婉柔和——她在用本该专属于千圣的说话语气和心说话。

千圣也听出了不对劲，立刻变了脸色。她站在花音面前，挡住她的视线，对她说：“跟我回家嘛，花音。”

花音看了看心，又看了看千圣，低头思考了一会。最终，她拉住千圣的手，温顺地冲千圣点了点头。

千圣的眉随即皱了起来。

美咲身体后仰，把头凑到站在她身后的濑田薰耳边：“花音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濑田薰也有些迷惑：“我也不知道。难不成是手术的影响？”

美咲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她沉默下来，直觉告诉她，事情有点不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