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在这里待了多久,只是隐约浑浑噩噩地觉得,不应该继续下去了。
无限的时间,有限的空间,让她有一种被孤独一人抛弃在这里的错觉。
不要,我不要这样。
绘里挣扎着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碧蓝的天空,以及脚下如天空般碧蓝的冰面——让人搞不清到底自己是立足于冰面上仰望天空,又或是倒垂在穹顶处俯瞰这一整条冰河呢?
为什么会觉得这是一条河呢?明明往哪看都只有冰块,连个河岸都没有。
她茫然地想着,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萦绕在她身上的寒气也随之流动。
某个暂时想不起名字的伟人曾说过,生命本像一条长河,初时窄小,受两岸狭迫,水流湍急而彭拜,击岩石破瀑布,急不可待涌向前。渐渐地,河流长大,两岸退却,河面宽阔而舒展,水流平缓而从容,在那尽头,是无疆的大海,融入其中无怨无悔,舍去自我无迹无痕。
可不管她怎么走,走了多远,眼前的景致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绘里吸入了一口冷冽的氧气,烈阳当头,阳光像利刃般照射下来,却被脚底坚硬的冰层给反弹了回去,丝毫没有损伤它光滑如镜的表面。
她低下头,透过冰层,看到了或急或缓的水流,朝着自己走动的方向率先奔腾而去。
那么往这里走没错了。绘里更加坚定地走下去,然而,她开始发现,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不仅看不清冰面下的河流,自己在上面的倒影也开始模糊了。
阳光越来越耀眼,却没能给她带来一丝温度,甚至为虎作伥,和冰层上飘忽着的冷气一起,剥削着她的体温。
好,好刺眼啊……冰面上的“自己”眯了眯眼,露出了难以忍受的痛苦表情。不知何时开始,连呼吸一口气,肺部都会被锋利的寒气伤得血肉模糊。
她开始连脚都迈不出去任何一步,只能脱力地跪倒在冰面上。
说起来,这种时候,好像都会有绿色的、很可怕很可怕的恶魔来找我。为什么呢?因为我犯了什么错了吗?还是说……
一道浓重的阴影笼罩在绘里身上,她仰着头,又一次与黑白色的面具对上了视线。那镂空的眼部下,是毫无温度的金色。
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她也要杀我?
与墨绿色恶魔别无二致的大概只有清道者手中的那把太刀,折射着阳光,又一次刺痛了她的双眼。
难道说……真要说一个原因的话……
清道者的太刀缓缓指向绘里的心脏,刀尖轻轻地抵了上去,恍若是给予自己的最后一丝怜悯。
大概是因为我没有“心”吧。
在沉重的心跳落下了最后一下时,太刀笔直地没入了进去,一寸一寸,伴随着绘里一阵真正意义上“撕心裂肺”的疼痛。痛苦的讯号如电流一般在脑神经处流窜,期间让闪过的几幅画面让这份疼痛更加剧烈。
可要是真的没有“心”的话……通红的血液徐徐沿着以白色的刀刃攀流直下,将她的视野染得像直接被覆上了一块落幕的红色幕布一样。
那为什么还这么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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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
“……”
“老师,你听得见吗?”黑长直发的少女有些愠怒地撇了撇嘴角,俯身对着绘里的耳边大声说,“绚濑老师!”
“!!”绘里的身体无意识地一个抖擞,她一下子就从浅浅的瞌睡中惊醒了过来,因惊讶而清明的蓝眸盯着眼前的学生,“そ……园田?为什么你在这里?”
“老师,你不是有东西要让我去发给大家吗?”园田无奈地说。
“嗯,是。喏,就是这些。”绘里指了指桌子上的材料。
“了解,哟休。”名为园田的少女一下子将高到几乎要顶到她下巴的材料搂在怀里,彬彬有礼地笑了笑,“那老师,我先拿过去了哦?”
“啊……等一下,园田。”绘里突然叫住刚要离开的园田。
“是?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顺便让……远咲过来找我一下。”
“嗯,我明白了。”园田微微一笑,“我会把远咲同学带过来找您的,请放心吧。”
“嗯……啊,那就,拜托你了。”
看着园田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绘里泄下了从刚才就吊着的一口气。梦中的一切不适,恶寒,反胃,灼烧似的疼痛,齐齐涌了上来。
“唔呕……!唔……哈啊……哈啊……”绘里紧捂着嘴,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被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听见,直到一切反应停息后,她身心俱疲地松了手,重重地倒在了椅背上,“哈……哈……”
还好还好……只是十几秒的时间,不算严重。绘里用手背搭上了自己的额头:没有发烧,只是有点出冷汗而已。
其实这个梦也没什么,从小到大,只要身体虚弱或心情低落的时候,总会梦到的——无尽的冰面,冰冷的空气,以及那个穷追不舍的,觊觎她心脏的恶魔。
至于为什么恶魔会变成清道者嘛……绘里自己也不清楚,反正自一周前的那个夜晚之后,就一直是这样的了。
绘里叹了一口气,便闭目养神了起来。
还好,在水音来之前还有一点时间,在此之前还能好好地缓一缓。
五分钟后,
“放开我!放开我啊!园田!我自己会走进去的!”
“不行哦,远咲同学,之前我放手,你可是想趁机逃跑的。这次就我可不会再信你的话了。”
“不会逃啦!反正逃跑也会被你给抓回来的!”
绘里回过头,园田正拽着远咲走进办公室,与远咲死命想挣脱的纠结表情相比,园田的微笑更显得游刃有余。
“老师,我把远咲同学带过来了。那么,我就先行告辞了。”园田松开了远咲的手,又是一个鞠躬后,离开了办公室。
“好疼疼疼……看起来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力气竟然这么大……”远咲夸张地揉着自己的肩胛骨。
“太天真了,水音。园田她可是道场世家的人。”绘里嘲讽道,“你这种和不良混出来的野路子跟人家是没法比的。”
“谁要跟她比武力啊!?”
“那……比学力?”
“那还是算了吧……”远咲水音心虚地缩了缩脖颈。
“那就好好来学习吧。”绘里将一张试卷丢给她,“半个小时,做完我要当面批改。”
“太短了啦!”
啊啊,果然这才是我习惯并沉浸其中的日常。
在这样熟悉地与水音交流过后,绘里才终于找回了一点自己原有的模样,噩梦带给她的阴影也一点一点地消散。
然而,当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时候……
“呐,水音。”百无聊赖地等待远咲水音的答卷,绘里托着脑袋,突然叫道。
“干嘛啦,要是写不完我就把责任都推到老师身上。”远咲水音一边一边埋头奋笔疾书,一边不耐烦地回答道。
“哦,那就算了吧。”绘里很干脆地住了口。
“……”远咲水音的一边眉毛很吃鳖地拧成一团,像是在难以抑制着什么。
绘里装作没察觉到远咲水音的异常的样子,漫不经心地望向了临近她办公桌的窗外。
“……唉,”远咲水音放弃地把笔搁在桌上,用着幽怨的眼神回应了绘里的故意无视,“老师,你要问什么?”
“啊啦,不是你说我说话会打扰到你的吗?”绘里收回看风景的视线,看向远咲水音的蓝眸多了几分戏谑之意。
“可你要是不说的话,我也写不下去啊!”
“意义不明……”
“快——点——说——啊!”远咲水音不耐烦地拖着长音。
“嘛,也没什么啦。”绘里轻飘飘地移开视线,“我想问你一件事……嗯,那个……”
“如果是跟男朋友有关的话题,那么答案肯定是No的,要是老师比我先找到男朋友,我会很不爽的。”远咲水音臭着脸回答。
“你想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绘里一脸黑线。
“不然是什么啊?”水音用笔头敲打着桌子。
明明是你一直在打断。
“……你只是想问你,”绘里叹了一口气,“如果……你突然某一天,能看得见鬼怪的话,你该怎么办?”
“哈?老师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啊……”远咲水音叉着双臂,靠在了办公椅上,用疑惑的眼神注视着绘里,“为什么呢?”
“这个……你先回答,其他的不要多问。”
“唔……那样,感觉挺有趣!”远咲水音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
“哈?”
“老师你想嘛,鬼怪什么的,不都是人变的吗?既然人都是有好有坏的话,那鬼肯定有好有坏的嘛。”远咲水音轻快地打了个响指,“这样不就可以交流了吗?”
“那万一遇到的是坏的呢?”
“那我就赶紧跑啊!”水音理所当然地回答,眼里皆是毫不含糊的认真。
“那可是鬼哦,你觉得你跑得掉吗?”绘里越发越咄咄逼人,简直就像小孩一样在较劲。
“呃……”水音苦恼地抓了抓头,突然灵机一动,大声道,
“那我就请好的鬼救我就好了嘛。既然是好鬼的话,那肯定会答应我的请求了吧?”
“……”绘里眼神微微闪烁,随后会心地缓和下脸色,眼底漾起湖水般的清光,一副“真是被你打败”的样子,“真没想到你会这么说啊……”
“老师?”
绘里对上水音疑惑的眼神,瞥了眼时间,用着平和的口气说着残忍的话语:“……水音,你还有5分钟时间。”
“……什——么——?!”远咲水音大惊失色,抄起笔继续往还有半面空白卷子上继续答题,顺便哀嚎,“老师!你陷害我!”
“哈哈哈,抱歉抱歉。”
啊,何等简单的日常,如果能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的话……绘里的大笑渐渐收敛,柔和地转换为欣慰的笑意浮在嘴角,静静地看着水音奋笔疾书的慌乱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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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老师?”远咲水音翘着高傲的二郎腿嚷嚷道。
“坐姿给我端正一点。”绘里略微无奈地用红笔敲了敲水音的膝盖,从正好批完的试卷上挪开视线,水音已经老老实实地坐直着,“满分啦满分,我就说你想学好就能学好的。”
“哼哼哼,那我现在就可以走了吧?”
“随便你吧,”绘里淡淡地回话,把那张满是圈圈的满分试卷递过去,却迟迟都没被接下来。
“水音?”
“老师,你看我好不容易给你满分了一次,就不能……”远咲水音用手指比划出了一个针眼大小的形状,但殷切的眼神完全出卖了她的欲望,“来点小奖励呢?”
“这种事我们可没有提前约定过吧?”
“现在约定也可以算数吧!拜托你了老师,给你最亲爱的学生一点心灵上的安慰吧!求,求,你,了!”
远咲水音用力地摇晃着绘里的身体,逼得她忍无可忍地抬手告饶;“好了好了,你想要什么?”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问老师一个问题而已。”远咲水音松开手,像死缠烂打后终于得了糖的小孩一样笑开了花。
“诶?”绘里脸色一变。
只是想问一个问题就这样软磨硬泡的,那她难不成想问……很让人为难的问题吗?
“等下等下,事先说好,‘真心话大冒险’是禁止的。”
“没有那个打算啦,不过老师你绝对要说真话哦,不然就没意义了哦,吞一千根针哦。”
“就算你这么说,听你这样讲我真的不敢放心……唉,算了,你问吧。”
“好的!老师你……”远咲水音将椅子拉近,沉声道,“刚才问那些鬼怪的事,是因为你最近有那样子的烦恼吗?”
“那,那只是一种假设而已,突发奇想想到的。”面对远咲水音逐渐逼近的眼瞳,绘里的眼神不禁闪过一丝慌乱。
“老师,要说真话哦。”
“……差不多吧。”这样一个咄咄逼人却没有点恶意的询问,绘里只能放弃挣扎,“我最近似乎能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不过那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
“真的有鬼存在吗?!”远咲水音激动地打断绘里正要开始的说教,“欸——太好了!那我能跟他们打个招呼吗?”
“……你喜欢吗?”
绘里感到心累——为什么身为唯物主义者的她,身旁却有这么多灵异爱好者呢?还有现在能看见鬼怪的她,还能不能唯物了呢?
“喜欢说不上,只是我一直希望如果真的有鬼的话,有点事想请求他们帮忙而已。”远咲水音收敛了神采奕奕的神色,重新端正回椅子上,“唔……这不是开玩笑的,所以老师你能帮我,沟通一下吗?”
“……”绘里深深地看了一眼异常正经的远咲水音,眼中的光彩不经意地挣扎了几下,便移向自己的办公桌,“我还没有遇过可以好好对话的好鬼……有机会的话,我会试着给你搭桥的。”
“谢谢你,老师!你最好了!”远咲水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先是激动万分地用力拥了拥绘里,然后挎上书包,与绘里告别,“那时间不早了,我要去打工了。老师明天见!”
“真的是……”绘里整了整手中的教材,拉开了抽屉,正要放进去,便注意到抽屉里的多余物,“嗯?”
抽屉原本该摆着教材的地方,一封信占据在了那里。
“这该不会……”绘里将教材放置在了一旁,取出那封信,端详了起来。
那是一封画着爱心图案的粉色信封,这样赤裸裸的少女心样式让绘里看都不用看里面的内容,就知道是什么了。绘里为难地翻到了信的正面,并没有署名是谁,也没有写是给谁。只有隐隐被擦掉而掉色的痕迹。
自打高中毕业之后,绘里再也没见过的情书再次出现在她眼前,让她回忆起高中那时被情书淹没的恐惧。
“又是情书吗?”贴近耳边的低语轻微如蝇,却宛若一道响雷在心头炸开,吓得她从办公椅上弹起,往一旁退了几步。
耳语的始作俑者远咲水音目睹自己老师过激的反应,无辜地对着绘里眨了眨眼。
“什么嘛,水音啊……你不是已经先走了吗?”绘里沉重地松了一口气。
“落了东西而已……”水音拿起了放在办公桌上的文具袋,收进了书包内,然后一脸八卦地看向绘里,“是情书?”
“你那么在意干什么?难不成是你写的?”绘里厉声道,话的内容却一点也不正经。
“才,才不是嘞!”水音低头避开了绘里拷问般的视线,东拉西扯地拉上书包拉链,“我只是好奇而已!”
不是吗?唉,如果只是水音的恶作剧还好办,看样子是真的了……绘里忧心忡忡地将手中的情书翻来覆去地看。
“嗯?老师,你不打算看吗?”
“回家再看。”绘里淡淡地回答道。
“但是……”水音的神情开始沉重,“我觉得给老师情书的那个人,应该会希望老师能够一拿到就赶紧看吧。”
“……”绘里叹了一口气,“没什么差吧?反正是谁写的,我都会拒绝的。”
“……为什么那么断定?”水音的手将书包带越攥越紧。
“这个……情书什么的,也只有学生才会写吧。”绘里笃定道,“我是不会和学生谈恋爱的。”
水音低垂着头,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绘里隐约感觉她身上散发着一股异样的氛围:“水音?”
“……啊啊,老师你还真是正经诶。”水音将书包往后一甩,单肩背起,用着平常的模样说话,“总之,老师你一定要趁现在就把情书拜读一下,嗯,就这样。我先走了。”
目送着水音闪将出了办公室,绘里再次盯着情书,又叹了一口气:“嘛,既然叫我现在看的话……那就看吧。”
绘里用指尖触摸着寻找封口,结果直接伸进了信封内,一看,才知道这封情书从一开始就是被拆开的状态。
这个是……
“绚濑!”
“唔哇哇!!”肩膀两侧各遭受到突如其来的袭击,绘里飞快地把情书收进口袋里,然后挣脱开抓住自己肩膀的两只手,转身对手的主人——她的前辈,同样教理科的苍川老师嗔怪道,“你在干什么啊!”
“哦呀,吓到你了?抱歉~”苍川笑嘻嘻地赔礼道,“嘛,先不说这个,绚濑!晚上要不要一起去联谊?”
“诶?”
“去吧去吧,你要是去的话,就是我方的最大战力了!”苍川上下打量了绘里无可挑剔的面容与傲人的身材。
“这个,我……”迫于苍川不依不饶的气势,绘里有些胆怯地后退一步,说真的,她对于那种场合是真的拿不出什么兴致出来,也不是说害怕冷场(相反地,她很擅长活跃气氛),只是……
对那样明明融不进氛围里,还要硬要跟那些人一样假装感受并理解的自己感到厌烦而已。
这个想法一出来,绘里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不,晚上我还要和朋友一起出去,实在是没办法去。”绘里飞快地编了一个借口搪塞过去。
“是侦探社的朋友吗?”
“啊,是的!”
“那就没办法了,真可惜。”苍川很爽快地接受了绘里的回绝。
“真的很抱歉……啊,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绘里假装看了一眼表,拿起包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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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绘里离开办公室,苍川叹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还真的没戏啊,幸好没有提前跟朋友说自己会带一个金发碧眼的大美女过去,不然就糗大了。
苍川郁闷地想着,重重地躺靠在座椅上。
为什么从最开始就觉得绚濑不会答应呢?
苍川有些无聊地望着天花板。
明明交情也不过见面问好,偶尔到绚濑那边凑一些新鲜事的热闹而已。
苍川不禁回忆起了自己对绚濑的第一印象。
—— 一个被卸掉了电池的精致自动人偶。
对什么事都没有属于她的热情,能够让她动起来的,只有名为“现实”与“责任心”的钢琴线。
而后来,无论是绚濑平日里干净利落但也仅只能好到特定程度的工作作风,还是她之前对于远咲水音这个不良生的态度,都恰好印证了她的直觉。
不得不说,自己可真是遇上了一个特别的同事呢。
————————
希:「清道者是由神明大人从死后的人的灵魂挑选出来,用于清理罪兽的鬼灵。跟普通的妖魔鬼怪不一样的是,清道者对于此岸的干涉是被“世界”给赋予了权利的,因为这样才能猎杀到介于此岸与彼岸之间的罪兽。」
希:「神明大人挑选清道者的标准有两个:一是灵魂要强大,二是生前罪孽深重的。」
绘里:「为什么一定要是罪人?」
希:「因为罪孽深重的人是无法前往彼岸的,只有一点点地将自己灵魂上的“罪”剥离干净才可以去哦。但是那样半吊子剥离,反而会让那些残留在此岸的“罪”进而转换成更加强大的罪兽,这是神明大人所不能容许的。」
希:「于是就出现了清道者的运作机制:清道者杀死罪兽后,对罪兽的残留物进行回收,将其交给虚日,也就是管理清道者的人。你就当是在兑换点数吧,积累了一定量后就可以让神明大人清除灵魂上的罪孽了。」
绘里:「与其说是“win-win”的关系,倒不如说是在服刑劳改啊。」
希:「不愧是绘里亲,看得真透啊。」
翻阅着前几天的Line记录,现在看来却是截然不同的感受。短短几天被接连不断的噩梦填满,度日如年地硬生生让自己苍老了几岁。哪怕她没有做梦,潜意识里对罪兽的恐惧感也会将她从安稳的睡眠中给惊醒过来。
绘里越发觉得当初自己决定放弃通灵体质的想法是正确的,就这样强烈的担忧意识,她大概生来就没办法像希那样自如生活在此岸与彼岸的夹缝中。
即便是当个无知者,她也希望自己从今以后要像过去一样,选择背对那些隐藏着怪异的日常的阴影。
那既然从一开始就这样决定了,那又为什么鬼使神差地问水音那些事呢?绘里停下脚步,望向自己身后的影子。
……只是一时兴起而已。她摇了摇头,继而走向校门口。
“绚濑老师。”
“嗯?”
当绘里走出校门,路过警卫室的窗口时,她就被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叫住了。一个中年男人探出头来,从他的右脸颊延伸到颌骨的一道疤痕依旧引人注目。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额,不,没什么,只是这几天睡眠质量有点差,多谢山下先生的关心。”绘里看着山下严肃的表情,语气不禁毕恭毕敬了起来。
山下大悟,在音乃木坂当了多年的保安,相当尽责,修得了学校大大小小出了故障的电器和建筑设施,抓得了绞尽脑汁逃学的学生(像水音就被他抓过很多次了),他至今不明的任职工龄和出神入化的看门本领,被誉为了音乃木坂的两大传说之一。
“是吗?是我多管闲事了。”山下压了压保安帽的帽檐,“说起来,最近千代田这里有点不太安生,你自己要注意一点为好。剩下的只要吃好睡好就够了。”
“嗯,谢谢您的关心。那我就先行告……”
“等下,还有一件事。”山下又突然叫住了绘里。
“怎么了吗?”绘里现在一心只想赶紧去神田神社找希讨论那些事。
“我这边刚好有一些多出来的甜品,我一个人实在是吃不完。”山下弯下腰,手中多出一袋甜品,绘里一看Logo,便认出那是“穗村”,“这一盒就送给你吧,不用客气。”
“谢谢您,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绘里微笑着接下了袋子,顺便往里面瞟了一眼。
啊,果然又是穗馒啊。对于山下先生对穗馒的热爱,绘里已经见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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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田神社
希身着红白色的巫女服,手持扫帚,徐徐地扫去早秋的些许落叶和尘埃,还会时不时停下手,闭眼去感受一下清风的吹拂。
风中飒爽的清凉好像混杂了一些熟悉而亲切的气息。希睁开眼,望向神社后门的长阶,金发的友人正带着焦虑严肃的神情拾阶而上。
“比约好的时间还早啊,绘里亲。”
“什么时候来也不会有多大差别吧,每次在神社见到你都在扫地。难道你还有其他工作要忙吗?”
“真是过分啊,咱这可是侍奉神明大人的神圣职业,是需要由内而外的虔诚付出,绘里亲你怎么能说咱只是在扫地呢?”
神明大人……听到这个词,绘里更加头疼了:自己竟然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就接受了这种捉摸不得的观念了……
“是是,那就请东条巫女告诉我,你找到办法了吗?方便的话还请交给我一种可以让我忘掉一个星期的糟糕记忆的方法。”绘里摁揉着太阳穴道。
“呜哇……绘里亲你的精神看样子真的很不好啊,最近又开始做那个梦了吗?”
“是啊,感觉再这样持续的话,总有一天我会猝死在讲台上的。”绘里放下手,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沉郁与疲惫。
“唉,没办法了呢,咱还是直接说结论好了……”
“等一下,你不会要说你没有办法吧。”绘里警觉地给自己打起了预防针,“别这样,我真的会受不住的。”
“不是啦,办法还是有的。”希让扫帚倚在一旁的石柱上,也将自己的背靠了上去,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不过……愿不愿意用就看绘里亲你了。”
“……你先说吧,我该怎么办?”
“那咱就直说了——去找那位清道者小姐吧。”
一阵秋风掠过,把希好不容易扫到一起的落叶吹得四散开去,而希视若不见地目睹着绘里的神情从惊讶到惶恐,最后直接逃避现实地开口道:“就这样?”
“只能这样哦。”
“你不是总说你们宫司如何如何地神通广大吗……”
“可是专业不对口呀。”希无辜地摊了摊手,“我们神社只管感知神明大人的谕告,灵力什么的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神社里的那些书卷自然也就没有相关的记载。”
“我记得还有你很早以前跟我讲过的那个千代田唯一一个通灵家族……”
“一样的啦,那个家族几百年前是以猎杀罪兽闻名的,灵力方面估计也是一窍不通的。”
……敢情你们都是单方面专精的吗?不过仔细想想,那个时候,那位清道者小姐不仅能一下子检查出我的通灵体质,还能用灵力替我疗伤——虽说如此,果然还是真不想去见她啊——嘛,我自己的意愿先姑且放在一边,还有一个更实际的问题是……
“那我要去哪里找她?”
千代田并不大,但当要找一个大部分人都看不见,且神出鬼没的清道者时,就特别大了。
“嗯……用塔罗牌吧。”
“哦哦,那还真是个好主意啊哈哈哈……揍你都会哦。”绘里阴着脸握了握拳。
“咱没有开玩笑哦,有了塔罗牌的指引,绘里亲你至少可以缩小寻找的范围啊。”希说着,将手伸进衣衫内,“顺便一提,咱早就提前占卜好了……”
与此同时,两人的手机不约而同地响起Line提示音,打断了希抽出塔罗牌的动作。绘里甚至看也不用看地就知道又是那个橙发的侦探社社长在呼唤她们。
“让我看看哦……寻找丢失的小猫吗?”绘里简单地浏览一遍穗乃果发在群组里的图片和信息,然后看了一眼希。
“咱今天还要在神社里打工,没办法陪绘里亲你去找小猫。”希摇了摇头,拿起扫帚,重新把地再扫一遍。
“……”
关于清道者……现在暂且保留,最重要的应该是缪斯侦探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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