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离午休还有一段时间,手牵着手。
“奇怪,你们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小光坐回了自己位置,平时她身边的人也都来到她的周围,由原来的成群结队到她的成群结队。
我想要回到自己的位置,抱着这样的想法。
“不如,坐在这吧。”
小光指了指身边的空间,于是,我将自己的椅子搬了过来,忐忑不安地坐着。
“平时都看不出来,你们是怎么一回事?”
提问的女生,我只是模糊地知道姓名,也很模糊地不知道是问我还是问她。我不知道如何开口。
“不久前吧,因为她很好嘛,所以就成为朋友了。”小光回答道。
我有点着急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那个提问的女生如此回答。
之后又问了一两个问题,还好她并不在意这样的事情,所以含糊地回答也没有什么关系。
再之后就开始聊一些她们的共同话题,因为我并没有经历过这些,所以插不上话,也不想说话,偶尔也会突然询问一下我的看法。可是,对于那些恋爱啊,补水啊,或者是生活的趣闻。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没有什么看法。所以就只能给出模糊的回应,我很单纯地想到,我这样其实是显得有点多余,影响气氛了。
距离上课的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身体和想法分离,强迫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太多太多次了,只能待在她给我的一点空间,身体靠得并不是很远,最多也只是一个桌子的距离。可这距离看起来真的好远好远,远到置身荒野,只剩下一个人的感觉。
“陈同学,你应该很喜欢看书吧。我看到你空余时间都在看。”其中一个女生似乎是不想落下我而想让我加入对话。
“是的,她看过好多没听说的书呢。”
“文学书?哲学书?”
“好厉害啊。”
小光看向我,鼓励一般说道。
“是的哦,小栞你平时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书?”
场面安静了下来,我吸了一口气。
“我…其实很喜欢看恋爱小说。”
“我也很喜欢!”活跃气氛的女生这样说道。
然后得到了其他人的回应。我努力地笑了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气氛总觉得似曾相识,到快上课,把椅子搬回自己位置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而我也感受到了,我一直在逃避的东西。
我自以为是地想,我讨厌她。埋藏在内心的恨意,以及那份痛恨自己的那份感情。一遍又一遍地折磨着我。让我永远无法逃离,即使到了现在,我也无法分辨是非,无法知晓。
在我还坚信自己能正确找到方向的时候。
刚入学的时候,班主任叫人扫教室的地。叫到了我,我问道。
“为什么是我?”周围的人吵闹着,因为第一天不上课,来一下就可以走。
班主任说:“没有为什么。”
我没有多想,也许是当着全班的面扫着, 在我的认知里,大部分的人都不会喜欢一个阴沉,不说话的人。会更多地喜欢所谓的活泼开朗的人。
所以,在我的行为准则里,绝对不能封闭自己,无论怎么样,都一定要面带笑容,每一天都过得顺心如意。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作为一个新的开始,新的朋友自然是重中之重。环顾四周的新同学,我却有种莫名的悲叹。
在看一个人的心灵之前,大多是先看外表的吧,也就是第一印象。大多数的同学真的很普通。并非我天生带有偏见,不如说我一直觉得大多数的人在外表上都是很普通的。
通过控制饮食和运动,或者说化妆都是可以好看起来,只不过,在只能素颜见人的学校。就显得有些有心无力了。如果说对外貌有一个及格线的话,可能还有人没有到这个及格线。
坐在从一开始随便挑的座位上,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以前认识的人。三三两两的同学有说有笑,大概是以前就认识了。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于是忐忑不安地等到了可以走的时候。
新的开始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开始了,没有准备。
对于交朋友,我谈不上很有经验,因为过去能算是朋友的数量就屈指可数了,更何况大多还只是会去说话的那种。
因为过去我彻彻底底地将自己与周围的人隔绝开了,而现在我想改变。
好好度过在学校的生活,交上好朋友,然后度过充实的每一天。
当前桌的两个同学在跟别人交谈的时候,突然问了我一句。
“你觉得她好看吗?”
我沉默了。
因为她们所指的那个女生,是一个很胖的人,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也不能很直接地给出否定的答案。
“你觉得怎么样?”我如此回答。
“当然是好看啊!”
我没有弄明白,为什么要这么接近于讨好的回答。也不明白她接下来说的一句话。
“既然你是这么回答的,就说明她觉得你丑喽。”我的前桌如此对那个女生说道。
“不是的,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连忙解释道。
那个女生的脸色不悦,没有说一句话。
前桌说起了安慰她的话,于是,我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我觉得我并没有做错。
直到有一天,前桌在空余时间看似乎很有意思的书的时候,我有些好奇地看了几眼。
“看完了可以借给我吗?”
“这本书并不是我的。”
“是谁的?”
前桌用手指了指那个地方,我看到原来是那个女生。
我鼓起勇气过去问她。
“你的书能借给我吗?”
“不行。”她小声而又坚定地说道。
“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
我有些发愣,一时间我竟然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了一种无名的怒火。
“那为什么你愿意借给她?”我看向前桌的方向。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停下在做的事情,甚至看到没有看我一眼,继续说道。
“因为你丑。”
就这样自讨没趣,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与其说胸口里的是愤怒,不如说是一种胆颤与恶寒。
身体不自主地开始发抖。
当别人讲一个小纸片传给我,让我点评的时候。
我斟酌了许久,这是一张写了小黄文的小纸条,说实话,在我看来写得很差。说不上来的差,像是没有感情的组合文字。
“你要好好点评哦!”将这张纸条传给我的人这样叮嘱道。
而写了这张纸条的人,虽然沉默寡言,但一年四季都估计不会有好脸色。
我说了一句自以为合适的话。
“我觉得写得很好,但如果说能多加一点细节就更好了。”
我将纸片还了回去。
“那你写一篇看看?”冰冷刺骨的话语。让我一时间不知所措。
我连忙拒绝了,并且没有说话,从那之后她对我的态度就能感觉出,我似乎再一次说错话了。
大部分的人都不喜欢听实话,只想沉浸在别人或者自己所编制的美梦,想要听到赞扬,让其他所有的选项都变成了错误答案。
一开始的这些打击并没有被我注意,只是让我有了其实我并不怎么会说话的概念。
当我真正注意到的时候,我的这些语言就已经无法挽回了,在学校,身边也就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内心的执着让我根本不愿意去多加思考他人的感受,不如说即使是将他人的全部心灵展示给我看,我都不会产生一点兴趣。
我不希望去承认这些都是因为我自己本身而犯下的过错,可事实是,空想在催促着我,一种寂寞的心情在我心里回荡着声音。主动去说些什么,回应我的只会是伤害。我单方面地这么认为,并且逐渐想要放弃。
双眼逐渐看不清了。
所以,当有个女生对我说。
“陈予桥,你真是一个虚伪的人。”
我理解不了这之中的意思,疑问道。
“什么?”
我勉强地咧开嘴角,即便是这并不是应该这么做的时机,就好像是验证她的猜想。
“没有兴趣,也要装作热情的样子。只是为了让别人觉得你不是个无聊的人,但实际上这么做你能得到什么呢?往往是什么都得不到,你的内心很无聊,空无一物,只是一潭死水。”
我说不出话,想要从嘴里挤出几个带有否定意味的字。
这个女生从面无表情到变得柔和:“其实刚刚的话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不负责的猜想而已,难道,我猜对了吗?”
我也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关于自己的本质,总是会当局者迷,是否应该相信他人所说的评价。就好像当有人只说你的好而不说你的坏的时候,难道就因为这是想要听到的东西就坚信这就是自己的一切,明显这是幼稚的行为。
从教室桌子间的缝隙经过时,我在意地看到了放在桌面旁边书本的名字。
施凝光,拥有这个名字的她,如同一抹鲜艳的色彩,点缀了这个空洞的教室,在班级中大概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最好看。成绩优秀,活泼开朗,她的身边总是充满欢声,我想她就是我做不到的理想状态。是即使放在外面看不到的范围,我想也不会有人能与她比肩。就当我想着,日子只会这样一成不变地流逝,我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的时候。
班主任对我说道:“你的座位调到第一排怎么样?而且你的身高放后面也可能会看不到,第一桌也可以好好听课。”
当我意识到近视的时候,母亲只是淡然说道,那就跟老师说把位置调到前面好了。
到了下午快放学时,我的座位从原本的第三排换到了第一排,只是换到第一排还是有点看不清,虽说会有些遗憾,但还是得去配一副眼镜。
当我听到班主任说到了我的名字,又说到了另外一个名字。
我看向了施凝光,她的表情显然有些出乎意料,不过还是平淡地笑了笑,她换到了我的后面,从原本的第三排。
我有些费力地把桌子拖到了前面,人已经走了一些,放好桌子后,我照常检查要带的东西,感受到背后的视线,以及传来拖响的声音。
“好巧啊。”
我转过身,她正抚摸着胸口,声音有些急促。
“你现在不回家吗?”我的表情有些僵硬。
“恩,晚一点再走。”
可能是在等着谁,然后再一起回去。与我想快点回到家里不同,我没有办法说出其他什么话语。几乎没怎么检查,拉上拉链,在刚想迈出一步的时候。
“那明天见。”
就好像之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与对其他人一样的态度,友好而亲切对应我心里纠结的那句话语。
“恩。”我点了点头,走出了教室。
明天见,没有说出口。
新的同桌看起来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女生,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做自己的事情。我不知道在她是否愿意跟我坐在旁边,我们的关系像是找不到温度的寒冷,就连名字我都不知道。
与我们的空气不同,后面则显得很热闹,在下课或者午休的空余时间,总会有很多人过来,上课会有交流声,自习课也会有人换位子坐过来。偶尔我会假借看后面的时钟转过后面,用一瞬的余光看一下她们,有时她也会投过好奇的目光。在我的闪躲之下,我的心情开始发生了变化。
在一个没有老师的自习课上,同桌与往常一样聚精会神地做着自己的事,而我照常写着作业。这寒冷的空气,与身后形成对比,我有意无意动了动笔,百无聊赖下,想要听听身后在聊些什么。
“小光,你觉得她怎么样?”一个女生开口。
虽然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稍微感受到,她有些犹豫。
“擅自评价别人其实不太好。”
“只是说说印象而已,也没有什么关系吧。”那个女生如此解释,声音透露出欢快。
她似乎是默认了。
“她很安静,很认真,如果只看外表的话,所有人大概都会认为她是个好孩子。因为,大部分的人都会认为成绩优异,性格上又不恶劣的人很乖吧。在所难免…”
“恩?”
“这就是我目前所认为的印象哦。”
“还真是普通的印象呢。”那个女生不满地说道。
“虽然很普通,不过这就是事实。”
我迟疑了一会,好奇地往后看了一下。
对于他人的交谈,也没办法就这样加入进去。所有的好奇化作这一个动作,视线交汇。
我赶紧转了回来,在注视中蕴含的意义。
我天真地认为,这些都只会成为插曲,过去就不会再被记起,也不会有任何意义。
究竟是哪个时间点,我转身看到了独自一人看书的她,她的周围不像平时那样,现在就好像只剩下了她。
目光,淡淡地经过平摊在桌面上的书,神情专注,精致的五官呈现出完美的样子。细长的手指轻轻翻动书本,纸张发出清脆的声音。平淡的目光,皎洁无暇。她看着书,而我看着她。
想不起来为什么要转身,只是好奇地想要注视她。
“我的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听到她的声音,我从恍惚中醒来。
“不是的,我只是好奇你在看什么。”
“这样啊。”她自顾自笑了一下,将书本的封面展示给我看。
我在心里默默记下书本的名字,想着如果能看看,说不定就可以知道她的一些想法。
“你对这本书有兴趣吗?”
“嗯,有点好奇。”说完后,我又急忙说了句。
“是书店买的吗?”说出口就有点后悔了。
“哈哈,书本当然是书店买的啊。”
她的眼珠转了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对我说道。
“要是有兴趣的话,就借给你好了。”
“可是你还没看完。”我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已经看了好几遍了,所以没什么关系。不过,借给你是有条件,有不懂的题目,我可以问你吗?”
我的心中有些惊讶,有些怀疑这被称之为条件的话语,但思考了一会,同意了。
她将书本合上,递给了我,适中的厚度,感觉不需要一周就可以读完。
“如果是你的话,也不会有多少不懂的吧。”
“嗯,还是会有不懂的,不然我也不会一遍又一遍去看书了,也不会一遍又一遍去思考了。如果是一起来思考的话,很快就能得到答案。不是吗?”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而且你想想,如果去问老师的话,在别人看来,不就显得很刻意吗?刻意表现自己是一个认真刻苦的学生,毕竟大家都很默契地不去问。”她自嘲般笑了起来。
如果是一个人去问的话,确实会显得很刻意。但如果是很多人去问,应该就会淡化这层刻意的吧。每个人平分一些,分到的部分就很少了。
“言之有理。”我默认了这所谓的条件,对于我而言也不过分。
“自从我坐到你身后,你好像总是会转过来呢!”她面带笑意,晶莹剔透的瞳孔,轻盈的发丝缠绕指尖。
“那是因为我想看后面的挂钟。”
我的脸有些发烫,明明这是说谎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状况,明明说的是实话。
“真的吗?”笑意愈发明显,轻飘飘的声调。
“真的。”我着急地点了点头,心里似乎开始紧张了。
“我还以为,你是想转过来看我呢。好可惜啊!”她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我也没必要特意经常转过来看你吧。”我移开了视线。
“也是,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不过,如果你是想看我的话,我倒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坦白说说。”
感到了一阵轻松,看起来她已经不在意这个话题了。
“是什么事?”
“要是你愿意的话。可以经常转过来,一起聊天,或者一起玩游戏。”
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乱动,让我喘不过气。
“如果这也是条件的一部分的话,我会同意。”
互相借书的这个行为,本身就像是朋友之间才会做的事情。至少,肯定是不希望讨厌的人来动自己的东西。那么此时,我们的这种行为,是默认了朋友关系吗?
“当然是条件的一部分啊!”
这有些耀眼的笑颜,总会让我想到小孩子得到新玩具所展露的,只是此刻,我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那就没办法了。只是,你和你的同桌关系看起来那么好,总有种不好意思的感觉。”
“因为我们是小学同学啊! 她很好相处的,所以不会介意。”
思索下一句的话语。
“小光,你在做什么呀?”
她的同桌已经回来并向她打招呼,于是我下意识拿着书转了回去。
她们继续交谈,而此刻我也只是想着就这样安静下来,翻开书后,总觉得有些看不进去。
说到底,这层看不见的隔膜并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打破,越是迫切想要进去,只会被相同的力弹得远远的,关系也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建立的,说到底,这里并没有过去已经建立起的关系,新的关系也只会在时间里逐渐消磨殆尽。
她们的交谈肯定是建立在庞大的时间上的,自然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说到底一见如故或者是一见钟情发生的概率都几乎没有。
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翻了几面了,只可惜一点印象都没有留下,只好又翻回去重新看,文字无论看多少遍,都很难被记住,只会留下模糊的影子。
与文字相关的,可能在对人上也是这样,模糊的概念,不知道做出了什么,不是他人本身,自然也不知道他人内心的想法,被肆意讨厌,肆意无视,感情终归是不被允许的产物。
只是,当时的我,总还是相信友情,人际关系是可以通过以真心交换到真心的。
过后不久的一天中午,我走在回教室的路上。碰巧看到了同桌,同桌总是孤身一个人,就好像所有人都已经默认。同桌显得并不在乎,我行我素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一番纠结中,我还是决定向前走一步。
在交换的视线里,我们都知道已经看到了对方。
“嗨。”我先打了招呼。
“恩…”
此时站在教学楼旁边,树旁边就是入口的路。
我询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起先同桌看起来有点疑惑,随后拿起了手里的保温杯,态度温和。
“我打算去灌点热水,一起去怎么样?”
“好啊!”
我们并肩走去水房,虽说刚刚说要一起去,可还是陷入了一阵沉默,我忍不住频频看向左边,而同桌注视着手中的保温杯。
“有件事我很疑惑,想问一下你。你是不是很想跟小光建立关系?”
“建立关系,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不解地询问。
同桌的眼睛总是好像没有完全睁开,无精打采的样子。而此时,表现得很有精神。
“因为,后面总是那么热闹,你也完全对我不感兴趣不是?”
到了水房,人不是很多,拧开了开关,开始接水。而我思考了一会,想要打破这阵沉默的气氛。
“可能是有这个意思,只不过,我并不是对你不感兴趣,不如说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你总是在做着自己的事,让我不太敢打扰你。”
灌好水后,双眼注视着我。
“我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所以总是喜欢发呆。如果你来找我的话,我不会不说话。”
同桌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慌张。
“如果,你想跟小光一起玩的话,我可以帮你的。”
紧握着保温杯,眼神乱晃了起来。视线所及之处,是早已看惯的地砖。
“诶?”
“我和她是小学同学。”
我感到疑惑。
“平时没怎么见你们在一起聊天。”
“恩,也没必要总是黏在一起吧。”
这时我才意识到,同桌并不像我所看到的,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正相反,是一个可以很好相处的人,因为看似对所有事情都漫不经心,是一个很友善的女孩子。而此刻我才意识到,都当了那么多天的同桌,我好像连她的名字都没有记住。
并肩走着,我才感觉到了一点与独自一人所不同的东西,这份心情。曾一度被丢弃不见,而到现在,我好像可以重新把它紧握手心,我想到我可以这么做。
“你好,我叫陈予桥。”
同桌愣了一下,可能是意识到了我的做法。
“你好,我叫李意,下次可不能连同桌叫什么都不知道哦。”
于是,我们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失去之物,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归。本以为难以做到的事情,确实就这样简单地发生了。只是,往往只会关注表面所发生的变化,而不在乎内在所发生。
李意大部分时间总是在发呆,而发呆的方式也并不是单单坐着,而是拿着圆珠笔,不断在本子重复动作地划来划去,在一节英语课上,老师在上面讲课,李意的手中不停地在书里记着什么,我想看看李意记的笔记,就往李意的书本看了一眼。
我发现,李意正认真把每个带圈的单词把里面全部涂满了。
“如果无聊的话,不如看看书怎么样?我可以给你推荐。”我这般提议道。
“还是不用了。看书,感觉太费神了。”
“这样啊!”
“平时在家里都在做什么?”
“在床上躺着或者坐着,然后会去看电视。”
“看来,大家过得都很无聊呢!”
“恩,没办法。”
李意的表情总是毫无波澜,没有什么变化,可眼神总是很柔和,也不会总板着脸。因为不知道可以和她聊些什么,就只好想到一点聊一点了,可即便是这样,对我而言,也比之前什么都不说更好,也许,我不抗拒这种状态,是因为在她的回应里并没有讨厌的成分。所以我才会想要找些话题聊聊,即使打扰了李意的发呆,李意也不会很难受,也不会很抗拒。
在初中阶段,所能做的事情,所看到的世界能直接看到边界。被直接限定在教室里,目光就只能看到窗外的树木。于上课,下课中为自己找点事做。
被限制所带来的压抑感,使我迫切想要改变这些,改变无趣,重复的经历,而这些,我为改变这些所做出的努力,如今看来,是多么可笑。想要改变的心情,为改变所做出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无聊的行为。
我还记得那天,上午跟平时一样,到了中午,有个同学身体不舒服去找了班主任,量了体温之后,是发烧了,就请假回去了。而不知怎么了,又有人说身体不舒服,又去找了,我本以为只是由于天气寒冷或是传染性疾病所带来的结果。
那个同学兴致勃勃地跑了回来,完全没有一个病人该有的样子。
“现在去请假说自己头疼,量体温都不看的,直接批准就可以回家了!”
一时间,我竟然有点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更让我不能理解的则是,许多同学听了这句话后,马上去了办公室,回来则都是笑容灿烂,整理或者干脆不整理书包就走了,黑板右边一块被写满了名字。大半个班都回去了,下午估计是不上课了。
我的心里并没有特别想要请假的感觉。
少了大半人数,空旷的教室,靠窗的前两排位置,柔和的光线,在桌面上呈现多彩的颜色,清凉的空气拂过,带动了被压住试卷的一角。如同一声振翅,清脆。讲台不再与往常一般有名为“教师”的规则。随意的气氛,她的身边与平日不同,没有了那些同学。十几个人的教师分成四组,我们这一组就只剩下前两排的四个。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感叹下午的悠闲,也庆幸她没有请假,她与她的同桌已经开始了下午的闲聊。
我的肩膀靠在窗边,盯着她们。
“小时候真的好笑,以前小孩子不是都会在一起玩啊!然后我就跟一个比我小一两岁的邻居家的小男孩玩得很好,他大概挺喜欢我的。”
“真的?几岁的时候?”她的同桌询问。
“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反正年纪很小,他送我过东西,一个画画的板子。”
“可是送东西也不代表喜欢吧。”
“嗯,主要是之后他跟他父母说‘我以后要娶那个姐姐。’我父母跟他父母以前关系好就跟我说了,童言无忌啊!”
“哈。”她被喜欢是很正常,因为好看的事物本身就具有价值,更容易被接受和喜欢。
“那现在还有联系吗?”到此轮到我提问。
她们好像有些吃惊,不过她还是马上恢复原样。
“当然就没有联系了,说到底只是小时候的事情罢了。现在我也不是很想跟他玩了。”
我的心情不知不觉松了口气,柳羽橙是我从李意那得知的施凝光同桌的名字,不过估计也没什么机会可以用到。而此刻我的行为是有些不礼貌的,一瞬间有一道锐利的眼神刮在我身上,活泼,表现自己并没有故意的意思。
“我有点好奇你们在聊什么,下午真的好无聊啊!”
总感觉自己有种图谋不轨被抓到然后随便扯谎。
“没关系。”柳羽橙如此说道,看起来活泼开朗。
“嗯….我很好奇,你叫她小光,这是她的外号吗?我也可以这样叫吗?”
“当然可以。”施凝光回应了我。
柳羽橙特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不过是一个外号,小光不介意就行了。”
没来由地高兴,我拿到了能成为朋友的门票,李意让我觉得外表不好接近的人也许其实很容易相处,所以我就单方面地认为所有人都是这个样子的。柳羽橙和小光都是面带微笑,而柳羽橙显得更活泼,主动找有趣的话题,把大家都逗笑,我没有注意到李意全程都没有参与我们的聊天,与平时一样,一言不发,而我却在心里放下了所有的戒备。
话题结束后,有些疲倦就想趴在课桌上睡一会。
“你想听听我的事吗?”
全程没有参与的李意一个人发呆总感觉有些可怜,于是我同意了。
“其实不久前我分手了。”
一直以来我对恋爱就没有具体的概念,何况是早恋。
“这样啊,你一定很伤心吧。”
李意摇了摇头,说道。
“不知道,以前一直都是无话不谈的,突然就没有感情了,之前,我们吵架的时候,他说他要去淋雨,我说如果要淋雨那我就陪你一起,现在想起来很好笑。”
哑口无言的我不知道应该表达什么观点。
“这…我不是很明白这样的心情,我并没有喜欢过别人。”
李意看向我,还是冷漠的表情。
“我也许很羡慕你,为什么要去喜欢别人呢,总有一天感情就会背叛自己,明明之前在一个学校,一个班级,还是邻居的时候关系是那么好,可现在不在同一个学校了,他就变心了。”
“你的前男友是个怎么样的人?”
“是一个小混混,说不上哪里好,恋爱的时候很盲目,只觉得喜欢我就足够了。可能,随意的性格会比较吸引幼稚的人吧,以为这就是成熟之类的。”
“这很吸引人吗?我不喜欢混混,很不务正业的感觉。”
“嗯,现在我也是这么想的,一开始分手的时候我还想去死,不过时间一长就没感觉了。”
“这些为什么要跟我分享?”
“不知道,只是想跟谁说一下。”说完李意坦然地笑了。
如果能做出对的选择就好了,如果能不那么做就好了,有太多太多的如果,如果能后悔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