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咲站在花音的家门前按了半天门铃没得到任何形式的回应。在美咲以为千圣可能根本不在家的时候，门开了。

美咲小心翼翼地穿过院子，远远地看见千圣板着脸站在玄关处等她。

千圣皱着眉问：“奥泽小姐，花音她现在不在家。”

“我知道花音前辈不在家。”美咲回答，“我是来找你的，白鹭女士。”

“哦？”千圣似笑非笑地问，“弦卷家的夫人亲自来到下属家里，接触员工的老婆，要做什么呢？”

“首先，花音前辈不是我的下属或者员工。她是德高望重的前辈，整个财团上下都很尊敬她。”美咲说，“其次，我希望白鹭女士的态度能够友善一点，我不知道我在什么时候得罪过你。”

千圣的嘴不屑地抿了一下。她打开房门，对美咲做出一个“请进”的姿势，然后说：“进屋。”

这个乡下人真的很没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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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咲接过千圣递过来的茶，一时甚至有点不敢入口。

千圣好像发现了美咲的窘迫。她嘲笑说：“不敢喝就把杯子放下，一直端着不怕被累到吗？”

美咲心一横，饮下一口杯中的热茶，意外发现这个乡下人泡的茶相当好喝。

千圣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两条不长的腿交叠在一起，一副拽到不行的样子。她像没骨头一样把背靠在沙发上，说：“奥泽小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美咲的任务是“调查白鹭千圣”。天地良心，美咲不像濑田薰一样受过类似的套话训练，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进行“调查”。

美咲之所以接下这个难搞的任务，原因只有一个——

美咲坐直身体，问：“我想问的是花音前辈的情况。她最近怎么样？”

听到美咲的话，千圣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那幅略带不屑的讽刺的微笑。但小动作出卖了千圣，她的手指交叉，紧紧攥在一起，一直攥到指关节发白。

千圣没有回答美咲的问题，反而是又抛过来一个：“什么叫花音最近怎么样？”

“就是花音前辈最近有没有异常的意思。”

“异常，她为什么要有异常？”千圣问，“因为那个‘乌托邦’手术？你们明明告诉过我那个手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啊。”美咲突然发现自己露馅了，“手术目前还未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只是，我们担心手术可能有什么很隐蔽的影响，就是那种隐蔽到只有最亲密的人才能察觉出的影响。虽然我们确信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但你知道的，科学最重要的就是严谨。我这样问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挺有趣的。”千圣眯着眼睛说，“你的说法和你老婆的说法自相矛盾。”

“唉？”美咲吓了一跳，开始心虚，“不可能吧。心说过什么？”

“弦卷的说法是，手术没有任何问题，也不可能有任何问题。一丁点后遗症都不会有。”千圣双手抱胸，眼神凌厉，“你跑来问我花音有没有出现异常，就意味着你觉得这个手术有一定风险。而你会上门来问我，就说明你观测到你所担心的风险已经发生了，对吗？”

一滴汗从美咲的脊梁滑下。美咲一直下意识地以为千圣这种技术型黑客不擅长与人交流，但现在她发现自己小瞧眼前的这个金发小个子女人了。

“我的确觉得有什么事情改变了，但我又察觉不出哪里改变了。”千圣逼视着美咲的眼睛，似乎想要看透她的灵魂，“告诉我，花音身上发生了什么？”

美咲沉默了。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把财团的最高机密透露给一个局外人——准确地说，一个反超级企业的神经病。

千圣催促道：“说话啊。”

美咲考虑了一下，觉得千圣是有知晓花音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权力的。于是，她简单地说了一下花音身上发生的事情。

千圣沉默着听完了美咲的描述。出乎美咲意料的是，千圣没有表现地歇斯底里。她出奇的冷静。

千圣低着头，皱着眉一言不发。看着这样的千圣，美咲反而觉得她比尖叫着跳起来拿枪去找心拼命更吓人。

“白鹭女士，呃......你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千圣反问，“你要我评价什么？评价你们这些该死的超级企业终于开始尝试通过思想控制来统治世界了吗？”

“统治世界？你在说什么啊白鹭女士，我说的是花音前辈的事情。”

“我知道。”千圣扶额叹息着说，“我对你们这群混蛋想要怎么统治世界一点都不关心。只不过你们作死为什么一定要带上我那可怜的花音当陪葬？”

“等等啊，统治世界的事情能细说一下吗？”

“怎么，你看不出来吗？消除人与人之间的对立意味着弦卷心再怎么压迫她的员工，她的员工都不会恨她。消除负面情绪则意味着弦卷心的手下无论何时都不会感到痛苦，永远不会反抗，永远不会消极怠工，能时刻以最高效率被她压榨。这的确是完美的‘乌托邦’啊，对她来说，全人类都会是听话而且不会偷懒的奴隶。”

美咲有点生气：“你在胡说些什么啊！心她只是想要建立一个让全人类都幸福的世界而已。虽然她的手段激进，但她的出发点绝对不是为了把其他人变成奴隶。”

“无论她的出发点是什么，她都会在事实上把全人类都改造成高效率的奴隶。”

“荒谬！”

“如果一种生物它看起来像鸭子，走起来像鸭子，叫起来像鸭子，那它就是鸭子。奥泽小姐，无论弦卷嘴上再怎么说着要造福人类，实际上做的事情却只有她自己受益。”

美咲大怒：“你懂心的什么！你不能恶毒地这么诽谤她！”

千圣冷笑：“那你回答我，奥泽小姐。如果弦卷真的觉得这个改造能给人带来幸福，那她为什么不自己率先进行改造？”

“她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奥泽小姐啊。天真的奥泽小姐啊。”千圣讥讽地笑着，摇了摇头，“你可以自己去问问你老婆。你问她何时才会对自己进行这个‘乌托邦’改造？我敢肯定她会这么说；‘我要等到全世界的所有人类完成改造，当全世界的人们都从苦难和猜疑中解脱出来，我才会在最后进行改造。’她肯定会假惺惺地摆出这样一副菩萨面孔，推脱掉她自己的改造。你猜她到了最后时刻真的会改造自己吗？屁咧，如果她改造自己，就意味着她把弦卷家的所有积蓄都无偿平分给了全人类。可她如果反悔保留自己的意识，没人可以制裁她，没人可以反抗她，大家反而会爱她。她毫无疑问会成为世界上有史以来最大的奴隶主。”

美咲被气的说不出话，她站起身来，想要离这个思想阴暗的女人远远的。

美咲刚走两步就被千圣拉住了。美咲愤怒地挣开千圣的手，怒视着她：“你想做什么？”

“我损了你的老婆，你生气了？”千圣依然是一副讨人厌的高高在上的笑，她毫不在意美咲的抗拒，再次拉住她，“别生气嘛，我其实一点都不在意你的老婆最后会不会统治世界，就算她想要毁灭世界我都不在乎，人类早就该灭绝了。”

“你想干什么？”

“我想要我的花音。”千圣的眼神变得认真，“我在乎的只有花音。弦卷有一点没骗你，那就是花音的确还是像以前一样爱着我，我感觉得到，这个感情无法作假。但是，我无法接受花音爱着其他人。爱如若无法独占，则爱毫无意义。我要独占花音！”

美咲低吼着说：“我帮不了你，你放开我。”

“你会帮我的，因为我也会帮你。”千圣说，“我看得出来，你从心底不赞成弦卷的做法，你会想办法阻止她的。你一个人无法做到，但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只要事成之后你把花音分给我就行了。”

“你是什么东西？还事成后把花音前辈分给你？你是土匪吗，还想抢女人？”美咲厌恶地说，“我再说一遍，放开我！”

“好好好，放开你。”千圣放开美咲，然后打了个响指，全息投影凭空在空气中浮现出一串字符——是一个地址。

“这是什么？”

“外城的一个避难所。”千圣回答，“你可以在那找到我？”

“你要去外城？你去那种地方干嘛？”

“我为什么要去外城？我才不去外城，那种鬼地方狗都呆不下，更别提是人了。”千圣皱了皱鼻子，如同是闻到了恶臭一般，嫌弃得不得了，“我会好好待在这里的，毕竟我的小花音也在这里。但是你知道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为了顺畅的合作，你得有个联络我的地址。”

“我才不会跟你这种烂人合作，我是不可能背叛心的。”

美咲嘴上斥骂着千圣，眼睛却鬼使神差地移动到在半空中闪烁着的那串字符上，偷偷记下了那个长长的地址。

千圣默默地看着美咲的行为，没有点破。她再次打了个响指，地址消失在空气当中。她走到玄关处，打开门，伸手示意美咲赶紧出去。

美咲气呼呼地走出门，并且再心中发誓以后再也不和千圣说一句话。

身后轻飘飘地传来一句话。

“祝愿你下次和我见面时，不要太过狼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