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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与现实的间隔似乎不过一道门扉,只是眼前一晃,她就从京都虚幻般的白昼,回到了京都厚重的夜晚。睁开沉甸甸的眼皮,竹之间那原本和千代田的公寓相比仍有些陌生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心头竟不自禁地泛起一丝亲切感。
只是,为什么……脑袋还是这么晕乎乎的……
跟梦中那种仅仅是蒙蔽了大脑的错觉不同,此刻是仿佛有着实体般要把自己的头禁锢住的那般昏沉。她想从被子里伸出手来确认一下自己头上的状况,但身体似乎虚弱得连撑起棉被都做不到。
这是……怎么了……
四肢莫名地发冷。想说一些什么,口腔和喉咙却干渴得想要烧起来似的,连带呼出来的气息也变得异常滚烫。只有额头上敷着的冰毛巾,能勉强缓解一下这不明的症状。
………………毛巾?
“嘀嘀。”电子音的声响从床头边传来,绘里以她此时最大的力气向声音的来源偏了偏头,但也只是极小幅度的偏头,最后还是靠飘忽涣散的余光看到的——跪坐在榻榻米上的海未,沉着严肃的脸,盯着手上那把亮着红光的电子温度计。
“——”
该怎么说呢……没有“清道者权限”遮着脸,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绘里咽了一下几乎干涸的唾沫,再度尝试开口说话:“海 ……海未……”
声音嘶哑得像是要即将歇火的引擎般微弱,但在这静得只剩呼吸声的竹之间内,显得尤为明显。
“——!”海未一脸惊讶地抬起头,与虚弱无力的绘里对视了一眼,便放下了显示“38.4℃”的温度计,双手撑在床榻边,俯身问道,“绘里,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会感到难受吗?”
……对哦,我的名字是叫“绘里”来着。
夹在现实与梦境之间的大脑迟钝地处理着海未的话,绘里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嘴一张一合地做了一个“水”的口型。
“水啊……稍等一下。”海未转身将保温瓶里的水倒进了杯中,然后扶着绘里从床被上艰难坐起,将水递给她,看着她慢慢地喝完一杯水,悬在半空中的心才放下了一些。
“呼……那个,我是怎么了?”绘里顶着身体疲惫的沉重感,气音虚弱地问,根本不需要担心她现在的音量会不会把其他老师吵醒。
“大概是两个小时前,你突然不明原因发起了高烧,而且怎么叫都叫不醒。我只能去向桐村掌柜借一些退烧药和毛巾之类的东西。”海未拾走了从绘里额头上滑落下来的毛巾,搭在了木盆边沿,随后接过绘里手中的空杯子,又倒了一杯温水。
“这样啊……”
绘里沉思着捏了捏手,一开始没感觉到异样,但很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没有异样才是最大的异样”,低头看了眼自己左手的掌心,喃喃道,“——啊,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那枚碎片。”绘里解开缠在她手上的羽织布条,将空无一物的手掌摊开在海未眼前。
“真的啊……”
海未牵起了绘里的手,拇指稍稍按压了一下原本被“清道者权限”的碎片深深扎入过的掌心——丝毫伤疤都没有残留在上面,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原来如此,那应该是绘里的身体和灵魂将它强行排除了出去,但肉体剧烈的排异反应也让你发起了高烧。”
“人体姑且不论……灵魂原来还有这样白细胞一样的功能吗……?”
“那是当然,如果灵魂有实体的话,我想那一定有着比人脑更复杂的结构。而且绘里你的灵魂长期处于缺失了一部分的状态下,虽然灵魂强度有些虚弱,但在灵魂的自我防卫上也因此比其他人更加敏感,尤其是在对抗有害入侵物的时候。”海未一边仔细阅读着退烧药药盒背面上的说明书,一边说道,“那个梦魇,可能一定程度上也是迎合了绘里你的灵魂本能的需求,才会一直出现在你的梦中。”
梦魇……
她脑海中的记忆似乎掀起了漆黑的风暴,将原本清晰无比的“京都的晴天雨”卷入其中,渐渐浮现出来的却是与此无关的“冰河之景”。绘里扶着发热发沉的额头,一阵阵发黑的视野中,记忆里,身着墨绿色外套的梦魇,兜帽被吹落、由此散开深蓝长发的那抹背影,像是得到了一个现实的载体般,与海未此刻背过身拆开退烧药包装的身影,若隐若现地重合在一起。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梦见过吗……不,好像是在见到梦里那个“海未”之前就发生的……不清楚,印象好模糊 ……
“来,把药吃了吧,绘里。”
海未的声音打断了绘里的思绪,让她缓缓放开了开始渗出冷汗的额头,微微发直的眼神盯着海未手中的那颗退烧药:“——”
心口像是在提醒自己般,隐隐抽痛着。
“绘里?”
海未困惑的第二次呼唤让她真正地晃过神来,这才觉察到自己前一刻的想法似乎有些不妙,然后赶紧扬起笑容道:“不,没什么……只是在想,这款药好像看起来很苦的样子。”
“你在说什么,绘里?胶囊吃起来怎么可能会苦?”海未叹了一口气,然后严厉地蹙起眉头,“哪怕是真的苦,作为一个病人照样还是该把药吃下去。”
“是是,知道了……”
绘里从海未手中接过了退烧药,就着第二杯温水服用了下去。按理来说,还需再等一会儿药才会起效,但她总感觉自己的状况似乎一下子好上了不少,浑浑噩噩的昏沉之感也从脑海中驱散了出去。
是啊,把海未和梦魇混淆在一起抱有警惕什么的,只有在大脑不清醒的时候才干得出来……就算她们可能确实是同一个人也是如此……
绘里安心地重新躺了下来,略微惺忪的视线在天花板上游离一会儿,然后飘到了床边的海未身上。也不知道此时的自己脸上是哪种惹人引起保护欲的表情,对上了视线的海未先是微微一愣,然后面庞的弧度和眼神一同软化,淡淡地露出了一抹微笑。
“稍微睡一下吧,绘里。”海未伸手将绘里的棉被向上捋了捋,然后轻轻地拍了拍,“等一下你如果再醒过来,我会去试着拜托桐村掌柜,让她借我用厨房煮一碗粥……晚上的时候你没有吃什么东西,现在最好吃点清淡的补充体力。”
“唔……粥的话,海未你可以现在去做……”绘里将微微发凉的手背,搭在仍有些温度的额头上,“我……现在不太想再睡一觉……”
“嗯?为什么?”海未将木盆上的毛巾重新放进冰水里,浸泡搓洗着,水中化掉了些许的冰块相撞着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刚才做一个……有点长的梦。梦里的东西……多得让人有些头疼……”
“做梦啊……我以为绘里你只会梦见那片冰河。”海未笑了笑,拧动着手里的毛巾。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梦见了海未你……”
“诶?我吗?有点诚惶诚恐……”
“唔……我梦到在京都遇到了海未,然后明明太阳还在天上照着,却突然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海未你和你肃正巡的同事们在鸭川那里……围剿起一头特别巨大的蛟龙罪兽……”
被窝里的温暖让她沉沉地闭上眼,平静安宁的夜晚仿佛有什么令人沉醉的魔法,绘里絮絮不止地念叨起梦里的片段,就像是人泡进温泉里时,不自觉发出了一声享受的长吁。
“啪。”毛巾掉进水盆的声音打破了舒适得犹如沉眠于云间的氛围,惊得绘里重新睁开眼,映入眼中的便是用手捂着头的海未。
“……海未?”
“——”
手上沾染着的冰水穿过发丝流到了脸上,毛巾在装满水的木盆中浮浮沉沉,水中倒映的影子被冰块搅得模糊不清,却恍惚间地幻视成了当年坐在鸭川浅滩旁、河面上自己清晰的倒影。而向身侧望去,本被淡忘在遥远过去的女人的面庞,也终于可以一看究竟。
【不落的太阳也被遮蔽的雨天,自河川飞溅起的水花,以及前两者围绕之中依旧不会减退色泽的耀眼金发。坐下、抱膝、回首、微笑,一举一动总是在不经意间有着牵动自己注意的魔力。想落荒而逃般地偏开视线,马上又会被她的话语引回与她一次次地对视。一次次做好准备,却一次次猝不及防,叩问着自己心灵的不仅是平静的问话,还有仿佛一不留神就会沉溺其中的蓝眸:
“海未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海未湿漉的手缓缓地放了下来,可身上散发出的异样氛围却没有因此消失,而且还更加浓烈。绘里仅有的那一点睡意一扫而空,暂时不能理解眼前事物的大脑,只能驱使自己呆呆地看着,看着海未将垂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然后扭头看向自己:
“——A小姐?”
冰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湿润了闪烁着讶异之色的金色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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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地出了竹之间,两人先去更衣室前的小卖部找桐村掌柜,但没有找到她——应该是去睡了吧——虽然很无奈,但是她们特意这样出来的目的,也不只是为了借厨房。
“所以说,那些都不是梦,而是货真价实的时空穿越?”
“我想应该是吧。按照绘里你所描述的来看,应该是崇时的碎片在被梦魇杀死后,蕴含于其中的时间属性的天之力失控爆发,将你传送去十五年前的京都……不然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是、是这样啊,真的是时空穿越哈哈哈……”
“嗯,正是这么一回事。”
“……”
“……”
于是,不知第几次迎来了对话戛然而止的沉默。坐在小卖部前的长椅上,连从贩卖机里买来充饥的红豆粥罐头已经吃得一干二净的当下,绘里的手上,已经没有可以拿来遮挡脸上愧疚之色的东西了。
而海未,则微妙地站在了一旁,沉思着什么般用手掩着下半脸。说站得远,又不至于让绘里觉得自己被疏远;说站得近,脸上的神情在昏暗光线和手的遮掩下,让她根本看不清。
……感觉再这样僵持下去,她们说不定可以熬到天亮。
平心而论,绘里是完全不想受到那种等级的摧残和冷暴力,便硬着头皮,强行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海未,虽然跑到那么久远的时间点去忽悠你、哄骗你、戏弄你,确实是我不对,但当时我真的把那些事当成梦去对待才会那样的。毕竟你想,人在现实都已经压抑了这么久,到梦里稍微放飞自我一下也情有可原的吧。”
“……不是这个问题。”静默半晌,海未弱弱地吐出这一句话。
“那不然就是……被我看到了以前不成熟的样子,然后感到羞恼?”
“我也没有在生气。”
“那到底是为什么?”绘里无奈地放弃了猜测。
“这个,有点难说……”
“唉……算了,我不会追问的。这样可以吗?”绘里的体力显然是不足以满足保持好奇心状态的消耗,转而“以和为善”地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也别一直站在那么远的地方,坐下来冷静一下吧。”
“唔……恐怕不行……”
“——我就这么让你感到不自在吗?”恼怒的情绪不由得加重了绘里的语气——明明之前还能正常交流的两人,其中一方莫名其妙被对方视作洪荒猛兽,怎么想都没办法无动于衷,“现在,立刻,马上,坐下来。”
“是!”害怕让绘里又发动言灵,海未只能迫于无奈地顺从她,僵着仿佛无法弯曲的四肢,如临大敌地走过来,端正地坐在绘里的身旁,不敢动弹。
“……”
“……”
又是沉默,但又不得不说确实是没有什么好聊的了。
但现在这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相安无事回到竹之间的样子。绘里感受着从身侧海未传来的紧绷得要把神经崩断的僵硬感,得出了以上结论。
“……海未。”
“是!什、什么事?”
“那个啊……我知道你现在很混乱,比我还要混乱。所以 ……有些想法和情绪就不要再憋在心里了,好好地把它发泄出来吧。”作为引发这一切混乱的罪魁祸首,绘里决定充当起一个树洞的角色,“抱怨什么的,懊悔什么的,气愤什么的,不如就在这个时候全说出来——事后,我可以当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过的。”
要论起这个意外时空穿越事件的“最大受害者”,毫无疑问就是海未——如果说自己是一个没有丝毫自主意识地跑来景点游玩、无意间对景点造成破坏并后来得知此事的游客,那么海未就是那个需要承受自己所酿下恶果影响的可怜当地人。
“……可以吗?”海未终于敢将她的双眼看向自己,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以的可以的。”绘里点头如捣蒜。
“绘里……”
海未颇为感动地凝视着绘里,然后…深深地、深深地,低下头,将脸无颜以对地埋进自己的双手中,发出了一声绘里从未听过的,最沉重的一声哀叹,简直像是要把胸腔内的一切消极吐净般:
“……为什么我到现在才注意到?那样破廉……距离感把握不清的风格,除了绘里你以外也不可能是别人了……”
“是是是,是我的错。”绘里安慰着轻拍海未的背部。
“为什么,那个时候的我那么轻易地相信绘里你的话……明明仔细想起来根本就是漏洞百出……”
“是是是,愿意相信他人有时候也是一种美德哦。”
“还有‘来自失落之海的A小姐’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你能这么顺理成章说出这样意义不明的假名……”
“是是是,虽然经历那些事的确不是梦,但是当时整个人的状态拜那个在我灵魂内部大自爆的碎片所赐,真的完全是像做梦一样迷迷糊糊———————还有海未你的吐槽能不能换一个方向性?就算是我,一直被逮着抱怨也是会忍无可忍地生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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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已经过去了十五年。与京都的太阳雨擦肩远离后的时间,不仅超过了身在肃正巡的十年,甚至逐渐逼近了当时作为清道者存在的年岁。
扪心自问,这段时光绝非是没有意义的路程。穿过中东的战火纷飞,途经繁华的人烟市井,就这样走遍世界的大部分地区,罪兽的足迹即是人类的所至之处,循着那些痕迹,我见证了诸多的欢愉与苦难,也出手救过被他们自己注定了命运的人……就像她说的那样,我一直地,一直在“流浪”,虽然有点孤单,但也没有因此停下脚步——因为,哪怕不知在何处,我相信这条道路总有一天会迎来终点。
在这过程中,我得到了许多宝贵之物,足以让我抬头挺胸地对过去的自己说“不后悔走上这条路”;同时也失去了很多,正如曾留有纪念之物的“清道者权限”破碎着被永远留在了过去,有些支持我走到现在的事物,已经遥远得纵使回首望去,也再也看不清她的身影,甚至连名字也从记忆深处模糊掉了——“世界”不明原因的阻碍是一方面,但我想可能更多的是我自己早已彻底失去了过去的那份心态。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尽管说过什么“以后还会再见面”之类的,但是以她简直是说谎成性的前科,说不定到最后都是为了哄自己高兴才说的那样的话。
……但直到绘里清楚说出了那个太阳雨里所发生的事之际,我才终于明白了自己会将这一切淡忘的缘由。
——在“因”被埋下之前,生长在过去的“果”,无论如何都无法作为真实存在的事物,被“世界”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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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这突发的事件追加写进前一天的日记里,海未合上了日记本,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然后稍稍偏了偏头,注视着头靠自己肩膀,就这么睡着了的绘里。
“情感树洞”的时间只进行到一半,绘里就撑不过退烧药起效所带来的睡意,直接沉沉睡去。剩余没能发泄出来的那一些,都只能借写日记抒发出来。
居然靠着我这样硬邦邦又骨形偏窄的肩膀睡下去,看来是真的很累啊……海未替绘里把散在脸上的鬓发拨到了一旁,想着在这里多坐一会儿,再把她抱回竹之间。
话说回来,真的很羡慕啊……通过睡觉来间接调整混乱的情绪……我只能清醒着靠自己把这些消化掉……
海未想起了刚才随着记忆被唤醒时一同而来的,来自过去自己的情感洪流一瞬间将她淹没的骇人感觉,让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绘里——况且光知道自己原来也对别人有过如此沉重又热烈的情感,也足够她去惊讶了。
稍作喘息地按了按额头,海未收起了日记,转而在衣襟里摸索了片刻,拿出了另一本1999年至2002年间的日记——06年之前的日记本做工都十分粗糙,全是靠自己在图书馆藏书里学来的造纸工艺,从零开始、设备简陋地手工制作出来的——她翻找到当时送别了“A小姐”后,自己当天写下的那几页日记。
在那天之后,日记上的字迹受到“世界”的修正而消失,直到完成了“时间的因果闭环”的今天才再度显现出来。但她并不想看见自己写在上面的黑历史文字,只是数了一下页数,就立刻“啪”地盖上了。
那时竟然写了整整十页……要知道刚才把所有感想和一些对时空穿越的大致猜测写上去,也只有五页而已。
“以前的我,究竟是有多喜欢绘里……”海未自言自语着没能写在日记本上的最后一句抱怨。
那个时候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但现在回过头来“旁观者清”地看,也只能是那么一回事了……而且对象还是绘里 ……也不是说绘里不好,但有的时候正是因为太过知根知底,才更显尴尬。
海未不敢继续想下去——感觉再不就此打住,好不容易筑起的情绪的堤坝可能又要溃倒了。
“唉,为什么偏偏是你……”海未愠怒地眯起眼,像是在报复着对方平时的恶劣行径般,轻轻戳着绘里的脸颊,又不至于弄醒她。但没过多久便住了手——觉得“这种行为似乎有些幼稚”是次要,更重要的原因是“不可否认,这确实非绘里不可”。
愿意向自己伸出手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或许有很多,但能因此影响自己一生的“A小姐”,只有绘里一个。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如此。
我是知道的。从我们的关系由“帮与被帮”、“救与被救”的机缘开启时,就该知道的。
夜晚特有的冰凉,因此刻安适的静谧,渐渐沉淀于走廊的地面上。取而代之升腾上来的,是内心深处的暖意。
“A小姐”和“京都的太阳雨”可以永远属于过去的“肃正巡清道者132”,但自那个雨天降生,那些沿着鸭川流淌绵延至今的涓涓水流,都终将归于现在与未来的“大海”。
——自然,也包括一手缔造这条水流的那个人在内。
“谢谢你,绘里。”
海未说出了其实在最开始的“树洞环节”里,就该说给绘里听的话——尽管错过了时机,但她想要在未来的日子里,用行动告知这份感谢。
谢谢你能在我最迷茫的时候,对我说出那些话。
“所以……”
她握住了过去的自己至始至终不敢触碰的那只手,但动作轻得丝毫没搅扰到绘里的熟睡。
“我一定会救你的。”
——即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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