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XXI.(中)

作者:沙幕天
更新时间:2022-02-12 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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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94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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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月】


Ruby把自己的时间分成了两半,一半坐在窗边的椅子里,另一半坐在Penny给她放在门廊的椅子里。如果Ruby不得不呆在外面的话,这是她唯一会做出的妥协。她心不在焉地摆弄着自己的围巾,把玩着松散磨损的线头。


天气发生了变化,秋天的暴雨出乎意料地冲刷着这个港口城镇。乌云蔽日,雨水猛烈地击打着地面,把格里本的街道变成了泥坑。


雨水顺着多山的城镇流下,在街道上雕刻出河流与沟渠。


在Penny的小屋外,两名男子奋力推着一辆手推车,他们的车轮深深陷在泥泞中。Ruby透过袅绕的香烟烟雾看着他们。


“别让它陷进去!”一名男子在隆隆的雷声中喊道。他牵着一头牛的缰绳,把它拉向山坡的顶端。


另一个更显年轻的男人用身子抵住手推车的后部,吃力地往前推车。他不小心脚下一滑,脸朝下摔进泥巴里。当他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Ruby的嘴角偷乐地微微翘了一翘。


他们花了差不多十分钟才通过湿滑的道路,但最终车和人都消失在了格里本的小镇里。Ruby孤身一人,只有雨水作伴。


她轻轻把拇指戳进肋部,在脑海里回忆起Weiss的眼眸。回想她鼻子的曲线,她伤疤的锯齿状边缘。


脖子后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微刺痛,Ruby小心地环顾四周,寻找令她感到不适的原因。一抹白色从铁匠铺的拐角处消失,召唤出一道令Ruby无法释怀的幽灵。


她的心几乎跳到了嘴里,呼吸从胸腔里被径直夺走。Ruby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跑了出去。无视大雨,无视疼痛。她的耳畔只有一阵嗡嗡声在不停回响,催促着她。


她不敢念出她的名字,但它就坐落在她的舌尖上。


泥浆吧唧吧唧地爬上她的小腿,把她的靴子牢牢吸在坚实的泥地里。Ruby奋力反抗这股吸力,但她脚踝一扭,摔进了泥巴里,就像她刚才看到的那个男人一样。意识到这就是宇宙间的因果报应,Ruby摆脱掉泥巴,从道路上解脱出来。她重重摔到商店旁边的墙壁上,头晕乎乎的。


咬紧牙关,Ruby使劲晃了晃脑袋让眼前的世界平稳下来。她小心翼翼地沿着建筑的边缘走着,指尖摩擦着墙壁上的砖石碎片。


“W-W…Weiss?”勉强唤出她的名字,Ruby站在拐角处犹豫了片刻,害怕自己可能会——又可能不会——找到什么。急遽地吸了口气,Ruby鼓起勇气,跨过拐角,在街上搜寻那位塞壬。


失望比任何伤口都令她更受伤。


小巷里空无一人,只有满地的泥浆和水坑。板条箱和木桶排列在墙壁边,因经年的风吹雨打而破败不堪。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淹没了周围的世界。苔藓爬上墙壁边缘,就像厚厚的毯子。


Ruby低头看着双脚,对自己感到很生气。她气自己怀抱的希望,气自己胸中那股持续不断的拉扯感。它在她受伤的肩膀周围滋生,蔓延到心底最深处。


“笨蛋。”她骂道。她懊恼地把围巾拉起来蒙住嘴巴。它有汗水、雨水和尘埃的味道。Ruby同泥泞挣扎着,转身朝小屋走去。


小巷中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让她吓了一大跳。


“嘿!”Ruby惊叫着立即旋过身来。她呼吸急促,脸上溢满汗珠。她仔细打量着小巷,看是不是有什么人在。里面有一个木桶被掀翻了,腐烂的鱼头倾泻到泥地里。Ruby皱起鼻子,往后退了一步。


木桶的另一侧突然竖起了两只耳朵。


“什么鬼?”Ruby扬起一根眉。


一只毛茸茸的鼻子从木桶另一侧伸出,紧接着是它那颗瘦削的脑袋,一条瘦巴巴的白尾巴疯狂地摇晃着。


“好极了,一只杂种狗。”Ruby咕哝道。她胸中的拉扯感转为疼痛。


那只浑身锈烟色毛皮的狗这时注意到了Ruby。炯炯有神的蓝眼睛静静地凝视着她,她脖子后面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Ruby从木桶后面走过来,这才看到这只野兽到底有多大。它的爪子有一只小熊那么大。


这只野兽站在刚刚从木桶里掉落出来的鱼上面,伏低身子,冲Ruby龇牙咧嘴地低吼起来,臀胯微微颤抖。她知道自己应该害怕这头动物。它的体型是格里本养的普通狗的两倍大。银眸沿着野兽的骨骼曲线,停留在它嶙峋的腰臀上。


“哦?这是什么呢?”Ruby所有的愤怒立刻烟消云散了,她蹲下来,双手托住下巴,“你是不是饿了——”她往前靠近查看野兽的性别,“——伙计?”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眼神中的光芒夺走了Ruby的呼吸。那片冰冷深邃几乎把她淹没。Ruby将拇指戳进自己的肋部,甩甩头试图舒缓那些让自己几近窒息的记忆。


确信她不会偷走自己的食物以后,野兽低下头,开始狼吞虎咽这条腐烂的鱼,几秒钟之内,它的嘴里就塞满了鱼的内脏,散发出来的恶臭让Ruby忍不住皱起了鼻子,她歪了歪头,“你知道么,这些玩意儿可能会让你生病的。”她回头朝小屋瞥了一眼,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危险的念头。


Penny肯定会气死的。


这个想法令Ruby感到些许亢奋,巩固了她的决定。她唇边掠过一丝古老的微笑,对着那只动物咂了咂嘴。“我们何不给你弄点比垃圾更好的东西呢,Zwei。”这个名字就这么脱口而出,让她吃了一惊,仿佛它是一个永恒的宇宙真理。


他站直身子看着她,嘴里叼着一颗鱼头。一段令人紧张的片刻过去之后,他那条纯白的尾巴开始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摆起来,他向Ruby扑去,嘴里依然叼着那条鱼。


“哇啊!”她大叫一声,试图在他扑到自己身上之前躲开,但脚下的泥巴对她并不友好,让她腾挪不得。“Zwei!不要!等等!”


硕大的爪子压到Ruby的肩膀上,把她推倒在泥地里。她痛得两眼直冒星星,头晕目眩,恶心想吐。但勾在她胸中的那颗尖刺却是温暖的,给了她一种她从未想过能再次获得的平静。她缓缓睁开眼睛,天空中的灰色云朵映入眼帘。倾盆大雨在她周围淅淅沥沥地下着。


在雨滴之间,她发誓自己看到了一张熟悉面孔的轮廓。


尽管躺在路中间,被一只大狗踩在身上,Ruby还是放声笑了出来,这是自从被抓到秋季号上以来,她第一次这样大笑。这种笑无法控制,也很沉重——这种笑总是会让人潸然落泪。


她伸出一只手绕到野兽的脑袋后面,搔了搔他的耳朵,然后把脸埋进他散发着垃圾恶臭的皮毛里,哭了起来。他把鱼丢到Ruby的胸口上,嘴里还沾着鱼内脏,开始无比激烈地舔起Ruby的脸颊。


“你——呕!恶心死了!”她想要推开他,但Zwei很执着,把她的围巾从脸上舔了下来,露出嘴唇。


他汪汪地叫了一声,尾巴摇得飞快。


“Zwei——嘿!”就在她说话的时候,他把自己的舌头塞进了她嘴里,导致Ruby一阵窒息,不由自主地吐了起来。她想反抗他,可即便是他的舌头引发的不快,也无法胜过她胸中的那股拉扯感。


“好吧——”她大笑着终于把他从身上推了下去,“好吧——”她擦掉下巴上的口水和腐臭的鱼肉黏液,“给你弄点真正的食物怎么样?”


Zwei坐在泥地里,歪着脑袋竖起耳朵,蓄势待发。在这么近的距离下,Ruby可以看到这只可怜的动物所受的伤害。他身上长满了虱子,他抓虱子的地方掉了一大块皮毛。喉咙上沾着血块,皮肤上的抓伤结了痂。粘稠的东西像渗出的眼泪一样粘在他的眼睛边缘,糊住了口鼻上的毛皮。


Ruby蹙额。“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小老弟?”她搔了搔他的耳朵后面,然后努力站起来,“嗯,我也是。这样如何?”她身上的泥巴吧嗒吧嗒地响,直到她终于站稳,“我想,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可做。”


Ruby闷哼着,强迫自己朝小屋走去,她拍了一拍Zwei的脑袋,顺手捉住一只虱子,接着朝他吹了声口哨,“不如留在我身边陪陪我怎么样?”她的笑容比夕阳还灿烂。


他蹦蹦跳跳地跟着她,兀自跑上门廊。它绕着椅子转了一圈,然后趴下来,爪子托住自己的口鼻。Ruby满脸泪痕,浑身是泥,痛苦地缓慢前行,她感到了一种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再次感受到的东西。


放松。


Zwei发出一声叹息,让她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好吧……那么……小狗狗会吃什么呢……”


*


航行在广袤的海洋里绝对称得上令人欣喜的转换。


Yang站在舵轮附近、Ren的身后,紫色眼眸仔细搜寻海平线,看是否有麻烦出现。船员们完成日常杂务,漫无目的地四下转悠,就好像他们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上岸了一样。海面的水雾笼罩着新近修复完成的新月玫瑰号,给水手们带来凉爽的舒适感。然而还有一件事。


叉着胳膊,Yang盯着船帆,一只眼睛下面抽搐了一下,“我们现在本该已经到了。”她气冲冲地说。


Ren叹了口气:“在避免船帆彻底损毁的情况下,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他也跟着抬头看了看船帆,绯红的船帆上破开了数道大口子,边缘也破破烂烂。


Yang阖上眼睛,迎着太阳仰起头。“我知道,”她呻吟道,“我的意思并不是说我们现在已经迎来了阳光和彩虹。”她轻轻揉搓断臂,按摩一处有些刺痛的地方。


Ren犹豫了半晌,方才开口问道:“你真的认为打烂Raven的大门是目前看来最好的办法?”


“那还能怎么办?我们得把Ruby弄回来。”她怒声答道。


“你应该听他的。”Blake的声音从楼梯那边传来。片刻后,她来到后甲板,脖子上沁满汗水。她之前一直在操弄船帆。


“然后呢?”Yang低吼,“我的亲妈——绑架了我的亲妹!我总不能视若无睹什么都不做吧!”


Blake摇头:“我们需要制定一个计划。”


“我们几天后就会抵达海湾——远远不够时间重整队伍。”Ren声音柔和地说。他肩膀下垂。“更不用说补充物资了……”


“我们会毫无防备地抵达那里,Yang……”Blake轻触Yang的肩膀,眼神柔和。


“可是……”


“喂~~~~~~~~!”Sun的呼号响彻甲板,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等了片刻却没有等到更多说明,Yang终于忍不住大吼:“什么事啊?!”


“呃……”Sun的声音有些犹豫,“两件事?”


“你个该死的蠢货!你倒是赶紧说啊!”Yang朝Sun竖起一只拳头。尽管大家都知道她不可能站在下面把他揍个半死,但大家也不愿冒这个险。他们全都往后退了一步。


Sun跳下桅顶观测台,闪电般火速爬下桅杆和护桅索。Yang还没来得及组织好骂他的词句,他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地出现在她面前。


“好吧,首先,不要打我。”他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呼——”粗气连连,“——自从我妈把我扔到沼泽里我还没有爬得这么快过。”


“你根本就没有妈好吧!”Yang怒吼,一把揪住Sun的衬衣,另一只胳膊往后一抡,做得好像她可以用那上面的断肢揍他一顿一样。


“这只是一种表达措辞!措辞啦!”Sun往后狂缩。


“你甚至都不是在沼泽长大的。”Ren叹息,显然在和与日俱增的头疼作斗争。


Blake和他站在一块儿,手指捏了捏鼻梁。“Sun……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哦,对了!第一!”Sun在Yang的捉拿下挣扎,“正前方。有舰旗飘扬。”


“是谁的?”Yang勉强压下想把这只猴子男掐死的冲动。


“呃~~~~~~”他不说话,眼睛快速瞟了下Blake。


Blake血液一凝,后颈寒毛直立。“Sun,”她厉声质问,“谁的舰旗?”


“这个么……有趣的是,嗯,呃……瞧……它呢……呃……我是说……你觉得——”


“我发誓,如果你不立刻说出来,我就把这截残肢塞到你的喉咙里,把你变成我的一只新手!”Yang威胁道。


“是白牙!”Sun低头盯着Yang的残肢,尖叫道。


Blake的世界仿佛摇晃起来。她的嘴唇变得麻木,心脏突然猛烈地激跳。“我们得逃。”她说话的声音平淡而麻木。


“在他们发现我们之前。”Ren赞同地说。


“呃……于是呢……这个第二件事……”Sun说着,眉毛困惑地拧到一起。


“什么事啊?”Yang怒吼着问道,已经开始掐他了。


“这个听起来不是那么有趣,你知道的,但那边……有一头……”Sun的声音小了下去,开始做起模棱两可的手势。


“说人话!”Yang发誓自己就要被气到心脏病发了。


Blake盯着海平线,一根黑色桅杆将天空劈开一道小裂缝。白色的船帆上画有泼溅状的血红色弧形条纹,在云朵中猛烈翻飞。白牙血红色的船身飘扬在碧波上。尽管Blake看不见,但她知道船体边挂着成排成排腐烂的死尸——用以警告所有胆敢挡公牛的路的人。


海水打着旋涡,在太阳的照射下形成奇异的炫光,海浪拍打着某个像水晶一样的东西,她不太看得清那是什么。那个庞然大物坐落在他们和白牙之间,就像一个扭曲的、破坏自然法则的幽魂。


“嗯……呃……所以……我的意思是……那边有一头鲨鱼。”Sun终于脱口说道。


“鲨鱼?那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Yang松开他,“老天,救救我吧——大海里有鲨鱼——我们在船上能做什么呢?!”


Blake在阳光的照射下眯起眼睛凝神细看,下颔微微抽动。她看见尖利的背鳍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光芒。它耸立在大海中央,宛如一块水晶制的警示牌。“不,Yang。”她倒吸一口凉气,“他的意思是……”


Sun把自己的望远镜塞到Yang手里。“你自己看嘛!”


Ren原本坚忍的表情也顿时化为目瞪口呆。“那是在下雪吗?”


“你们都在搞什么鬼啦?”Yang撇嘴问道。她把望远镜举到眼前,接着惊得下巴都掉了,心中所能感觉到的一切合理性尽皆粉碎。“什么鬼?!那是——”她仔细查看远处的庞然大物,它那张庞大的嘴永久地固定在撕扯一艘船。雪花轻轻飘落在秋季号的甲板上,甲板已经积了一层雪。


Yang的心顿时冻结了,她不寒而栗,望远镜从手中脱落,当啷一声掉在甲板上。“全速前进。”她下令道。


“可是白牙!”Blake喊了出来,声音夹带惊恐。


“那玩意儿的嘴里咬着一艘船。”Yang开口道,话语中掺杂着恐惧。“我最后一次看见我妹妹……她正被带到那艘船上。”


“是秋季号?”Ren吃惊地问道,用尽全力朝海平线望去。


“Ren,去把Nora找来,到舱室来见我。”Yang扭头示意,然后朝甲板吹了声尖锐的口哨,向一名船员打信号,叫他过来接管舵轮。


“可是Adam。”Blake抓住Yang的胳膊,哀求道。


“你想啊,我们为什么需要Nora呢?”她调皮地咧嘴一笑,回答道。这个回答令Blake很不安,她的手从Yang的胳膊上滑落下去。


Blake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定在原地无法动弹。恐惧令她几近窒息。她的视野扭曲了,Blake打了个冷战。


回见,Blake。


*


Yang不喜欢走进Ruby的舱室。这感觉就像是自己侵犯了Ruby的个人空间,挖掘她的隐私。自从Ruby被抓走以后,Yang只来过这里面一次,并且是为了存放Ruby的武器。


想到自己的妹妹在外面的世界手无寸铁,Yang苦恼不已。


而且这还得建立在她在秋季号毁灭之前就已经成功逃脱的基础上。


Yang不自在地在被木板封住的窗户旁等待着——这又是一件需要修理的东西。一盏放在Ruby桌子中央的灯笼在房间里投射出暗淡的灯光。Blake走了进来,脸色苍白。当她和Yang对视时,利维坦不由得心头一沉。她能看到Blake虹膜中的惨淡,看到琥珀色的眸子下她破碎的样子。


“Blake……?”她犹豫地往前踏出一步,不知如何是好。Blake总是……很坚强。很冷静。当她在岸上代为处理各项工作的时候,由于她所表现出来的坚强意志和大将风范,船员们开始叫她“大姐头Blake”。要不是有Blake在,他们绝无可能从那个该死的小岛上生还。


“我们不能与他正面交锋。”她的声音显得反复无常、飘忽不定,“我们不能。Yang。他会杀光我们所有人。”


Yang不舒服地动了动:“可是Ruby。”


“你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了吗?”Blake琥珀色的眸子泛起泪花,“你不记得他都干了什么好事吗?”



--

黑烟滚滚,随风翻腾,烈焰舔舐天空。夜空充斥着扭曲的尖叫,海滩上痛苦的呼号此起彼伏。那儿只不过是个小渔村。毫无特异之处。没有任何价值。

简朴的人们过着简朴的生活。

--



“我当然记得!”Yang皱着眉大声说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我们往他那边去?”Blake紧紧搂住自己,“你为什么要让我去?”如果松手的话,Blake害怕自己会就此崩溃。


Yang无言以对,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动作中带着踌躇。长久的沉默以后,Yang走近Blake,轻柔地环抱住她,将脸埋进她的黑发里。


“若非必要,我绝不会这么做的,B。”她低语道。


Blake沉浸在她的怀抱里,但焦虑依然流淌在她的脉络中。“你知道他的本事。”


“我知道。”Yang的声音低沉严肃,“但我也知道Cinder婊的本事。”


Blake不动了。


舱室门被打开,Ren领着Nora和Sun走进来。


“你进来这里干什么?”Yang朝侦察兵一指,问道。


“呃……”他抓了抓自己的头,Junior滑稽地抱住他的脑袋一侧。


“别管他了。”Blake叹了口气,从Yang身边走开,背倚木板钉住的窗户而立。


Yang咕哝了句什么,示意Sun把门关上。等空间私密以后,他们全部围到Ruby的书桌前,Yang叹口气,坐进Ruby的椅子里,抬起两只脚放到书桌上。


“好吧,这就是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情况,”她竖起一根手指开始说,“白牙像鲨鱼一样在这片海域盘桓。”


Sun低低窃笑。


Blake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脸色一红,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不敢再笑了。


“我们的火药和炮弹所剩无几。”Yang续道,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我们并不需要炮弹。”Nora抱着双臂怨声嘟囔。


“不然你以为我叫你来这里干什么?”Yang揉了揉脸,问道。


Nora立马来了精神。“叉子?”


“噢不,还记得上次发生了什么吗?”Ren竖起一根手指朝Nora摇了摇,劝诫道。


“喔,Ruby会应付过去的。”Yang嗤之以鼻,“事实上,我们现有的弹药储备根本打不过他们,但我们需要足够接近才能察看Ruby是否还在那艘船上。”


“他们已经在清理残骸了——我们不可能接近并登上那艘船。”Blake厉声说。


“嗯,如果她不在,那她可能已经逃掉了!”Yang回击道。她紧紧盯着Blake,下颔上的肌肉微微跳动。


“我个人可以向你保证,她不在那艘船上。”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通过水晶球看到的吗?”Yang嘶声喝问,怒视着Sun。


可他却目瞪口呆地盯着房间中一个黑暗的角落。气温骤然下降,Blake的膝盖开始打颤。她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呼吸从胸腔里被夺走。


意识到自己弄错以后,Yang立马扭过头去寻找刚才那个声音的来源。她镇定地站起来,紫色的眼睛盯着房间最黑暗的角落。


在那里,在Ruby熄灭的炉火旁,一个男人坐在椅子里。头发染成血色,微笑比赤道的无风带更平静、更致命。他的耳朵上穿着细小的骨头耳环,它像弯曲的手指一样垂挂在他的脖子边。他的脖子上围挂着一排排牙齿——要么是金的,要么是银的。一条黑色的绷带遮住了他的眼睛,但Yang仍然能感觉到他那电光般的眼神。她不禁寒毛直竖。


“我还不知道你被邀请了呢。”Yang恶狠狠地说道,巧妙地挡在Blake和那个男人之间。


Nora握住身上的燧发枪。Ren的手缩成拳头,指关节发白。


“别这样嘛。我可是打着和平的旗帜而来。”男人张开双臂,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


“你根本不懂什么叫和平,Adam。”Blake嘶声说。


“怎么,这不是Belladonna小姐吗?”他双臂交叉放在胸前,假笑着,“没有你,Illia可是一团糟呢,你为什么不回家呢?”


“我看见过Illia和Raven在一起,”Blake低吼着从Yang身边走过,“我走了以后,你就留不住她了,还是你真那么傻?”


Adam面色一僵,绷紧了下巴。


“你为什么来到这里,Taurus?”Yang干预道,再次走到Blake前面。


“……我倒是更想知道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Sun小声咕哝,脸上依然写满了惊叹和困惑。


“我有个提议给你,利维坦。”Adam看向Yang说。


“然后和魔鬼进行交易?”Yang大笑,“我宁肯不要。”


“你连我要说什么都不肯听一下吗?”Adam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检查着自己的指甲。至少……Yang认为他那双蒙在黑布后面的眼睛是在看指甲。“我还以为你想知道袭掠者在哪儿呢。”


“你不能相信他说的任何话,Yang。”Ren警告说。他咬紧牙关,视线瞟向挂在Adam腰间的剑。


“你怎么会知道她在哪里?”Yang谨慎地问道。


“我们搜过整艘秋季号,不止Cinder和她的手下不见了,而且倘若Ruby如你所言登上过那艘船的话,嗯……她也不在船上的那堆尸体里。”Adam恢复之前的笑容,“而我的线人来报,说了……嗯……很有趣的事情——委婉来讲的话。”


“什么事?”Yang咬牙切齿地问道。


“哎呀呀——”他摇了摇手指,“——首先,告诉我这是谁做的,然后我才告诉你你妹妹在哪。”


船员们集体困惑地四下张望起房间来,直到Yang终于开口发问:“谁做了什么?”


“大海中央的那头冰鲨。”Adam唇角抽动,“还是说你们真的不善观察?”


“哦,那八成是Weiss做的。”Sun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


“Sun!”


“蠢货!”


“你怎么知道是她?”Blake厉声喝问Sun。


他耸耸肩说:“上次在她被击倒之前,她就像是……一眨眼就从沙滩的一头变到了另一头。”


“Weiss?”Adam扬起一根眉,“Schnee?”他的脸上漾起邪恶的笑容,犹如恶魔的阴影。“原来一直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啊,哼,巫师?”他并不像是在对特定的某人说道。


“你个蠢货!”Yang朝Sun怒吼道,唾沫飞溅到他脸上,“你觉得Ruby会怎么处罚你?!”


“她在格里本。”Adam声明道,“有传言说,她乘坐秋季号的纵帆船抵达时,已经半死不活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Blake质问。她越过Yang的肩膀瞪着Adam,双手紧紧攥住Yang的衬衣后背。


“你表现得就好像我是个坏人似的。”Adam咯咯轻笑。


“难道你不是?”Yang嗤之以鼻。


“一旦进入你的射程范围,你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我们所有人。”Blake反驳道。


“噢,Blake,我永远不会伤害家人!”他温柔地触碰自己心脏的位置,嘴里的犬齿闪烁着寒光。“如果你们真的想登上被摧毁的秋季号看看,你们不会遭遇我们的阻拦。就当是对你们的帮助的真诚表示吧。”


众人不舒服地动了动,Nora看起来有点垂头丧气。“所以,不会用叉子了吗?”


Adam哄然大笑。“你想用餐具射我们?老天,这是在耍猴呢?”他朝Sun示意道。


“喂!这很有杀伤力的好不!”Nora嘟囔道,叉起胳膊抱在胸前。


“不管怎样,我真的得走了。还有东西要偷,有人得杀。”最后一次,他转向Blake,露出的微笑恶毒如豺狼。“回见,Blake。”


突然间,他就消失了。他原本站立的地方此时空空如也。


Yang砰的一拳砸在Ruby的书桌上,手腕一阵剧痛。愤怒和肾上腺素在她的血管里窜动。“他是怎么做到的?!”她怒吼。


Blake畏缩着别开视线。“他就是那样,Yang。”她说,声音低若私语,“总能找到那些逃走的人。”


“可是,他会信守诺言吗?”Ren问道。这个问题让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沉重。


“妙啊,真是好样的啊,大白痴!”Yang低吼道,在房间里追着Sun跑,Sun飞快地逃开了,直到后背撞在门上。


“我不知道那是个秘密!”他辩护道。


“是啊!”Yang气恼地吐着气,接着续道,“到现在为止它是了!”


“我是不是还是可以……”Nora摸出一只叉子舞了舞。


“是!”Yang恼怒地答道,倒进一把椅子里。她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老了很多岁。就好像和白牙的船长的交锋一下子吸走了自己好几年生命力,“就算他言而有信,我们还是要做好战斗的准备。该死的海盗。”


Nora笨拙地拖着脚向门口走去。“那么,比如……我应该……现在就出去了吗?”


“诸神在上,你们所有人都出去吧!”Yang朝他们挥了挥手,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脸上。她叹了口气,向后靠在妹妹的椅子里,望着天花板。


“她还活着,Yang。”Blake安抚地说。她的双手滑过Yang的肩膀,脸埋进她的金发里。


“万一他把我们都杀了怎么办?”Yang抬起那只断臂看着它,嘴唇抽搐着。“即使我双手健在,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拿下他们。”


“你不信任他是对的。”Blake轻声说。她紧紧搂住Yang。“他总是有理由让人不能信任。”


“那么,现在这个理由又是什么呢?”Yang扭过头看着Blake。


她抿着嘴唇,琥珀色的眼睛里透着忧伤。“这一直都是个问题,不是么。”


*


————————


译者:老Yang没有恋爱脑始终记挂着Ruby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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