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图书馆的路上,过长的刘海挡住了视线。早已习惯一个人的心情很不自然。经过身边的他人,或多或少不会在意我的经过,可被几秒钟的视线扫过就让心里很不舒服。
坐到她的身边后,不自然的感觉才消失了,我把课本都拿了出来。
写了一会,偷偷转移视线,看到她正在笔记本上动笔,我一边思考题目一边说道。
“你在写日记吗?”
她默认了。
不经同意去看别人的东西终归不好,而且我也不会好奇。
“为什么要一起做作业呢?”
她停下笔,不假思索地回答。
“当然是一起准备竞赛啊!一起写的话,你想想看,如果有不会的题目,可以一起思考。”
我和她被一起选上了,也算是意料之中。
“可是图书馆又不能大声说话,而且人那么多,可能座位都抢不到。”
四人桌的对面有人了,她没有停下手中的笔。
“嗯,只不过我家里不太方便,回家的话就总感觉,在家里总是不太想写作业不是吗?”
回到家里的话,我会先把别的事情先做完。
“我没什么感觉。”
“那么,小栞你觉得会有世界末日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小光表情认真,让我觉得这个话题也很认真。
“你想想看,在很多传说或者书籍里面在人类之前不是已经有过好几批人类了?而且还有世纪大洪水,在我们之前的恐龙也灭绝了。说不定…我们也会这样?”
“这些传说到底只是传说,关于恐龙的灭绝,虽然原因不明。但我觉得很可能是小行星撞击地球,这件事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概率太低了,而且恐龙可是统治了地球差不多一亿六千万年。我们人类的从开始到现在也没多久。虽然我也说不准,但至少在我们的生命终结之前,不会…”
我想要证明的东西是什么?完完全全可以不必强求去说服小光的,我嘴上说着不相信有这个的存在,可我潜意识里可能是相信有。
“是不会有的,人生不过百年,我们也只是经历了五分之一不到,世界末日跟死亡一样跟我们太过遥远了。”我继续说道。
“不是的。”小光的眼神有些落寞,像是抹去雾霭。
“战争的时候,随时会死亡,没有足够的食物,没有住所,易子而食,互相残杀的事情经常发生,对于战争受害者来说,战争不就是一场世界末日?而且现在人类拥有了核弹,毁灭地球太过容易了。”
我一时语塞,透过眼镜我看不清她想对我诉说的表达,只是如果这也是末日的另一种方式,可能我其实很熟悉。
“可能对于一个绝望的人来说,每一天都是世界末日吧。”
小光笑了,说道:“这些对于我们来讲,是不是太过遥远了?纠结这个还真是没必要。”
手中的笔,完全没有要写作业的感觉。
“那么下一个问题,小栞你谈过恋爱吗?”
这跟上一个问题有关联吗?丝毫没有联系,突然到这个话题了。
“没有,我也不需要。”
“是因为没有喜欢的人吗?”
“可能是这样。”
小光曾说过她心里有喜欢的人,也曾有人跟我说过同小光一样的话语。就像身边的所有人,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必须有喜欢的人。
“那你谈过吗?”
“当然没有啊!”她的情绪有点激动,否认了,只是声音有点大。
“嘘…”我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前,想让她声音小一点。
我想小光这个反应,肯定是有很大进展了,不然也没有必要这样掩饰自己了。那个人究竟是谁,不曾了解过,所以没有一点头绪。可能现在的她很想跟谁分享一下内心的高兴,所以才选了我这个跟别人没什么关系,说给我听就不用担心我去乱说了。
她合上了笔记本,看来暂时是不写了,她看向我,我才得以好好地观察一下她。没有黑眼圈,目光炯炯有神,表情淡然微笑,脸颊害羞得淡红。这些都与我不同。与平时一样,也有看不出来的,与平时不一样。
刹那,在杯中水里发现了黑色小颗粒,我的心情变得混沌。小光与往常一样,也与往常不同,脖颈处有了一抹红色,是衣服领子的阴影没有完全遮住的红色,也许是蚊子叮出的小包,然后用指甲挠出来的。可是,我却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秋天,应该不会有那么多的蚊子。
被衣服掩盖的地方,这样的红色,还会有吗?我的内心忍不住发颤,克制不住想在话语中对她发问。
“什么是喜欢?”
小光疑问于对我的提问,开始思索。在这面对着我的时间,我想要多仔细观察,现在她肯定心中充满喜欢,才会看起来那么生动活泼,不似提线木偶的伪造品,是真正的生命。
“我想,喜欢是一阵风,清凉拂过。是一缕阳光,温暖柔和。喜欢会想要陪伴,会思念,点点滴滴的想念积累成一片海。海里会有许多生命,会充满生机。喜欢所蕴含的,会如同一个神秘的海底世界,点点的荧光,缤纷的珊瑚,无数的小鱼在这之间游过。我喜欢海,喜欢美好的海底世界,自然也会喜欢那些小鱼,小虾,海龟,水母,海马….我喜欢‘喜欢’这词的本身,会像因为喜欢海而喜欢与海有关的事物。”
“不是的,这根本…喜欢本质其实是一种伤害,是孕育了占有欲的土壤,根本不会是开心的,快乐的,美好的。这根本只是为自私找理由的东西,这种心情只会是伤害。伤害自己,伤害别人,像是会污染环境的废电池。这种心情,一点存在的理由都没有!”
脑袋开始混乱,根本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什么。大概我会一直这样说出不符合别人心情的话,因为差别,我说出的话太奇怪。这红印子是月球上的旗帜,是无声地宣誓主权。再一次被人甩在了身后,就跟自己的成绩一样,排在了别人后面,怎么努力也追不上去。
我们身处在同一个世界,可所看到的全然不同。也许那个世界是美好的,所有存在的事物有规则,有一种平衡维持着,是我难以想象的全部。
“你说的何尝不是呢?只不过就是因为有这些不好的东西才会显得美好。难以向对方表露自己的内心,想要告诉却难以开口,自己的喜欢变成一种伤害别人的感情,很痛苦,可越是痛苦,这份感情就越难以消散。”
之后我出来了。
“我有东西忘记拿了,我等会就回来。”
用了这样的理由,我想到我还有本书还放在教室里,于是,我又想回教室一趟,路上已经没有多少学生了。
一层楼有三个班级,而我们的班级在最中间。班级的牌子已经在面前了,经过别人的教室,我想要从后门进去。
听到的声音却让我停下了脚步。
“她还真是厉害,能肆意玩弄别人的感情,像我就完全做不到。”
“表面看起来单纯,就是想抬高自己的身价,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骨子里是那么肮脏。”
里面传来了好几道声音,在印象里是小光身边的那几个女生的,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就在我思索着她们在谈论谁的时候。
我听到了她的名字,而她的名字我再熟悉不过,我与她互相取了外号,而她此时正在等我。我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特意地说这些话,于是我待在旁边教室的门口。
“最近她好像刻意跟我们疏远了,肯定是因为那个人吧。”
“总是说着奇奇怪怪的话,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不想跟她打交道。”
我陆陆续续听着这些或多或少在评价我和小光的话,说到底虽然我很想不去在意,但我还是忍不住气喘吁吁。果然无论换了多少个地方,相同的人在哪都会有。
我想着还是不进去拿书了,就想往回走。早知道就不中途出来回教室了,有些事情是没有必要知晓。虽然我和小光口头上说已经是朋友了,可说到底,我和这些在教室里的人没有什么不同,我也并没有付出真心去相处,那么我也没有必要在这里气愤什么。
“书拿好了吗?”
小光抓着两个书包,书本的重量让她走路很慢。
“图书馆要关了,我就出来找你了。”
我抬起头,说道:“你说的事,我同意了。”
“真的吗?太好了!”她兴奋地拥了上来。
我怎么可能跟她们是一类人!我绝对不会改变,不会跟她们一样。小光的笑颜有几分真实,几分虚假,此刻根本不需要去思考,在黄昏下,能一起共度相同的时光就足够。
我接过了我的书包。
这段时间,除了跟小光待在一起,就只有前桌主动来找我聊过天。
“你们的关系变好了呢。”
再三确认是对我说后。
“怎么会…只是在一起学习。”
前桌摇了摇头。
“不是,这关系更像是…”
我想无论是什么关系都不重要。我拿出书本,结束了话题。
走到十字路口就不再是相同的路了,在这之前要走过一个公路桥,桥下的水不是很深,可能只到我的膝盖。另一条道路,陌生的远处,我想我无法自己独自走向那里。
从小学开始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导致我总是还未与环境融合就离开了,一开始的朋友,所说要寄给我的书信,也从来没有收到过,分开就只会逐渐遗忘,我想我早就已经习惯这些,只是与那时相比,我最宝贵的希望,还没有消失。我那时坚信无论分开多久,无论换了多少的地方。彼此留下的关系不会消失,还可以建立新的羁绊。所以初中一开始是不打算转学的,从始至终,即便要坐半个小时的车,也不想因为便利而去更近的学校。
习惯性的失眠,多久之前还是八点就准时睡觉,而此刻的我却难以做到了。是雨点的吵闹声,是不知从何传来的脚步声,是从厨房传来的声音,即使没有这些声音,失眠也都会伴随着我,思想变得空洞,或是胡思乱想。躺在把垫子放在凉席上的床,只有台灯的光,完全没有困意,时间已经凌晨。就算黑眼圈冒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身体的虚弱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改变这些,我肯定就不再是我了。
约好的事情,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来处理。
上课的时候看向她,她察觉后所做的唇语,体育课运动后喝水红润的嘴唇,跳动的喉咙,对视后温柔的眼神,露出的微笑,此时我如数家珍地回想。这些东西,是我为数不多,发呆时想到的东西,睡前也在回想。不在乎,无论发生什么只有冷静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小光把手放在笔记本上,对我说道。
“要不什么时候一起去你家玩吧。怎么样?”
“去我家?”
“嗯。”
小光肯定地点了点头,我转移了视线,虽说要去我家玩这件事好像会很不错,但我还是会有点犹豫。
“不行,你会失望的。”
“为什么?”
“因为,什么都没有,会很无聊的。”
“不会的,不是有你在嘛。你可以陪我聊天,我不会无聊。”
没有实感地踩在街道上,约好的十字路口,凸面广角镜出现了扭曲的景象,不远处是公路桥,我有些不知所措地呆在桥旁边的草坪旁,因为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虽说约好的是中午,但我不确定算不算是十二点的意思。
说起来,我都不知道她的电话,如果知道的话,就可以在家里先打电话约好。除了母亲偶尔问问我的状况,也没有其他人会给家里打电话,我如果问她要,她会给我吗?
如今也只能待在这里了,想坐在草坪上等,但仔细想想,草坪可能不太干净,就只好站着。
一抹色彩传入视线,女孩微笑地说。
“陈予桥,好久不见。”
我像是触电一般发愣呆在原地,开始喘不上气,身体忍不住打颤,记忆又开始四处乱窜,身体发疼,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小光?”
这两个字,所包含的意义,是我经历过的,无法抹去的过去。
“好久不见。”她注视着我,如此说道。
我低下头,注视地面,只想看自己的脚。难以开口,嘴不受控制拼命抽动,想要强忍住泪水。
我不想看到小光的微笑,不想看到小光游刃有余的态度,明明什么关系都已经没有了。
我的脸上布满酸胀感,意识逐渐远离。开始听不清这些话语,连点头都做不到,像稻草人一样站在原地。
“后来你去了哪里?”
“现在找到朋友了吗?”
“这是你的学校吧。”亲切感永远都是只有独处的时候。
没有多加思考就随意穿了校服出来,反正心里想这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我慌忙地想要遮住标志。胸口好闷,又有种说不出口的心情,我看着小光自言自语,看到我的脸而自顾自做出的反应,苦笑出来了。
改变的永远只有我,小光一如既往,永远都不会变,这有我在下坠,明明不情愿自己的改变,却无力改变。
“明明说过那样的话。”我的声音小到像是说给自己听,明明我已经没有任何话想对她说了。
小光露出疑惑的表情。
“小栞!”一束光闯进了我的世界。
我看到她在对岸向我招手,呼唤着我,呼唤着只属于我们的名称。
我的小心思,我的自作主张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月渡!”我回应了她,她的名字。
我不再看小光,我抛下这一切,不顾红绿灯,向着未来奔跑,到对面后,抱住了她的手臂。
“你这样太危险了!”她如此对我说道。
我眼角留着泪,咧开嘴喘着气说道。
“嗯。”
“你认识那个女生吗?没关系吗?”
“嗯,没关系。”
“怎么叫我名字了,这还是第一次。”
“不告诉你。”我笑了起来。
她放下了疑惑,我们一起漫步走着,经过了一个公园。
花坛,灌木丛,枫树。
“小时候我在这里抓过蜜蜂哦。”
我幻想了一下蜜蜂,害怕它后面的那根针,我从来不敢徒手抓虫子。
“好厉害…”
“花开的时候,在灌木丛那会有很多蜜蜂。拿衣服,往那上面包一下,就可以抓到,一次能抓好几只呢。”
“很难想象你抓蜜蜂的样子。”
“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灌木丛上的蜜蜂来往飞舞,小光的表情有些寂寞。
面前笔直的路,已经非常熟悉,镜子里的风景,肯定不再扭曲。
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与往常一样把手伸进大门的孔开门,再用钥匙把门打开。
昨天还只有我一个人的房间,现在不同了。
我把灯打开,再把书桌前的椅子转了过来。她坐在了我的床上,我只好坐在了椅子上。
“我平时都是一个人住的,住在一楼,父母都去了外地。浴室在房间的旁边,厨房在浴室旁边。很普通没什么好看的。太过简单,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可我看来,很温馨啊!房子不需要很大,房间也不需要很大,有着一方天地,能把所有的事物看进眼里,而且…”
她站起身走到了我的书柜前,书本被我整理得还算整齐。
“这里很有家的感觉,我能感觉到。”
她拿起了一本书,打开翻了翻。
“因为你跟自己喜欢的事物住在一起,你一定很喜欢这些吧。这里有那么多的书,可以看出来你很认真地对待它们。”
“怎么会…”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的辩解,但我的心中竟有了甜蜜的味道。
“来了才知道,你看的书还真多。”
“也没有多少。”
“怎么会呢,大多数人都没有你读得那么多。”
我笑了笑,没有着急去否认,她重新坐在床上。
“小光你觉得文学上的抄袭怎么定义?”
“嗯?这应该要看情况的,如果是极少一部分雷同了,应该算是一种致敬,内核相同但整体故事,表达思想不同也是同理,如果几乎从头到尾都没有自己的东西,全拿一个或者东挖一个西拆一个就不一样了,这就是完完全全的抄袭了,如果拿别人的东西出来盈利,这就更加过分了,说到底,致敬是一种尊敬,抄袭就完完全全是对原作者的一种侮辱了。不过,像那些名著什么的,想要抄袭也很困难吧。因为难以模仿。”
“如果,一个作品里面出现很多别人作品的桥段,句子,谁说,谁说,或者是模仿了很多的段落,这也算是抄袭吗?”
“如果用的话,恰好符合对应剧情,或者用的话恰好表达的就是作品的内涵,这算引用,会让作品更具说服力,会使作品更加优秀。不过说到底,很多时候,都是后人模仿着前人。在原有基础上不断进步的,很多现在像是横空出世的东西,其实很早以前就已经有了,现在只不过是走前人老路而已,但同时这也是在开辟一条新的路,如果说引用句子和话就算抄袭就太不讲道理了,只有一模一样才是抄袭,很多优秀的作品都是模仿着前人,继承着前人的精神,这样就很好啊。而且,很多乐器的新手,都是先练习那些名家的作品,才会慢慢发现自己的风格。”
小光将身体坐得笔直,双手像是握着圆形的东西,在空气中不断轻点,模样端庄。
“这个是《水仙花》。”
“完全不知道,我只知道贝多芬,《命运交响曲》什么的。”
“要去了解的话,就会知道更多,要看有没有兴趣。比如在一个宁静的下午,沐浴着阳光喝茶,放点巴赫、莫扎特、斯卡拉蒂、巴可豪斯、伯姆等等的曲子。”
“这还真有种贵族情调的感觉。”
或许在不久的以后可以这么试试。
“哦,我忘记带作业了。”
“那回去拿一下?”
“算了,要不我看你的书怎么样?”
也只好这样了,我从书柜里挑了一本我自认为比较有意思的书给她。
我在书桌写作业,她则是坐在床上看书。
不知过了多久。
“你知道这个怎么写吗?”
看到她已经躺在床上,书本盖在脸上。我给的书难道太枯燥了?
我想要给她盖被子,刚盖上就醒了。
“发生什么了?”她睡眼朦胧地看着我。
“你睡着了。”
“现在几点了?”
我看了看闹钟。
“十八,可以吃饭了。”
“要不我们一起吃吧。”
“好啊,那我去打菜,你喜欢吃什么?”
“平时都这样?”
“嗯,打一两个菜,吃不完就放冰箱,下次煮点饭再拿出来。”
“你真的有好好吃饭?你太瘦了。”
其实我有时候就干脆不吃或者是吃点饭就算了。
“怎么会,我很强壮的。”我拍了拍胸膛。
“我不信。你走两步路就喘,走两步我就怕你倒了。而且你一个人住,不管怎么说都不放心。”小光思索片刻,“要不我教你做菜吧。而且我们住地也不远,我可以经常来。”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只好点头。
“我想打电话给家里可以吗?”
我指了指电话机。打完电话后,我们才一起出去买菜。
“小光,为什么你会对我这么好?”镜片外的世界好清澈。
“不管怎么说,健康最重要了,你怎么这么不在乎自己的身体?经常熬夜,黑眼圈都已经跟国宝一样了。”
“这跟你没关系吧。”
“怎么会没关系,我们是朋友。”
友谊的界限究竟在哪。事到如今我还是不明白,毕竟人与人之间是可以面不改色说谎的。朋友之间相处的方式也是一知半解。如果这份的关系可以用朋友来解释,那又如何解释一想到她有喜欢的人之后心里产生的混沌,我不应该全力支持吗?果然,我不聪明,此时此刻,我也从来没有产生要去打听那个人的想法。
我还是想让我的自私延长下去,在这友谊消散之前。
喜欢小光的人有很多,对我而言,一两个人都算是很多的范畴,因为这些数字的后面是一个个在现实中存在的,可以看到人。而她的多,是指经常会有男生过来特地找她,或者是送上字条,礼物,情书。可她都没有接受,礼物也都还了回去。后面,他们可能意识到了送礼物没有多大的效果,就改用约她一起出去。
无论长相如何,家里环境如何,大家都想要更多地拥有她的时光而努力。
被她拒绝过的人,有些就放弃了,在学校就可以避免与她接触了。另外一些,还是不肯放弃,在旁人的说法,这是认真,痴情。在这些词条中再加上长相俊朗,高门大户,在旁人眼里这个人就肯定成功。
大家都知道水滴石穿,在他们心里可能就是觉得坚持下去总会成功。所以才会无论怎么被拒绝都不会放弃。
因为明知怎么拒绝都不会有什么效果,所以她才会想到找个人待在一起就可以避免跟他们接触。
喜欢,像是一颗甜蜜的糖果,对他人喜欢的心情,也像是纯洁的颜色。
可同时,凡事都会反面,而喜欢他人的心情,想要跟他人在一起的渴望,这也是一种自顾自的自我满足。在书本,电影,歌曲中的爱恋也并不是每一个都有美好的结局,也并不是每一个都美好,纯洁。两情相悦发生的概率,小到几乎看不见。那些示好,话语,都像是一种自我感动。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喜欢这种东西,能蕴含的东西太多,别有所图的太多,怎么会是真心。这个世界没有读心术,像微表情管理也并不是完全正确,不明白他人真正的想法,到最后才会伤到自己,花言巧语,天花乱坠。这些词都是拿来形容这些,心口不一,人人只要想就可以轻易做到。我不会在意。
中午午休前,前桌又转了过来。幸亏她偶尔会在人少的时候跟我说一些八卦,我才能知道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不至于彻底变成山顶洞人。
“你知道吗?高一有个女生跟自己亲哥哥在一起了,据说已经退学了。”
这样的感情还真是剧烈,只是我的内心没有任何心情,独生子女的我,根本没有办法体会有兄弟姐妹的感觉。
“这样啊,那个女生叫什么?”虽然没有什么兴趣,但姑且还是这样问问。
前桌思索了一会。
“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好像叫思颖,姓什么呢?我有点记不清了。”
意外的感觉,但说不上来是哪里很奇怪。我开始不想在意这些事情,反正像这样的传闻肯定很快就不新鲜。我想着待会还得跟小光一起去食堂吃中饭,就想先离开,有些学生会故意错开人多的时候,先待在教室里聊天或者写作业。
我起身想要离开,前桌就去找别的同学了。
看到小光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为什么我会有奇怪的感觉。后知后觉,颖这个字感觉在哪里听到过,被我记住名字的人很少,不超过半个班,但这个字我觉得在哪里听到过。
颖儿?也许是另外一个字?只是音是一样的,或者这只是一个外号,跟本名是不一样的也有可能。但是如果真的是她,是那个在我们第一次对话时加入进来的女孩。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就不止是她自己。当时在场的人。
“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出来!”我着急地把小光从教室拉了出来。
“传闻里的那个女生,是那个人吗?”
小光像是少了平时的活力,冷漠地默认了。
“那你知道她喜欢的是谁?”
“知道。”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怎么能在当时劝她不要放弃?这是**啊!这是这个社会不能容忍的东西啊!近亲的话以后连孩子都会有隐藏疾病。如果真是喜欢的话,为什么不能为了对方好而放弃自己的感情?为什么要固执己见?为什么你要说那样的话…”
“难道亲的就不能在一起了吗?”
我哑口无言,因为我不知道答案,我也没有资格来定义别人。
“对她而言,放弃这份感情,可能还是死亡更加轻松。”
我们再一次来到了那个长椅,我们保持着一段距离并肩坐着。我忍不住地低头,注视地面,彼此无言。
这件事,根本就是大家都有责任,即使我一句话都没说,可我就是在场旁观,什么都没说,如果当初我了解后阻止了,或许就完全可以是另一种状况,我感受到了在命运前我的渺小,不值一提地渺小,只能随波逐流的无力感。
落叶已经都掉光了,只留下了光秃秃的树枝,已经不需要有人特意把落叶扫掉了。
“学姐。”
我抬起头,女孩身处柔软的阳光。
“颖儿?我…” 小光还是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我是来拿我的东西的,以后就不会在这里了。”颖儿勉强地笑了。
“看来是我搞砸了,可即使这样我也不会后悔。能再见到你,也好。”
她的眼睛湿润了,我只能再一次旁观。
小光抽泣着与颖儿拥抱。
“没事的,我们以后还是可以见面,只是在学校见不到了。”她轻拍着小光的背。
“他们在等我,我走了。”我看到相同的表情。
“学姐,谢谢你。”
颖儿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没有一点迟疑,她的肩膀是那么的小。
小光难过得说不出话,彼此再一次沉默,像是沉入了深海。
之后我们都下意识地回避,即使彼此待在一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空气冷漠,铁轨逐渐脱离,说到底,我跟那个女孩子只不过是萍水相逢,根本没有必要多想什么。可是,她真的做错了吗?根本没有人有资格去规定喜欢谁,为什么我会觉得奇怪,觉得不能这么做。
说到底我不就跟那些人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偏见,我跟那些在教室偷偷说别人的人没有不同,我只是自以为是地觉得与她们不同。
不久后这件事就没有影子了,只是昙花一现。我们之间的话语越来越少了,我忍不住胡思乱想其实我不应该和她待在一起。放学时,那个男生又来找小光了,平时好几次,因为我在场,所以小光每次都以各种借口离开了。
我在想要离开,这一次小光找的理由我没有接下来。
“不用在意我哦,你们玩得开心就行。”
说到底我们的关系,我根本不能阻止别人喜欢谁的权利。我想要独自离开,只不过是再一次一个人,我肯定已经习惯了。
“小栞!”
我加快了速度,想要摆脱这样的声音,那个男生追了那么久,被明确拒绝那么多次都没有放弃,这是她们的事情,我的掺和显得太过多余。
这次传来的是沉闷的撞击地面的声音,我想着绝对不回头看。
转头后看到,小光一只膝盖跪在地上,一只手支撑在地上,另一只手臂则被那个男生抓着,她不停喘着气,泪光点点。
狠下心来就什么都可以做到,只要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到。我一直在逃避,自我安慰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就算现在让我再次选择,我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做到。
“放开你的手啊!”我冲上去狠狠踩了那个男生一脚。
我扶着小光,表情控制不住地怒视。
他吃痛地变了表情,连忙说道:“不是这样的。”
“那还能是怎么样?不同意就不同意了,你还死缠烂打自我良好,为什么你可以这样不知羞耻地坚持下来,不愿意就动手动脚了?凭什么!为什么!你根本就是自以为是,你做这些只是为了你自己,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给别人造成困扰了,自己一身轻什么都不用承担,凭什么让被你喜欢的人替你承担那些乱七八糟的风言风语?凭什么?你倒是告诉我凭什么?凭什么你喜欢她就必须去回应你的感情,凭你的样貌?凭你的家室?如果是因为这些才去回应,那干脆就不要存在啊!像你这样不由分说就理所当然把所有事物都当做自己所有物的人,滚啊!我不想看见你!滚!”
我的情绪愈发激动,泪流不止,周围的行人肯定好奇眼泪的理由,实在太好笑了,我把自己给气哭了。估计是承受不住周围人的目光,那个男生马上离开了。我不停抹着眼泪,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小光安慰着我,轻拍着我的后背,可我却发现她走路一瘸一拐的,我边流着泪边询问她的状况。
“脚好像崴了。”太过轻描淡写了。
“崴了?”
“刚刚想追上你,被他抓住了手臂,就摔了一下,只是有点痛。”
公主抱?背?想到 自己可能无法坚持下去。
“那我扶着你吧。”无视了她的拒绝,我把她的手臂绕过我的脖子,分担了一部分压力。
小光一言不发,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且还说了这么伤人的话。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崴了脚。”
“不是的,是我自己想要追你的,不是你的问题。”
我内疚得说不出话,路上的白线将依靠的我们分开,她笑了。
“真没想到你还会说这样的话,好惊讶。”
“为什么会惊讶?”我注视着地面,她的脸如今近在咫尺。
“没想到你生气的样子是这样的,不过我觉得你没有说错。”
我看向她,熟悉的笑容,我相信她并未改变,即使我从来不知道真正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