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然不觉,自己的汗已经一次又一次的浸透了身上的便装。
姐姐大人,请您给黑子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吧……
牙关残留的血液,此刻被我不知轻重地吸吮着。
确实很痛。
然而,唯有这样,才能保持清醒。
我再次感受到当年看着姐姐大人死亡的无助。
我什么都没帮上。
我是害姐姐大人落到这种境况的罪魁祸首。
如果我的DNA图谱不曾泄露……
如果我不隐瞒姐姐大人我知道真相……
如果我没陷入梦境之中……
没用了。
现在说一切都没用了。
姐姐大人一定不希望黑子难过,
她一定希望我能好好地活下去,
她一定希望我能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我不能让她难过。
「姐姐大人,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无论结果怎样。」
那天,我不知道我到底等了多久,只记得,我的手上被抓出了血。
吱嘎——
「成功了。」
冥土医生推着推车出来,将姐姐大人推到重症监护室。
「没什么大碍。
不过病人情况特殊,暂且需要在重症监护室里接受观察。」
「谢谢冥土医生。
我可以进去吗?」
「不可以。等她好转了,转进普通病房后才可以探望病人。」
我强忍着内心的冲动,看着姐姐大人被推走。
接下来的那几天,我天天趴在重症监护室的窗户,看着姐姐大人被护士照料着。
要是我现在就能触碰到姐姐大人就好了……
我想见她,
但是还没到时间。
看着姐姐大人恬静的睡相,我心里的不安也略微减轻了一些。
「小白井,去吃点东西吧。
你放心好了,我会看着她的。
我已经向你们学校那边帮你请假了。」
食蜂前辈话锋一转,拜托我,
「她醒来后,替我跟她道谢。
谢谢她,不然我没机会遇到多莉。」
「前辈其实可以直接跟姐姐大人讲的。」
「切……谁会管这脑肌女。」
食蜂扭开了头。
「食蜂前辈,你跟我一样,已经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等了两天两夜了。您也去休息一下吧」
啊,食蜂前辈没管我,已经在附近的长椅坐下了。
「嗯,病人情况有所好转,今天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至于醒不醒得来,就得看她的造化了。
建议跟她关系很好的友人试试跟她讲话,刺激她醒过来。」
在查房之后,冥土医生告知我们。
我总算见到姐姐大人了。
轻轻抚摸着她的短发,我心里还是很难受。
「姐姐大人,对不起。
黑子可能是你醒来后最不愿面对的人吧?
黑子真的很想再见到你的笑颜。
就算,我不是让您开怀一笑的人。
前几天,每次一睡着,都会梦到您被白井10032号杀死。
梦里,您向我伸出了手,我却没能拉住您。」
姐姐大人的脸色略微有点变化?
「姐姐大人,只要您醒来,黑子再也不会打搅您的生活了。
就算您跟着那位先生一同生活,
就算您不要黑子了……
黑子,希望姐姐大人能得到幸福。
就算姐姐大人的未来里,没有黑子,黑子也绝不会有怨言。」
姐姐大人的唇瓣似乎在颤抖。
「姐姐大人,黑子确实希望,我的未来里,有您。」
大概一小时之后,姐姐大人突然睁开了双眼。
「黑子真是个混蛋。
有什么话,留到我醒来再说啊!
我也希望,能对你说出,
愿闻其详!」
姐姐大人意外地生气。
bililil!
「来自姐姐大人爱的鞭笞。
姐姐大人是睡太久了?不够电了?」
我调侃着她,姐姐大人倒也没反驳什么。
等办过了出院手续,三个人撑着伞,站在医院门口。
雨越下越大了。
原本洁白无暇的沙块被雨水漫过,分散成一颗颗沙砾,各奔东西。
「姐姐大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她挠了挠耳边的发丝,没有直接与我对视。
「我打算和你回立川市。」
「姐姐大人……有东西落在我这了?」
「是啊……」
「食蜂前辈,麻烦您了。」
「好吧好吧……再帮你们一回吧。
等会铁定要多莉安慰一下我。」
食蜂前辈,我听到了呢……
一路上,姐姐大人沉沉的睡着。
我们三个人都不愿打破难得一见的平和的气氛。
哐。
我一头撞到了驾驶座的椅背上。
食蜂前辈,请开得稍微慢一点。
我险些叫出来了。
撞到椅背的那瞬间,姐姐大人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了,失控般地压在我的腿上。
「黑子……」
姐姐大人梦呓时,无意间提到了我的名字。
她不舒服地翻了身,将手枕在脸颊与我的腿之间。
我的小腹能清晰地感受到,姐姐大人呼吸时带起的暖风。
姐姐大人……
我想与你有肌肤之亲。
可是,乘人之危着实不太道德……
「小白井,到了。」
差点就能碰到姐姐大人的额头了。
食蜂前辈,这话说的真不是时候。
「姐姐大人,该起床了。」
我哭笑不得地将姐姐大人扶起来,让她的半边身子靠在我身上。
「黑子,让我再睡一会儿。」
她蹭了蹭我的肩膀。
在被我的手触碰的那瞬间,她浑身颤抖了一下。
最终她还是乖乖地将手交给我,让我牵着往前走。
另一只空出来的手,为我打伞。
姐姐大人一定是没睡醒吧。
要不然,怎么可能不挣脱我的手……?
我们淌水而过,又回到了家门口。
「我回来了,黑子。」
「欢迎回来,姐姐大人。」
「姐姐大人,你是准备进来住一晚再走,还是……?」
「黑子,你还记得,那本诗集吗?」
她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询问我是否记得当初的事。
「记得。试问岭南应不好?却……」
她打断了后半句,由她接话。
「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我们快回家里吧。
外面雨太大。」
她举起挽着我的手,没留够让我思考的时间。
「我们赶紧进去洗澡吧。
伞太小,刚才淋到一点雨了吧?
不然等会会感冒的……」
姐姐大人居然邀请我一起洗澡?
我是不是还在幻境中?
「愣着干嘛?你的浴室不是由纱帘分隔开两部分了吗?」
「姐姐大人,黑子要跟您洗鸳鸯浴!」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电击我,而是戳了戳我的额头。
「你啊……
还真是……
等会敢进来我这边的话,我可要给你电疗一下了?」
看着姐姐大人发梢上跳动的电花,我明智地逃了。
以前按照姐姐大人的身材买的衣服算是派上用场了。
热水流顺着冰凉的皮肤滑下,浴室里充斥着樱花味的沐浴露的味道。
我隔着浴室的纱帘,偷看着对面的情况。
姐姐大人身上,也有我的沐浴露的味道。
四舍五入就是,姐姐大人身上的味道跟我一样了。
我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适,而是继续胡思乱想。
奇怪?眼前的纱帘为什么在晃?
……
我甩了甩胀痛的脑袋,回过神来。
此刻,我已经躺在床上了。
?
我明明还没洗完澡啊……?
梦游回床上了?
姐姐大人拿来了一条干净的毛巾,轻轻为我擦去发梢上的水珠。
可能是因为都刚洗完澡,两个人的皮肤通红。
「不好意思。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你等了一个星期才等到我醒来。
身心一定是疲惫到极点了吧?
你刚才还没洗完就昏睡过去了。
所以……所以……我帮你洗干净,换好衣服了。」
姐姐大人越说越小声了,大概是害羞了吧?
衣服是姐姐大人帮我换的?
毕竟姐姐大人平时也没看到过同性的身体,害羞也是正常的吧?
「姐姐大人,看光了黑子的身体呢。
既然如此,就趁机让黑子献上自己的一切吧。」
姐姐大人低下头。意料之外的是,她没有反驳。
「不喜欢,就不会跟你回家了啊……?」
「什么?」
我并没有听清后半句话。
「没事。」
「姐姐大人,可以帮我梳一下头发吗?」
我撩起了半干的发丝。
真是跟五年前的成年之夜一模一样。
「黑子,我并不打算去见上条。」
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颤动着。
「什么意思?」
我没法直视她的双眼。
是“我要留下跟你生活”意思吗?
是我多虑了吧?
没可能啊……
「你不明白刚才在门口,为什么要问你那句诗吗?」
原来如此。
她不曾怪罪我,她愿意与我同行啊。
「我一直想有一个家,一个永远都不会背叛我、遗弃我的家。
这个未来的家里,有您和我。
我们都能厮守终生。
您能带给我这些吗?」
「我不能向你承诺,我永远不会离开。
但是,至少现在,我愿意成为与你并肩同行的人。」
「姐姐大人,余生,还请请多指教。」
我单膝下跪,吻了吻她的手背。
食蜂前辈教的吻手礼似乎挺管用的。
「黑子,请……请多指教。」
姐姐大人似乎还是不太习惯和别人有肌肤之亲,却没甩开我呢。
我所说的,字字句句皆为真心。
她的,也是如此。
时隔五年的生死追逐之中,我们都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不知何时,雨停下了。
一滴雨水缓缓从屋檐滑下,依附在通透的窗上,雨水里倒映的,绝不仅仅是床上相拥而眠的她们。
「The End」
注释:
①吻手礼
是流行于欧美上层社会的一种礼节,表示对女士们敬意和感谢。
(灵感来自lofter某画师画的黑子轻吻琴的手,哪个画师我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