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又是那个熟悉的梦境。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我四处张望，和上次一样，没见到任何人。
刹那间，一只瘦骨嶙峋的手顺着手臂摸索下来，最后反握住我的手，牵引着我前进。
黑暗的中央，有个人正襟危坐，她的腿上，躺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人。
那是我吗？还是妹妹们？
「我」的太阳穴上有个清晰可见的枪孔，汩汩地淌出鲜血。
「姐姐大人！姐姐大人！请杀了我吧。我在被高层控制期间，干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了……我，我，亲手杀了您……」
「黑子」焦急地拉起「我」的手，将她手中的枪交给我。
「黑子，这不怪你……高层的芯片可以控制Lv6之下的人，你我皆是Lv6空间移动升级计划的牺牲品罢了。多亏杀了我，你才能突破Lv6，才能醒来。」
「黑子……你知道吗？那天我没说出的话，其实是，
你愿意陪我一同，向死而生吗？」
「姐姐大人，请多指教。」
「黑子」紧握「我的双手」，毅然扣下扳机。
「黑子！黑子！不要干傻事！」我挣脱那只手，连滚带爬地冲到「黑子」身边。
可是，我的手穿过了她们的尸体。
「幻境？还是……」
四周又陷入黑暗。
那只手又出现了，手的主人在战栗。
「快走。她在等你。」
她的声音很平淡，却也不失女性的柔和。
我能很清楚地感受到，柔和的声音，也无法掩盖她在意我的真情实意。
有一种，她就是黑子，却也不是黑子的感觉。
「你是……？」
第一只手的主人将我的手交给了另一个人！
相比之下，第二只手骨节分明，骨龄似乎更小。
与其说她拉着我，倒不如说我包着她小小的手，随她而行。
似乎有什么东西缠住我们的手腕。
「您为什么不愿看多我一眼呢，姐姐大人？您宁愿看着她们，也不愿与我同行？」
黑子？她也进来了？
我的指尖触碰到了她的手腕，同时，我也终于知道，系在手腕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条发带，一条红色的，只属于黑子的发带。它绑在我们手上，成为了黑暗中唯一的光。
可是，当我触碰到发带的时候，我醒来了。
「山田？」
站在墓前的，是那个神出鬼没的家伙。
「晚上好。今早见到黑子了吧？」
山田冷淡地向我点点头，视线落在墓前的限量版呱太。
我垂下眼帘，纵使我很清楚，黑子现在还很安全。可是，一些东西在我心中潜滋暗长。
「她看不到我的。你忘了吗？活人不可能与死去之人接触的。
因此，她被一个前来扫墓的女生谩骂，骂黑子脑子有病。
黑子只不过想跟我聊聊天。
她们连我们都不认识，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对待陌生人，贸然搭讪固然很失礼，更何况是在别人背后评议他人？」
「那确实。御坂，是时候告诉我，你的答案了。」
山田一改以往的懒散，一本正经地询问我。
「我选择，黑子。」
「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
「山田，我的梦中出现了一些很奇怪的东西，想请教一下你。」遂将梦中的一切告诉她。
「你进了“幻境”？运气真好啊。
“幻境”只允许“规则”与“旅者”自由进出。原界居民可以在精神异常或濒死状态下凭借二者的信物进入。
“幻境”是所有原界的边界，在里面，没准会得到一些一直苦苦寻找的线索，遇到……你们想见到的人。」
我敏锐地留意到她话中的漏洞。
「我不是早就死了吗？不符合濒死状态这点吧？」
「确实死了，但很完整。
我在太平间换掉你的尸体了。被火葬掉的是一具克隆人。
话说太平间还挺凉快的……
你能进是因为，护身符上沾了点我的气息。精神异常大概是因为今天受刺激了吧？」
我满头大汗地选择性忽略倒数第三句话。
原来如此。
「但是妹妹们也是人，你把她们当成什么了？」
「不付出代价，我怎么救你？」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叹口气。
等等，那黑子是怎么进去「幻境」的？
「她也是因为受精神刺激才进去的。她也曾接触过我。」
「那我看到的警备员“黑子”和身为罪犯的“我”是……？」
「你记得我以前讲过，我以十次死亡进行“时移”以改变你们的命运，对吧？每次“时移”，就会诞生一个原界。」
她毫不客气地坐在我的墓边，边掏出信纸写信，边与我聊天。
「记得。我洗耳恭听。」
「每一个原界的白井黑子都会无可救药地爱御坂美琴，都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追逐御坂美琴。
很不幸的是，只有其中两个御坂美琴能觉察到并愿与她同行。
一个是第九次的学院都市罪犯，另一个则是现在的你。
那一个御坂，未能阻止Lv6空间移动升级计划。
为了唤醒白井，她不择手段，哪怕再与整个学院都市为敌，哪怕与自己最好的学妹为敌。
可是，最后，她发现，唯一的方法，就是让白井成为Lv6。作为需要进行精密计算的能力者，成为Lv6的条件，就是摒弃情感。
纵使白井被控制，白井仍有残留的情感。
那就是她对御坂的爱慕。
于是，她让白井亲手杀死自己。
我由衷地希望，这个原界的你们，能够结伴而行，得到属于你们的，最好的结局。」
「我不能再错过了黑子。」
「放心吧，你下一次醒来的时候，就能看到……你的……黑子了。晚安，御坂。」
她将信装进信封，犹如到来的时候，独自一人。
「嘎------嘎------」
乌鸦索然无味地啄了啄山田的影子，斜斜地盘旋在半空中，许久，奋力飞向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