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 05(下)

作者:EreMita
更新时间:2021-10-13 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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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82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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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托蒙穿着一身纯银打造的白甲,雪白的披风让万物失色;手擎一把寒冰造就的大剑,轻轻一挥让水凝固成冰;胯骑一匹长着独角的白马,强壮又稳健能日行千里。”这是经不识字的百姓们口耳相传的版本,也是玛格丽特当初对我讲过的版本,而在希尔罗德的著作中,托蒙只不过是个剑技高超的权贵之子,因剑陨敌命血不沾身而被戏称为“白衣”托蒙,民众们曲解了这层意思,并为之添加了一丝神秘色彩,久而久之,人们便将他跟白银、冰雪与冬天,其他一切跟白色有关联的事物联系起来,称呼他为“银骑士”。“他是个声势显赫的贵族,征战四方,名声远扬,百姓称颂他的善行,国王亲手为他授勋,就连大海对岸的居民都在冬天高呼他的名字,可是大家都知道,托蒙无父无母,他出生即从天而降,跟雪花一起落下,孤零零地在森林里游荡……”


“无父无母的人怎么会是贵族呢?”蜜儿希卡好奇地发问,“人人都知道,地位源于家世,肯定是有位大人物把他抚养成人。”


她很聪明,我暗自发笑,怀疑的却不是从天而降这种神奇的出生方式。


“没错,他被外出打猎的纽斯特里亚宫相发现,宫相见他外貌如同婴孩,却光溜溜地在雪地里打滚,与白鹿嬉戏,完全不知寒冷,便知晓他来历非凡,于是膝下无子的宫相收养了他,将他作为自己的继承人培养长大。”我一边估算我要讲多久才能迎接黎明的到来,一边来到高台中央的凉亭中坐下,蜜儿希卡犹如一道白影紧紧相随,她贴在我手旁坐下,即使月光并不明朗,我也知道她的表情是满怀期待的,于是我继续讲。


“宫相显赫的家世为托蒙提供了优秀的政治与军事教育,他在十三岁时就已加入到养父的军队中,指挥自己的步兵队逆转战局赢取了一场光荣并且伟大的胜利,使得纽斯特里亚避免了被邻国奥斯特拉西亚吞并,此后托蒙便开始了他的军旅生涯,南征北战,屡立战功。东北有一伙巨大的棕熊为祸边境,他率军前往与巨熊子民作战,五百勇士出征一人归,狰狞熊头插枪作旗挥;西南的海岸遭凶猛的海怪洗劫,他义无反顾,船作良驹追捕至远洋,啖其血肉安民获渔粮;每当斯拉夫人与阿瓦尔人入侵劫掠,是他领军抵抗;王国诸侯揭起反旗,也是他迅速镇压……但是,如日中天的名声并没有为他带来幸运,反而是猜疑与妒忌纷沓而至,他的政敌们散布出他跟王后苟合的谣言,从小便同他一起长大的国王一开始还试图维护麾下勇将与王后的声誉,却被贵族们的言语蛊惑反过来迫害自己的朋友,托蒙的养父也因为自己袒护而遭谋杀,心力憔悴的托蒙悲愤欲绝,但是为了维护领主最后的尊严,托蒙只能宣布辞去职务,自我流放,从此一人一马一剑浪迹天涯。有人认为,辞别了养父与亲兄弟般的国王后,郁郁寡欢的托蒙·方勒不久后便病逝了,年仅二十岁出头,因为后来奥斯特拉西亚的军队大破纽斯特里亚,王国岌岌可危之际,托蒙也没再露面。也有人觉得,他并没有死,而且为了报复对他恶言相向的贵族们加入了奥斯特拉西亚军队担任前锋。还有一种说法是,他至始至终都没对国王有过反逆之心,但是当时的局面已经不是托蒙·方勒能够力挽狂澜的了,只是出于对养父与兄弟的旧情,他仍旧回到了皇宫,并在危急时刻救走了国王的幼子与宫相的幼孙,由此引出了另外两位传奇勇士的故事。他的事迹能让僧侣们双手抄到抽筋发抖,细细道来,即使是讲到明天这个时候我也讲不完。蜜儿希卡,你想听听哪个部分的故事呢?”


“讲讲他的马吧,那匹有角的白马。”她侧头考虑了一会儿后说道。


“好,那我就给你讲讲这匹马的来历。”显然与军事战役、宫廷斗争相比,这些奇想天开的事情更合蜜儿希卡的口味,“托蒙不是凡尘之人,这一点宫相的居城中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因为即使是住在高墙之内,托蒙仍旧会不时吸引来一些珍稀非凡的贵客,白色的麋鹿、飞鸟、野猪、松鼠,甚至是白狼、银蛇、苍鹫,无一例外,这些贵客在清晨突兀地出现在宫廷门外,即使是凶猛的掠食者也对人毫无敌意,它们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面见托蒙,它们跟托蒙玩上一整天之后便在夜晚来临时满足离去。一开始,守卫们对这些来客还心存忌惮,在第一匹白狼露面时,惊恐的守卫用弓箭射杀了它,结果托蒙因此大病一场,恼怒的宫相便处死了那名守卫,此后再也没人敢对来客出手。


“但我要说的是白马对吧?那件事情是这样的,相传,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年幼的托蒙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里有一只可怕的大鸟笼罩了宫相的居城,用翅膀将灾厄的雾气扇进城内,人们一碰便恶疾染身,伴随着寸寸腐烂的身体痛苦死去,无一幸免。大鸟见了托蒙,便化作一只白色的渡鸦停在托蒙的窗前,它说:死亡将至,唯有白马能救你们。第二天一早,被吓得满身虚汗的托蒙急忙向养父报告梦境的内容,说到一半却猛然见一匹雪白良驹穿过庭院而来,停留在大厅内,目光直直的放在托蒙身上。与其他珍奇异兽不同,白马一出现便没再离去,日夜守候在托蒙身旁,让托蒙甚感欣慰。半个月后,疫病如期而至,城里的居民一个接一个感染,医师们对此束手无策,托蒙虽然知道白马能救居民,却不知道方法,宫相担心他也被感染于是禁止他外出,所以托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感染者们死去。直到宫相的女儿也上染疾病,他说服了养父让白马来探望,只见白马用头顶的角轻轻在病人脸上一碰,病人便焕发生机,痊愈如初。众人皆为这神奇的一幕惊讶不已,将白马奉为上帝的使者,城里的百姓们也因此得救,宫相本人更是当下便将痊愈的女儿许配给自己的养子,虽然年幼的托蒙欣喜地立下誓言,但是他们却始终没有完婚。”


“为什么呀?”蜜儿希卡不解。


“因为长大后的托蒙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宫相之子,而当初被许配给他的便是自己的姐姐,虽无血亲关系,但和至亲结婚免不了被人口舌,他是真切地深爱着自己的姐姐,所以不想看到有人以言语伤害她。”希尔罗德的著作中表明他们是亲姐弟,宫相自然不会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自己的儿子,但是他们却真心相爱,最终因为难以承受周遭怪异的目光而分别。黑暗之中,我觉得蜜儿希卡的脸色也因此黯淡,我是不是不该提起这个故事的?至少不该指出托蒙的姐弟婚约,“之后托蒙终生未娶,他的姐姐则嫁给了其他贵族,她的丈夫与其他人一样参与了对托蒙的口伐笔诛,但是在纽斯特里亚覆灭之际,托蒙仍救走了这人和他姐姐的儿子,宫相之孙。这个孩子和国王的孩子一起长大,后来他们成为了兄弟骑士——希德培尔与希德托德,铸造了另一则传说。”


“他是个英雄,却遭人恶言相向,若非这些贵族生事,凭借银骑士的能力肯定能够在战场上打败奥斯特拉西亚的军队吧?”蜜儿希卡评价道,我猜她可能在托蒙·方勒身上找到了一丝自己的影子,托蒙因为自己的荣誉受人诽谤,蜜儿希卡也因自己的血统被人避之不及。在亲口讲述这个故事前,我都没发现他们身上竟有如此多的共同点。


“纽斯特里亚败局已定,此前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宫相死了,继任者并没有那般能力,贵族们又心怀鬼胎,纵使是有魔力的剑也无法挽救这些人的命运。”


“他在故事里有个好结局吗?”


“故事的结局取决于讲故事的人。”我笑着回答,德丽芬女士经常这样说,她还说她有时候会顾虑到我的感受擅自更改故事的结局,“不过或许是他不幸的遭遇已经决定了他的人生轨迹,痛别挚爱,养父被杀,兄弟背叛,他的辉煌战绩弥补不了内心的空洞,不管讲故事的人是谁,银骑士托蒙在自己的故事里始终是以悲剧结尾。”蜜儿希卡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但我抢在她前头继续说道,“但是在兄弟骑士的故事里,托蒙作为两位骑士的看护者平静地走完了余生,他的勇气与智慧都被两兄弟继承。”然而可惜两兄弟都只继承了其中一项,最后也因离散双双殒命。这个故事的结局不算托蒙的,自然也不必告诉蜜儿希卡,而且兄弟骑士也早已被认定纯属虚构,不像银骑士托蒙那般有迹可循。


“他死去了吗?”蜜儿希卡提出一个古怪的问题。


“是的,人人皆有一死呀?”我则为之迷惑。


“有些人不会。”她的语气坚定果断,然后像是察觉到自己的话语有些不切实际,又补充道,“像他那样的人就不会,他从天而降,古老的力量伴随着他一起出生。”


“确实是那样,银骑士有些不凡,但那只是个故事,故事源于对现实的想象。”我被她的话语逗笑,一时之间不知道她是把这个故事当真了还是觉得这世间确实存在让人无法解释的事情。不过她那头白发,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人们也不会真的相信有人能长出这么漂亮的头发吧,或许也正是如此才让她相信某些事情确实潜藏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


“没错,那只是故事。”蜜儿希卡重复了一遍,然后起身走向高台,“那么在故事里,他有没有活下去呢?他生于天空,与珍奇异兽嬉戏,他的坐骑与冰剑皆有魔力,这样的人绝对不会轻易死去不是吗?”


在一些古老的传说里,拥有魔力的巫师与诡异生物们确实可以长生不老,至少也可以长命百岁,蜜儿希卡或许认为这是同一类型的故事。但是银骑士托蒙前半生的奇幻征讨战绩与后半生让人潸然泪下的悲剧作为两个核心奠定了故事的基础,任凭人们如何口耳相传,故事始终都没脱离这两个核心。


“他最挚爱的人都已死去,人们怎么能忍心再让他遭受煎熬呢?”换做我来说,如果我所挚爱的人都死去的话,怎么还可能独自生活饱受孤独侵蚀呢?想到父亲、姐姐、弗洛朗与其他我所熟识的人都离我而去的情景,我便冷颤不止。德丽芬女士就曾遭受过这一切,但是最终都被爱所救,对她父亲的爱、对腹中胎儿的爱,对挚友的爱,以及对我的爱。


你就是我的命运。我想起她在我额头上留下一吻,不免傻笑了起来。


“怎么能再让她遭受煎熬。”蜜儿希卡冷不丁地重复一声,声音本就小,听在耳里更是让人觉得不知所谓。我望向她,只瞥见一个沐浴在朝霞下的白色背影,她说:“黎明来了。”


天边泛起一片浅黄色的光芒,驱散了整片整片的夜色,与淡蓝色的天空相互交融,形成一片色彩鲜艳的奇景,蜜儿希卡的身影则被这幅画面包裹在中央,丝质白裙如同轻纱,勾勒出衣下曼妙身姿。我突然感到一丝困惑,到底是黎明中的天色更美,还是天色中的少女更美?或者说是天色因少女的点缀才显得美丽,还是少女因天色的衬托更显超俗?如果此刻是我站在她所处的位置,看起来也会这么漂亮吗?银骑士非凡物,但他只是故事中的人,而此刻这个真真切切站在我眼前的人,亦更非凡物。


世人以此为诅咒,是否也如贵族们对银骑士那般是因妒忌而起的呢?


她真的好美。


“普莱桑丝?”一声熟悉的叫唤打断了我的沉醉。


德丽芬女士从另一侧台阶露出半个身子,伴随着黎明一起降临。“你已经醒了?这么早?”她的声音倒是一点儿意外都没有,一边朝我走来一边催促,“既然如此,那快走吧,我带你去见你姐姐。”然后她发现了站在高台旁的蜜儿希卡,似乎也被这幅美丽的画面打动,怔怔地望着。后者则是轻轻地弯了一下腰,以示问候,没有其他话语。


“我得去见我姐姐了。”我起身对着蜜儿希卡说道。


“嗯,愿你们重寻彼此,自此不再有分别之苦。”蜜儿希卡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像是做祷告一般祝福道,然后依依不舍地放下。“晚安,普莱桑丝,我也该去休息了。”


“晚安,蜜儿希卡。“没错,确实是晚安。我莞尔一笑。“我晚上再来找你,你知道我住哪吧?”


她点点头,算是道别,而后一言不发背对着我走下高台。


自此不再有分别之苦。


她的祝福在我脑海不住盘旋,有那么一刻,我居然想叫住她让她别离开我。埃莉诺殿下答应过我可以带上她一块玩的,我应该告诉她,她会因此开心吗?我想起她的笑容,莫名觉得心里暖呼呼的。但是我没开口,只是静静地目送她回房。夜里才是属于她的时间,而日间的烈日过于耀目,盖过了那原本属于她的光芒。而且我凭什么认为她会乐意跟我一起玩呢?只不过一面之缘而已,我们没有任何约定,甚至都没说过要成为彼此的朋友,只不过刚好碰巧又遇见了而已。


“你好了吗?”德丽芬女士将手放在我的双肩上,轻笑道,“你看起来比我想象的还要珍视这孩子,是有什么原因吗?”


“没什么原因,只不过出来透气的时候碰巧遇到罢了。”我故作镇定地摆开她的双手,扭头就走,“带我去见玛格丽特吧,我希望她醒得和你一样早。”


“我听说出生不久的孩子睡眠都很浅,不会睡太久的,说不定此时此刻你姐姐已经带着一双憔悴的眼睛照顾小女儿了,你应该希望她多睡一会儿。”


“那你干嘛起这么早来叫我?”


“我就知道你会睡不好,本来昨晚我应该保持沉默的。”


“你昨晚就该把一切都告诉我,”我一边穿越中庭,一边气恼地说,正是德丽芬女士这只说了一半的话让我担心不已,胡思乱想了一晚上,但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姐姐,亲自从她口中得知实情,便又抛开了所有不快。更何况,我也没有理由对德丽芬女士生气。“弗洛朗还在睡觉吗?他在哪?我们是不是该把他也叫来?”


“在另一边,让他睡吧,我晚点再回来带他过去。”


“对了,德丽芬女士。你还记得银骑士托蒙·方勒的故事吗?”我突然想起这事。


“你是说白衣托蒙?”德丽芬女士一直坚持以希尔罗德的著作为正统,所以从来都没有接受过“银骑士”这个头衔。“我当然记得,你姐姐小时候给你讲过他的故事,所以你一直很喜欢,我也就讲了很多次,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在你听过的版本里,托蒙有没有过一个好结局呢?”蜜儿希卡好像希望这个故事有个好结局,但是感觉又有些偏差,“譬如他并没有死去,或者他没有拒绝他的姐姐,而是组建了一个美好的家庭之类的?”


“我还以为你对这些不感兴趣。”


“我当然不关心谁嫁给了谁!谁娶了谁!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一个幸福美满的结局罢了!”我愤懑地叫道。


“我猜,是那女孩让你回忆起这个故事了吧,我不得不说,她身上确实是有些故事中白衣托蒙的影子。”德丽芬女士了然于胸地笑道,“不过很遗憾,白衣托蒙的故事是取材于真实的人物,所以,他的不幸是注定的,没人能改变。你知道吗?曾有位知识渊博的学士甚至还特地为骑士集做过一卷标注,他在自己的书里详细注明了骑士集中哪些是源于史实,哪些有夸大成分,哪些纯属子虚乌有。”


“是吗?”我有些苦涩地问道,虽然早就已经知道,但是心里仍旧很不是滋味,“你说托蒙会不会也像蜜儿希卡那样有着……不同寻常的血统呢?”


“他叫白衣托蒙,不叫白发托蒙。”


再次遭到反驳不禁让我闭上了嘴巴,在之后的路途沿着进城时的轨迹原路返回都没再开口。我们走下那段长长的阶梯,经过两尊国王的雕像,又沿大道一路向前走出内城,一路上来来往往的贵族家眷络绎不绝,让人不禁纳闷,究竟有多少领主的家人集中到了普瓦捷,想必公爵大人因此也会耗费不少开支吧。在交战期间,这种开支就显得更加凸出了,而且战事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结束,每让我们这些人多待一天,便要多养活一大批尊贵的嘴巴。公爵大人是否想过这点呢?


或许对公爵来说,这些都是小问题罢了,不是我该为此瞎操心的事情,我该做的,就是为父亲与族人们祈福,愿他们早日平安归来。


出了外城后的路与之前稍有不同,德丽芬女士领我拐进一条两边都是两三层高楼的街道,太阳以及完全从天边爬起来了,但是日光全被高楼所遮蔽。这一整条巷子都聚集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十分嘈杂,而且有一大部分粗俗的男人看起来都不怀好意。不过好在,身着红袍的卫兵们不时经过,让人稍感安心。


“别乱瞧,普莱桑丝。”德丽芬女士开口提醒我。


但是她的提醒有些迟了。我瞥见有一伙身材魁梧的男人骂骂咧咧地从一间楼房里挤出,领头那人比我平生见过最壮硕的人都要高上半个头,正接过同伴递来的一件棕色兽皮斗篷将之系在肩头,待他转身,我才赫然发现那居然是一块棕熊皮,面目狰狞的熊头倒挂在背上。待到所有人都出来后,几名搔首弄姿的女人招呼他们离去,我顿时了然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必经之路,没有其他办法。”德丽芬女士放缓脚步,将我揽进她怀里,“我也很生气他们居然将贵族的家眷安排在这种肮脏的地方,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事实就是如此,旅馆在某些地方甚至和这些玩意是一码事。他们好歹没把旅馆建在这条街。”


目的地位于与此街相隔两条巷的一角,是一座有四层楼高的精美木制建筑,旁边有一条小溪经过,想来风景还算不错。此刻正由十来个卫兵层层把守,禁止寻常百姓靠近。德丽芬女士上前向把守的守卫们报了身份后,对方用锐利地眼神盯着我从看到下审视了个遍,似乎是在确认我的身份一般。今天早上我出门时换上了一件深蓝色的绸子,用料不算特别珍贵,但是应该也不是普通百姓能够穿得上的,于是那名守卫挥了挥手,示意我们进去。


一进旅馆,我便瞥见正坐在大厅里吃早餐的维纶诺,显然他也看到了我,瞪大眼珠,差点把自己给噎住。


“早上好,普……小姐,女士。”他抛下自己吃了一半的早餐,亲切地跑过来问候。


“好。”我兴致缺缺地回应,或许是担心他有所误解,紧接着又说,“我来见我姐姐,玛格丽特。”不是为你而来。


“你姐姐?”维纶诺有一瞬间露出困惑的表情,就跟不知道谁是我姐姐似的,然后猛然想起什么,张圆了嘴巴,“哦!哦哦,对,她是昨天傍晚到的,她见我也在就问我你是不是也到了,所以我就去了内城找你,但是……呃,算了,当我没说,她住在三楼第三间房,需要我带你上去吗?”


“谢谢你,我知道她住在哪间房。”德丽芬女士抢在我开口拒绝之前向他道谢。“你继续吃东西吧,我带普莱桑丝上去。”


维纶诺可怜巴巴地看了我一眼,低落地走回去继续吃他的早餐。


德丽芬女士则一边领我上楼,一边用责难的目光盯了我一眼,仿佛在说我的态度太冷淡了一般。怎么嘛?不然难道我该热情地给他一个拥抱吗?我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如果是玛格丽特、蜜儿希卡或者埃莉诺殿下的话,我倒是乐于给她们一个拥抱。


想到即将面对已有一年以上未见的姐姐,我的脑中不禁又思绪万千起来,我为她的处境感到担心,并希望自己能够真正地给她给来些许帮助,同时也为能见到两位小外甥女感到由衷地开心兴奋,除了出生那一天,我便没再见过小爱温妮亚,不知道她现在长成什么样了呢?她的妹妹又遗传了谁的面容呢?会像我吗?不管怎样,只要不像康特家的人就好。我也想起父亲,他始终为玛格丽特的婚事自责不已,我有必要亲自向玛格丽特询问清楚。


可惜这段短短的楼梯并没有给人带来多少思考时间,不一会儿,我们便站在了姐姐所在的房间门口。


“她醒了吗?”我突然没由来地紧张起来。“我们会不会打扰到她?”


“没事的,普莱桑丝。”德丽芬女士给了我一个宽慰的笑容。她轻轻叩门。


回应很快便响起,可我却紧紧屏住了呼吸,仿佛时间已经过了有一天那么久。“请进。”是她的声音!绝对没错。我激动地想,玛格丽特。她的声音比起之前又沙哑了许多,不再像小时候那般充满精力,但毫无疑问,那是我的姐姐。


于是我激动地推开房门。


“我就知道是你!普莱桑丝。”房间里的女人热泪盈眶地迎上来,紧紧抱住刚踏进房门的我,“我好想你啊,妹妹,非常非常想念。”


“我也是,姐姐。”以前我从没感受过,久别重逢竟然是如此开心,过往与玛格丽特相处的一切回忆此刻不断地在脑海里闪过,让人不禁流下热泪。玛格丽特的双臂如同绳索一般将我捆紧,她的温度与气息都通过这亲密的接触传入我身,她的热泪则流在我的肩膀。“没事了,玛格丽特,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情,都没事了,因为我来了,我在你身边。”


德丽芬女士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她在我身后说道:“这里就交给你们姐妹俩好好叙叙旧吧,我去照顾弗洛朗。”


待到身后传来轻轻的关门声,玛格丽特才将我放开,她粗俗地用衣袖擦掉自己的眼泪,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容,然后又捧起我的脸颊,一边温柔地帮我轻抚泪水,一边仔细地看了又看。“你长大了,变了好多,瞧瞧这双眼睛,小时候就很可爱,现在变得更有魅力了。这样漂亮的眼睛可不该用来哭鼻子哦,你小时候我不就这样跟你说过吗?”


于是我破涕为笑。


“是的,你说过,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她也变了好多,但是我不忍心点出。过去一直精力充沛的脸庞如今到处是憔悴留下的痕迹,眼窝发黑,头发枯黄,显然是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脸颊也带上了一些令人心疼的棱角,导致笑容看起来也让人觉得精疲力尽,不像以往那般天真烂漫。她以前不也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小美人吗?那个姐姐到哪里去了?


“我真后悔你的第十七个命名日我没在现场,对不起,普莱桑丝,我应该过去的。”玛格丽特吸了吸鼻子,突兀地道起歉来。


“不,这不是你的错,你还有孩子要照顾,你的小女儿才刚出生没多久。”我连忙说道。姐姐的第十七个命名日因为康特父子强烈要求,没能顺利举办,而是被他们带到了巴勒芒举行婚礼,我也在场,如果不看此后的经历,那看起来还算一场庄严的宴会,但绝对没有谢尔蒙德家的传统来得令人开心。“她在哪?姐姐,快让我瞧瞧她。”


提起女儿,玛格丽特的神色瞬间便好了不少,她领我来到床边,轻手轻脚地坐下并示意我别发出太大声音,因为那小家伙现在还睡的正香呢。她继承了谢尔蒙德家的深棕发与姐姐一半的面容,另一半则显露出其他血统。


有哪里不对劲。


我疑惑地皱了皱眉头,为什么只有一个孩子?爱温妮亚呢?姐姐的大女儿,她也才不过两岁出头,照理说怎么样也不会离开自己的母亲身边才对呀?噢——不会吧?千万别是爱温妮亚出了什么事!


“玛格丽特?”我惊恐地望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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