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06(下)

作者:EreMita
更新时间:2021-10-20 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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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们手忙脚乱地操心起小家伙的早餐来,好生安慰,低声轻抚,假意斥责,对此没有丝毫经验与认识的我只好闷不做声地坐在一旁一边撕着面包一边旁观,脑中渐渐浮现了另一幅画面,画面中抱着孩子的人并不是姐姐,而是我自己,和德丽芬女士有说有笑地照顾着自己的孩子。真的到了这一步,我会笑得这么开心吗?我有些怀疑。况且德丽芬女士说过照顾到我出嫁,她那时候想必早已离我而去了,所以我只能把和我一起照顾孩子的人想象成别人,或许是某个我不认识的奶妈,或许是我的丈母娘……不管是谁,这幅画面只让我难安。


树有根,人有家。这句话在父亲的反复提醒下已经在我心里不下万次重复了,从小以来即使是作为女儿,我也从没怀疑过,谢尔蒙德是我的家族,乔思敏特是我的家园,赫布斯特堡上上下下的人都是我的家人,直到玛格丽特出嫁。


她离开了自己的家人与家族,投身进入另一个家族,一个陌生的家族,她的余生不再归属于谢尔蒙德,鲜活的生命从她腹中诞生,却只能被称为康特家的子嗣。如果康特家肯将这两个小女儿视为自己的家族成员也就罢了,可世代单传的他们只懂强娶,从未送出过任何一个女性家族成员,“毫无帮助”“多一张吃饭的嘴巴”就是他们对女儿、对孙女的全部评价。这就是作为女儿的一生吗?在母亲生下姐姐与我时,父亲也曾这么形容我们吗?当弗洛朗长大以后,娶来另一个家族的姑娘时,父亲会因为她没给家族产下男婴冷眼相待吗?


我知道他不会,族语教导他要关爱每一位族人。


但他的关爱并非来自族语,而来自他的本性,不关乎族语如何教导,这世上多得是对族语嗤之以鼻、甚至完全忘记族语是什么的家族。


不管父亲是出于什么考量,我只知道我希望能永远留在这个家里。


“你在想什么事情?东西都没吃。”德丽芬女士突然说道。她是对我说的,所以我下意识地看向她,她又对我使了使眼色,看了看我面前的桌面,这时我才发觉自己把面包撕了一桌子,但一口都没吃。


“我没胃口。”我回答,这算是半句假话,实际上因为一晚难眠我的肚子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了,但是面包和肉肠实在不是什么能让人提起食欲的东西。


“要我来喂你吗?”姐姐开玩笑地说道。


“厨房里还有燕麦糊,你想吃那个吗?我去给你端一碗上来。”德丽芬女士没在意玛格丽特的俏皮话,而是了然地点了点头,她一直都看得出我的表情隐藏了什么情绪,所以她放下小碗,起身离开。玛格丽特则招呼我坐过去,将小家伙递给我,“帮我抱好她,让我来喂她。你应该不会介意我要先喂我女儿吧?”


“你不会真的想喂我吧?”我有些好笑地反问。


“当然,又不是第一次了,难道说你已经忘了?”


“是有过这么一回事。”我点了点头,记忆回到过去。


那似乎是我十岁左右的事情,有一天我们受僧侣们的教导要抄写一段经文内容,经文十分长,本来僧侣们也没要求我们在那一天就必须完成,可我当时刚被表扬字抄得好看,所以便上了头,聚精会神一直从中午抄到了晚上。玛格丽特已经逃到外面玩了好几圈了,等到侍女们送来晚餐她才又回来,她吃完了自己的那份,又见我半点未沾,于是便来了兴致,使出百般伎俩想要诱使我停笔吃饭。她威胁说我再不吃她就要吃掉我的那份啦,又说要拿去兽舍喂狗啦,又说要抓几只虫子扔进去啦,但我都没搭理,因为抄写已经接近尾声。


姐姐见威胁不奏效,便在我身边转个不停,不时伸手抓挠一下我的咯吱窝,试图分散我的注意力,但也没多大成效,最后甚至猛扑到我背上,用力将我掰倒在地上。我们互相嬉耍打闹,在地上滚了半天,最后她终于累了松开了手,于是我又想起了我的作业,急急忙忙坐回去抄写剩下的经文。而玛格丽特似乎也终于打消了让我吃饭的念头,从地上爬起来拍干净身上的灰尘,念念有词地离开了。


我本以为她不会再出现,可是没过多久她又再次回到房间,怀里还捧着各种餐具,她先是用匕首将面包切成小条,又将肉干如法炮制,甚至把苹果也给切成了小块,她把它们分别装好,整整齐齐地摆在我面前,然后一条条、一块块地往我嘴巴里送。或许是学乖了,这次她不再试图打扰我,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我身边一边看我抄写一边喂我吃饭,所以我也就乖乖地张嘴任由她喂。等到我终于完成抄写,肚子已经被她喂得撑撑的了,她见我反应过来,脸上乐得开花。


如今我们都已成人,那些美好的记忆也就被永远地留在了过去。


“想起来了?照顾你可不比照顾我女儿来的省心。”玛格丽特笑道。


“我可没叫你照顾我。”


姐姐白了我一眼,不一会儿后又忍不住失笑,或许过往的种种回忆对她来说也同样如骄阳下的泉水般暖人心扉,即使这并不足以驱散那张脸上的所有阴霾,我仍旧为能带给她片刻欢愉大感宽慰。


“你知道吗?关于我的婚事。”玛格丽特突然正色道,“霍伦尔之前不小心透露过,这桩婚事其实是公爵大人的意思。”


“什么?公爵大人干嘛要插手你的婚事?”我有点犯迷糊。


“我哪知道,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的埃莉诺殿下,她为何偏偏选上了你?”玛格丽特瞥了我一眼,继续道,“总之,当时的情况是,就算我拒绝了霍伦尔的求婚,公爵大人想必也会出面调解此事,父亲又能怎么办呢?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怪罪过他……或许也不算从来都没有,只是后来想通了。”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但是父亲不知道,他始终都在寻求着你的谅解。


“你应该让父亲也知道才对,亲口告诉他。”我向她坦言。


“如果有机会的话。”姐姐点头答应。


“当然有机会!”我如此断定道,“你真的不能回乔思敏特一次吗?哪怕只是暂住也好。”


在我的诚恳请求下,玛格丽特大叹了一口气,她停下喂食的手,看了我老半晌。


“你知道这种事情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如今我有了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纵使有千百个不愿意,也无力改变什么呀。不过为了你,我会和霍伦尔商量商量这件事的,他能答应那再好不过,如果不答应,我也希望你能……别这么伤心好吗?自打出生开始,你就一直是全家人的焦点,这是我即使再怎么努力也无法从父母那里赢回的关注,对他们来说如此,对我来说同样如此,所以,别在对我的事情如此耿耿于怀了,早就已经决定的事情不值得你为此心烦意乱。”


“姐姐……”


“不,什么都不用多说,知道有一位关心着我的妹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我的事情,我已经心满意足了,真的。”玛格丽特凑近我身边,用上最温柔的语调,“但是你现在已经长大了,该关心的是自己的事,不要让我阻碍了你的路,在我看来,父亲对你的安排已经是尽善尽美了……”


“别!不要说下去。”在察觉到玛格丽特将话题又转到我身上后,我急忙将之制止,“姐姐,我知道自己可能得不到任何人的支持,但是唯有你,我希望你不要在这件事情上劝导我什么才是正确的决定,好吗?”


“好,我答应你。”


玛格丽特出乎意料地没带半点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这反而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不安地搓着外甥女的小手,姐姐则放下碗匙,握紧我的手。


“我不像父亲那样需要为整个家族操心,要为儿女们的嫁娶头痛不已,如果我能做主的话,我巴不得你一辈子不嫁人,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赫布斯特堡呢!在你面前,我只是一位姐姐,一位爱着妹妹的姐姐,我对你唯一的冀望,就是你能够一直开心、安全地生活下去,普莱桑丝。”


这就是那位从小到大一直守护着我的姐姐,从未变过。如此温暖人心,我欣慰地抿唇轻笑,右手不自觉地爬上她的脸颊,拂过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刚想抽手回来,却被她一把抓住,紧紧贴于温热的脸颊上,又赐其深深一吻。那之后谁都没再多说什么,我静静地看着玛格丽特有条不紊地给自己的孩子喂食。


德丽芬女士在不久后端来两碗热气蒸腾的燕麦糊,尽管这也没让我提起多少食欲,但是在德丽芬女士的注目下,我还是强忍着不适的胃喝完了整碗,等到姐姐喂完孩子,又把自己那碗燕麦糊喝干净后,德丽芬女士才满意地点点头,收拾桌上碗碟与残留物。她指出这个点弗洛朗大概已经起床,所以这回真的要去带他过来了,我本想跟着她一块去的,却被她一把按回椅子上。


“我去就行了,你好好陪着你姐姐。”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康特夫人短暂地出现了一会儿,推开房门的她在见到房间里的我之后明显吓了一跳,好半天才挂着局促的笑容打起招呼来。对于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女人,我所知道的并不多,只能模糊地从她的态度中猜测她对待玛格丽特并不像那对父子一样刻薄,她原本的目的本来也是吩咐厨房准备早点,可惜已被德丽芬女士抢先,于是简单的逗了逗孙女便不安地离开了。我猜她可能是担心我向她兴师问罪吧?对于玛格丽特的遭遇,就处在那个家里的康特夫人无疑比我要了解得多。


之后嫌房间里太闷的玛格丽特又带着女儿出去透气,对于这个决定,我自然是乐得开心,空旷的室外总归是要好过湿气腾腾的室内的,小外甥女显得比我更兴奋,在玛格丽特怀里手舞足蹈地乱窜。


外面已经不同于我来时那般稍带凉意,太阳已然高悬,投下刺眼的光线。


玛格丽特并没有走多远,因为甫一出门,她便发现了正无所事事地平躺在树荫下,把玩着一片树叶的维纶诺·贝尔,姐姐想都没想便朝他走去,我只好不情不愿地跟上去。他们俩倒像老熟人一般一见面就熟络地聊了起来,呆坐在一旁的我尴尬不已,便趁着他们谈话的空隙抱过小外甥女,迈着轻快的步伐哄她开心,尽量避免陷入到他们之间的谈话中去。


等到德丽芬女士带着游山玩水般的弗洛朗慢慢悠悠赶至时,时间已经接近正午。


弗洛朗一见到我怀里的婴儿,便一边大呼小叫着一边冲来,嘴里尖利的胡言乱语大意是:一晚上没见,我怎么就多出一个女儿了。鉴于他的凶猛之词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了,我也就没在这一点上过于纠结。


“她的确是你的外甥女,你觉得她像我吗?”


“我觉得她谁也不像。”弗洛朗在外甥女脸上捏捏搓搓半天,最终得出如此结论,随即正正经经地走向玛格丽特向他的大姐问好。在玛格丽特出嫁前,弗洛朗虽然也曾受其照顾,但当时毕竟年幼不记事,如今又将近三年未见,他们之间出现了一层难以言喻的隔阂。那个一向行事大大咧咧、活泼好动的弟弟在玛格丽特面前表现得异常拘谨,甚至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玛格丽特虽然对他的问候报以热情回应,但不难看出她的笑容有多么空洞,她对弗洛朗的关注也仅限于几句嘘寒问暖,姐弟之间的情谊在他们之间似乎顷刻便消磨一空了。这一幕让我深感困惑,弗洛朗的拘谨或许可以用面生来解释,毕竟姐姐出嫁当年他还小,但是玛格丽特的态度就令人不解了,多年之后的再遇并没有给她带来几分激情。虽说她与弗洛朗之间的感情基础并没有与我之间深厚,但毫不夸张地说,在六岁之前,弗洛朗是我们姐妹俩一手带大的,若说毫无感情那肯定是假的。


而今她看着弗洛朗的眼神却是疏远忧虑多过欣喜,她在担心什么?


由于在姐姐身上并没有得到多少回应,弗洛朗很快就抛下拘谨,缠到维纶诺身边去了,而借由弗洛朗的介入,我也得以放松下来,重新坐回玛格丽特身边,将女儿还于她手。不过由于大家都还在附近,所以我也没有开口询问玛格丽特疏远弗洛朗的原因。


正午用餐之际,有一位瘦高的侍女前来旅馆通报消息,她称公爵之子威廉会以东道主的身份在内殿居城举办一场宴会借以迎接各位贵族家眷们的到来,并且要求每一位夫人、小姐、少爷甚至骑士在傍晚时分入场参加,不可缺席。在确认了所有人都得知消息后,瘦高侍女才踩着安心的步伐离开。玛格丽特希望我留在旅馆,等傍晚就可以一同前去赴宴;德丽芬女士在吃完饭后就离开了,她觉得我应该换身更正式的衣服,既然姐姐不希望我离开,那就只好是她前去取来;弗洛朗对此则兴致缺缺,一吃完饭便拖着维纶诺走了,我不得不叮嘱他必须在我们出发之前回来。


等到我们回房,又只剩下两人和一个尚未涉世的小婴儿独处时,玛格丽特才向我透露她的感受。


“过去我像照顾女儿一样照顾过他,尽管当年我们也还是小孩子,照顾得不尽如意,却并没有妨碍我们的满腔热情,如今再见到他,我的脑中却没有多少欣喜,只留下不祥的忧惧。”


“为什么?”这正是我疑惑不解的地方。


玛格丽特盯着自己饱餐以后陷入熟睡的女儿,没有明确解释,而是反问我:“你还记得母亲是怎么去世的吧?哦,当然记得,毫无疑问,那可是我们的母亲。”


这话一出口,不需她再多说什么,我便明白了她的忧虑为何。


诞生在柯林斯家族的母亲爱温妮亚有着远比父亲高贵的出身,这是一个伯爵世家,据说早在法兰克王国一分为三之前,柯林斯家族就已经扎根于底莱斯了,国王换了一个又一个,公爵则换得更加频繁,摩尔人北上时洗劫过这块领土,东法兰克、洛塔林尼亚、勃艮第的军队接二连三地造访过这片土地,入侵者来了又去,统治着底莱斯的柯林斯家族却顽强地挺立,未受半分波及,而柯林斯的主家甚至能追溯到墨洛温王朝统治下的勃艮第宫相。


祖父卡斯坦曾为父亲许配过一位近里的男爵之女,父亲后来也承认过,那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


“但当真正的爱情到来时,谁都没法说自己已经做好准备。”父亲在某次醉酒后怀念起母亲时这么说过,“那年我十七岁,随你祖父参加了一次远征,胜利归来后我们的队伍停留在底莱斯作短暂的补给,沾奥弗涅伯爵的光,底莱斯伯爵在他的居城为这支神圣的远征队伍举办了庆功宴,你祖父也在受邀之列,所以我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也参加了。宴会颇为盛大,美酒与佳肴如缕不绝,所有人都喝醉了,当然这里面不包括我,我没喝多少,因为对我来说,再怎么稀罕的菜肴也比不上你母亲的笑容一半甜美!”


“她不是伯爵的女儿,而是伯爵的兄弟之女,所以她没坐在高台,但也离我这个和自由骑士与征召兵挤在偏僻角落的小子相距甚远,我看着她担惊受怕地落座,紧张不安地躲避周遭粗手粗脚的男人,只想提着剑上去砍断几条放肆的胳膊。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离开了,我在大厅里找不到她的身影,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只好出去透气。好巧不巧,我在一条昏暗的小巷里又发现了她,当下只觉得这便是命运,况且当时她还正处于危难之际,那个粗俗的男人把她按在墙边,一边带着醉意浑浊地破口大骂一边手脚并用摸索不停。我当然是二话没说就上去把那无礼的粗人踹翻了,带着你母亲快步离开。噢!老天!我真不知道那家伙居然是她的未婚夫,要是知道的话,我会不会冲上去还真说不定,不过我真得谢谢当时这片刻的热血上头,它为我赢来了一段美妙的爱情。”


“之后爱温妮亚向我道明了情况,力促我离开底莱斯,我不从,并表示自己愿意为她接受任何处罚,她反而急起来了,提出跟我一块走,所以当天晚上,我便带着她偷偷摸摸先回到了乔思敏特,父亲的怒火紧随而至,我们前脚刚踏进赫布斯特堡,他后脚便到,又把我们揪回了底莱斯。他要求我为这愚蠢冒失的行为向底莱斯伯爵下跪道歉,却被爱温妮亚的父亲大笑着制止:为什么要道歉呢?我看我女儿挺中意你家小伙子的!说实话,要不是家父许下这门婚事,我才不想把女儿嫁给那个混账废物!如今家父已逝,是该让我女儿自己决定归宿了!见准岳父都向着外人,爱温妮亚的原未婚夫涨红了脸,嚷嚷着要与我决斗,我当然也就随他的意把他打得屁滚尿流,这场闹剧便就此落幕,我和你母亲在第二年正式成亲。”


父亲原本的未婚妻此时尚未成年,彼此之间甚至都没见过几面,但她的父亲唾弃祖父和父亲背信弃义的行为,即使祖父提出以年龄更相近的叔父罗尔文替代父亲完成婚约也于事无补,后来叔父爱上了平民之女,他的家庭跟父亲一样美满。父母成婚后的第二年末,玛格丽特呱呱落地,又三年后,我便出生。


直到我五岁前,这个家庭都还和谐美满,夫妻间不仅如漆似胶、恩爱非常,还有一对可爱的女儿,可灾厄却突然降临,怀胎七月的母亲流产了,这个阴影一直笼罩在父亲头上,好在母亲恢复得十分好,这个悲伤的事实不久后淡出他们的记忆,并且母亲于不久后再次怀孕,这本该是打消父亲头上那团阴影的希望,却不幸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片树叶。


没错,弗洛朗的出生便伴随着不幸,这个鲜活的生命带走了我与玛格丽特的母亲、带走了父亲的挚爱。母亲短暂的一生中为谢尔蒙德家族带来了三条生命,长女玛格丽特、次女我以及嫡子弗洛朗,姐姐在弗洛朗身上看到了什么?答案不言而喻,她已经生下两个女孩,正如母亲生下了她和我一样,她害怕自己会和母亲一样为了这个尚且未知的嫡子付出生命,她的身体尚且支撑不了自己的小女儿,更何况第三个孩子?而她的丈夫毫无疑问是非得逼她生出一个儿子不可的。


“你应该搬回来和我一起住。”我抓紧姐姐的手,这是我今天第三次向她提议了,“你知道要是你出了什么事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原谅那些家伙的,父亲也不会。”


她知道那些家伙指的是谁。


“他自己知道分寸。”玛格丽特这次没再直接拒绝,但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况且,我没有选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这次我该听你的。”


“当然该听我的,哪怕只是先养好身体——”我没由来的感受到一丝不安的怀疑,不对不对!她的情绪不对劲,她在害怕吗?是什么让她担惊受怕?我想起来昨天晚上未能如愿的会面,隐隐间觉得这个时候就是问出这个问题的最佳时机。“姐姐,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你知道我为她取了什么名吗?”玛格丽特抬了抬她怀中的小女儿。


“普莱桑丝?”我笑道,这是我的名字,也是我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第一时间浮现在脑海的名字,普莱桑丝,以玛格丽特的性格和她对我的感情,我毫不怀疑她会为小女儿起这个名字,但也难保霍伦尔有没有其他想法。


“没错,普莱桑丝!”姐姐突然破涕为笑,仿佛这个名字带给了她莫大的欣慰,但随后那张脸上便挂满悲伤,“我本想这么为她取名,可是霍伦尔却说:第一个女儿我已经随你的愿给她取了你母亲的名字了,第二个女儿你居然还想用你们家的人来取名?你当她们都是你们谢尔蒙德家的人是吧?我告诉你,她们是我女儿!”


“那个混蛋!”我咬牙怒骂,同时急忙俯身安慰几近崩溃边缘的姐姐。


“他说如果我敢用你的名字来给我女儿命名的话他就拒不认这个女儿,他说他会把我女儿扫地出门!普莱桑丝,你知道吗?我好恨他,我好恨他!”


“我知道,我知道!玛格丽特。”玛格丽特的情绪已然失控,连怀中的孩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吵醒,渐渐哭了起来。姐姐现在已经没有安慰孩子的力气,只好由我这个没多少经验的姨妈来代替她哄人,看着泪眼婆娑的玛格丽特,我心里说不出地难受。这门婚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什么样的禽兽会对自己的妻子、骨肉说出这种话啊?不过他说的好,既然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舍弃,那我们自然也可以理所当然地收留,她将成为谢尔蒙德家族的一份子。”


“这不是他女儿。”玛格丽特说。


“这不是他女儿。”我跟着重复,“父亲不会拒绝自己的孙女的,玛格丽特,跟我一起回……”乔思敏特吧。我的话被堵在了喉头,既无法吐出,也不能咽下。这不是他女儿。我本以为这仅仅只是因为玛格丽特看不惯霍伦尔对待女儿的做法而说出的气话,可是姐姐的表情却充满了懊悔与恐慌,这让我绝望地意识到她说的可能是实话。


“这不是他女儿。”以泪洗面的玛格丽特再次重复,声音充斥了吐露真言之后的嘶哑不安。


那之后好长时间,我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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