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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说的是对的，不是吗？”卯之花问。

“什么？”虎彻勇音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战斗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是抱着那些幼稚的想法、意气用事而不听从指挥的话，最后只会害死别人，甚至害死你自己。现在你清楚了，片仓说的是对的，你一开始就该离开。而我也早就说过，你根本不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卯之花严厉地看着她。

虎彻勇音呆呆地看着卯之花，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头脑好像就这样彻底空了下来，连最基本的句子也没办法理解。

“你令我失望。”卯之花说。

虎彻勇音惊慌起来。

“您是……认真的吗？”

“是的。你害死了小泉，我想这已经可以说明你根本不适合战斗了。”卯之花说。

“我……”

虎彻勇音挣扎着想要说什么，但怎么也说不出口。她从梦中醒来，山洞处在山坡阴冷的一侧，此时是晚上，温度很低，她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她看向一旁正在休息的两位死神，其中一个人在睡觉，另一个人坐在山洞门口，朝外发呆。虎彻勇音注意到那个发呆的人正是之前救下她的人。

虎彻勇音的心情十分阴郁绝望，她甚至不想去问那个人当下究竟是什么状况。她内心隐隐觉得，似乎局势无论怎样对她来说都没所谓了。她感到非常痛苦，非常脆弱，只想好好地躺下睡一觉；但山洞里太冷，无论她怎么努力闭着眼睛休息，这样的温度下，她都被冻得浑身僵硬，无法入睡。她的头脑开始昏昏沉沉地变得很麻木，在那样的麻木之中，她思念起卯之花来——她从未像此刻这样需要卯之花。但她也很清楚，她与卯之花之间的距离从未如此刻一般遥远。

虎彻勇音痛苦地翻了个身。这时她意外发现了那位睡着的死神身上缠着绷带。她犹豫了一下，随后便凭借着直觉起身，走到那人面前抬手试图悄悄检查对方的伤势。她刚探了灵压，就发现对方气息十分微弱，情况虽然不是很危急，却也不容大意。

“啊，你醒了。”

友好轻快的语调从一旁传来，虎彻勇音回过头，看着山洞洞口坐着的那位四番队员。

“你的灵压透支得厉害，一下子睡了很长时间。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他说完，又很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原本可以帮你恢复灵压的……但因为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我的灵压现在也很微弱，为了治疗小柴先生——”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位伤者，“我几乎没什么余力再进行其他方面的治疗了，真是不好意思。”

“不，我是要谢谢你的。谢谢你救我，我现在感觉还好。”虎彻勇音对于眼前这位队员过分的客气温和，感到温暖又熟悉。她所认识的四番队的很多队员都是这个风格，这或许就是四番队的某种特色。感慨过之后，她恢复了些许理性，即便依旧痛苦万分，但头脑终于有了余力思考一些重要的事，“你说你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

“是的……”

“怎么回事？”

“我们在战斗中和队伍走散了，只好躲在这里。带的食物都吃光了。”四番队队员简洁地回答道，“周围有虚，我这个状态肯定打不过，没办法光明正大地寻找食物，只能偶尔趁着夜里去找找吃的，一般找不到多少。”

“没有任何能和队伍联系上的方式吗？”虎彻勇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没有。”那位队员苦笑着摇摇头，“准确来说，是没有不会被虚发现的联系方式。那并没有什么用，我们一旦暴露灵压，就……算了，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了。”

虎彻勇音眉头紧锁，她看着这昏暗的山洞，忽然意识到她确实是在片仓和小泉舍命保护下侥幸活了下来，找到了藏身之处；但这山洞同时也成为了她的监牢。

他们是被困在这里了。

卯之花听说了现世战斗的最新消息。那只亚丘卡斯级别的虚，最终使山本总队长决定派十三番队队长浮竹十四郎与三番队队长市丸银亲自带人到现世。现在战斗已经结束，先前残余的战斗队伍一并回来了，人数只剩不到一半。这次的战斗之后，瀞灵廷整体的作战风格都将发生改变，因为之前虽然有所怀疑或许会有更高级的虚存在，但总归没有确切的证据。牺牲的死神级别最高者便是山田清之介，而山田清之介作为四番队副队长，主要负责的是治疗工作而非战斗，他的牺牲在此之前更多地被归类为意外。

这样的战局变化固然重要，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但卯之花的心思此时并不在这。

“那片区域的搜寻已经完成，十三番队与三番队的伤者均已入院接受治疗。”队员报告道。

“把名单给我。”卯之花说。

队员恭敬地把名单双手交给卯之花。卯之花接过之后，没有说什么，迅速地扫着纸页上一个个人名。一遍过后，她微微蹙眉，重新整理过那几页纸，又重新细细地看了一次。

“这就是全部入院的人，一个也没有落下？”卯之花问。

“是的。”队员说。

“三番队没有入院治疗的大约有多少人？”

“这……似乎不到十个。”

“把那些人的名字要来。”

队员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是，卯之花队长……可是，请问，以什么样的理由……”

“不管以什么样的理由。”

卯之花冷冷地看了队员一眼。后者哆嗦了一下，自觉这问题问得不对，于是赶紧心虚地应下，逃似的走了。

等队员走出房间，卯之花依旧因为过于担忧而神情冰冷，她静默地站着，等待那份希望的到来。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久到她几乎决定要处罚那位队员时，门外的脚步声终于响起来了。当她拿到那薄薄的一页纸，看过上面的小字依旧找不到她想看到的那熟悉的名字之后，她几乎忘记了眼前这位队员的存在。周围的一切忽然都变得很不重要。她让那位队员离开了，自己独自待在队长室里。

队长室很安静，充满了角落里绽放的鲜花所带来的清香味道。这样的味道似乎就这样伴随着她百年来日复一日的生活，以超然物外的姿态凝视着秩序井然的四番队的运作。卯之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这一切于她而言是如此熟悉。生活中唯有花道、诗意以及酒香，本该如此而已。若说战斗，她所领会的始终是另一面的残忍，她作为杀戮者的狂热与冷血。一切仅此而已。

直到那个孩子突然出现在她生命里。

卯之花走出了队长室。她无法忍受那样的空间里此时竟然还会有阳光的存在。正是在那间屋子，她叫虎彻勇音离开。在此之前，她时而会想，瀞灵廷上下违抗她命令最多的，令她最感到头痛的便是虎彻勇音。然而恰恰是这次，她让虎彻勇音离开，对方却真的离开了。卯之花多希望她从来没有说过那句话，多希望能回到那个晚上做出不同的决定，哪怕将虎彻勇音留在四番队，至少遇到了危险她会第一时间获取消息。

她命令队员去了三番队舍，自己则在四番队舍外转角隐蔽处的树下休息。三份名单，她看了其中两份，现在她要看到最后一份。无论那对她来说是多么痛苦，多么残忍的事情，她都要再一次地进行确认。这一次队员很快便回来了。卯之花接过名单，示意队员离开，而后一个人小心地、缓慢地翻开那几页纸。

“虎彻勇音——失踪/死亡”

卯之花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久到她甚至觉得虎彻勇音的名字有些陌生。她将纸缓缓折起来，放到一旁。四番队队舍周围很清净，能听到风吹动树叶带来的簌簌声响，卯之花静静地听着那声音。刚才那股痛苦的感觉似乎消失不见了，此时她只是感到很疲倦，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轻飘而无意义，令人麻木。

安静地休息了不知多久之后，卯之花回到四番队舍。她总归还有工作需要处理，成百上千的四番队员必须由她领导，战斗还将继续。

等忙完了工作，傍晚时分，卯之花走出队长室，对于整件事情感受到的不真实感愈发强烈。她甚至没有任何物件能证明虎彻勇音这个人曾经的存在。她在心里嘲笑着自己这样恍惚的想法，但却抱着另一种荒谬的联想走进了真央灵术院——似乎这个地方可以使时间倒流，似乎只要她到了这个地方，就会发现虎彻勇音依旧在那条长廊上乖巧地、温柔地等待着她。

她走到那间属于她的办公室，简单翻找之后一无所获。她给虎彻勇音补习了那么长时间，最后竟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卯之花在空空荡荡的真央灵术院走着，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一旁的夕阳落下大半，光线却比先前更为热烈、更为饱满、更为撼人心魄。

当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复又响起，卯之花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真央灵术院后山的景象。好像忽然从梦中惊醒一般，她看着树上的和梨，神情仿佛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水果。也正是在这一瞬间，她的感知逐渐恢复，伴随而来的是几乎难以承受的巨大的悲恸。

她努力数次才终于重新夺取了说话的力气。她并非是在自言自语，而是认真地在向着一个并不在此地的人讲话。她语调很轻，温柔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原谅我么？勇音……勇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