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月】

她们又在吵同样的架了。

Zwei蜷缩在Ruby的折叠床边，耳朵趴在脑袋上，爪子抱住口鼻。Ruby只想看看拉绳小袋里装了什么，Penny却非要来干涉，要求查看她有什么东西。

然后她们从一件事吵到另一件事……

“你到底说了什么？！”Ruby直立在Penny身前，双拳握得紧紧的。

“你为什么老是提起这个？”总是吵同一场架让Penny感到身心俱疲，她颓然地倒进椅子里。

“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回答这个该死的问题呢？！”Ruby宛若精神错乱般拉扯着自己的头发。

“因为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Penny闭上双眼，前额抵在双手上，“你应该相信我。”

“相信你？”Ruby压低声音，“你想让我相信你？”

Penny僵住了。

“你想让我相信你？！”Ruby咆哮起来，“就像那次我相信了你，你却依然叫来阿特拉斯佬追捕我们？！就像那次你差点害死我，就因为你不想等了？！”

血流在Ruby的耳间奔涌，她的怒火震耳欲聋。

“我、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那样！我不是有意——”

“那就是你被新月玫瑰号抛弃的原因，”Ruby对上Penny的目光，胁迫性地靠在椅子上，“你的自私和无知是你周围所有人的负担，现在你又在插手你毫无头绪的事情了！”

“她把你带到我这里——”Penny猛地垂下两只手，啪地按在Ruby的手上，“——你奄奄一息，血流不止！你可别忘了到底是谁替你包扎，是谁每天都在殚精竭虑地照顾你！当你在厨房桌子上淌血的时候她又在哪里？！”

“我不知道！”Ruby怒吼，从Penny的触碰下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手背因摩擦产生烙铁般的灼热。“你就是不告诉我！”

Penny的脸色沉了下来，仿佛她就要说些什么似的，但她又再次振作起来，“那是因为她走了啊！”

Ruby面色阴沉地哼了一声。她转过身来，盯着前门。前门正好挨着自己目前住处的门口。Penny的小屋客厅比她习惯的要小得多，但她只需要在这里睡个觉而已。

“Weiss不会就这么离开的。”Ruby说话的声音柔和却心碎。银眸垂落在蜷缩在床下的Zwei身上，她跪到地上，强忍住破碎的哽咽。

Penny不禁潸然泪下，“你可知道爱一个如今已不再想要你的人，有多么令人心碎吗？”

“她是那么说的吗？”Ruby的声音绷紧了，“她不想再要我了？”

Penny不由得张大了嘴，对这个思维的跳跃吃了一惊，“我、我……”她无法让自己对那个问题作出否认。谎言在她的喉间绽放，扼住了她曾以为自己是的那个人，“我很遗憾……”她低头望着地板，视线描画着木地板上的纹理图样，害怕Ruby会察觉自己眼中的欺瞒。

“她……Weiss……那么说了？”Ruby的胸膛仿佛被恐慌化作的万支利箭穿心而过。她僵在原地，愣愣地望着Zwei，在他那双蓝眸中搜寻答案。

“这让人痛心刻骨。”Penny泣道，泪腔紧绷，“这会把你变成自己不曾知道的模样。”又一阵泪水从她的脸上滑落。

我不想要你。

这句话吸干了Ruby灵魂中的全部能量，她的身体仿佛一具跪在地上的空壳。在这里她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她的脚下是一片硬硬的、她知道叫做“地板”的东西，但她看不见它。她的肺膨胀着，但空气却是死的。“那好吧。”她认不出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

“Ruby……”Penny伸手想要碰她，却在最后一刻又缩了回来。罪恶感几乎将她淹没。

“起码现在有了理由。”Ruby咬紧牙关，“只不过恰巧因为是我罢了。”她讽刺地笑了笑，续道。她瞄了眼放在厨房桌子上的那一大块冰晶，深蓝的色调令她着迷，“只因为是我……”

世界在她周围挤压，现实不断漂浮，离她而去。

Ruby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握着Raven的佩刀冲出了后门，冲向茂密的丛林。Zwei追赶在她身后，当她冲到林木边缘时，Zwei健硕的身躯超过了Ruby，跑到了她前面。

大雨在他们周围猛烈地拍打，掩埋了小屋里Penny惊慌失措的呼喊。多节的树枝张开怀抱迎接Ruby的到来，引领她进入越发昏暗的密林深处。Zwei跳过落叶和障碍物，奔驰在Ruby身边。

茂密的灌木丛挂住了她的脚踝，险些把她绊倒。Ruby挣扎着脱离出来，像死人一样狂乱地奔跑在树林间。枝条抽打在她的脸上，造成许多细小的伤口，伤口渗出血来，沿着脸颊流下。

Ruby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长时间，但当她停下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只有鸟叫声和自己吃力的呼吸。这个地方的树冠很厚，微弱的阳光被巨大的树叶遮蔽。倒下的树木赋予苔藓和蘑菇生命，腐烂的树皮在它们贪婪的本性下逐渐溶解。

古老的木棉树树干粗壮如骏马，高大直指苍穹，像巨人一样大张着怀抱将Ruby团团环绕。她跪倒在其中一棵树下，身躯起伏颤抖。汗水混合着血，从鼻尖滴下来。她凝视着Raven的佩刀，心突突地跳个不停。

Zwei坐在附近，目不转睛地盯着Ruby。这一路的奔波几乎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矫健的躯体此时得以休憩，随时可以在需要时再次出发。

“怎么做？”Ruby喃喃道，绝望地流下眼泪，而这更增添了她的怒火，“我要怎样才能不是我？”她注视着Raven刀鞘上的金色斜纹，这个斜纹花饰的设计与Ruby一直以来看见的那个奇怪的金线几乎如出一辙。

“我要怎么做才不是我？！”Ruby咆哮，焦虑撕扯着她的内心。她拔出Raven的刀，黑色钢刃闪烁的微光更是激发了她的狂躁。

Ruby自暴自弃地朝挡在自己身前的一切事物乱劈胡砍。树枝被残杀，被砍断的藤蔓和树叶四散，纷纷垂落在地上。她猛力砍起树干，给树木留下再也不会弥合的伤痕。被劈砍的草木令这片区域充斥着一股香甜气息。这使得Ruby的愤怒迟迟无法消退。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啊，WEISS！”她朝昏暗的天空嘶吼。雨点淅淅沥沥地拍打着树林，在地上撒下一层薄雾。Ruby不禁打了个激灵，令她从狂躁中惊醒。

她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它们像抓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Raven的刀柄。

“告诉我该怎么做……”她哀求道，“我会照做的。”

她凝视着Raven的刀，看的时间越久，她嘴里的味道就越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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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气息扫过甲板，破坏者之湾像死神一样逼近前来。Raven背着身子站在船首斜桅附近。Summer，她的部分黑发梳成辫子辫在耳后，她向Raven伸出手，嘴唇微微颤抖着。

Taiyang，微风撩起他的头发，他修剪过的发丝被太阳晒得发白，他把抽泣的Yang和Ruby揽在胸前。他身上散发着椰子和海盐的味道。他很温暖，他的声音在女儿们的胸中回荡。

“我们都爱你们俩。”他保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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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Ruby从记忆中挣脱出来，冲向最近的一棵树，朝它猛砍过去。刀刃深深地刺入树干，锵的一声卡在那里。她咬紧牙关，疯狂地想把刀刃拔出来。

Zwei静静地呜咽。

Ruby没有注意到树林间的寂静。

那段记忆仿佛要把她扼死，像崩溃的堤坝一样汹涌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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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Summer！”Raven叫喊道，肩膀颤抖着。“你生病了！”Ruby从父亲的双臂间向外窥视，Yang捏紧她的手，她的手指渐渐变得麻木。

“你能让她们别吵了吗？”她央求道。

“我知道你会那么想……”Summer说，她的声音轻柔如羽毛，飘荡于风中。她又向Raven迈出一步，手指堪堪擦到她的衣服。

“我去过那里了！”Raven猛地旋身，嘴里发出狂笑。

“你说你去过那里，那是什么意思，Raven？你什么时候有时间的？”Summer不确定她是否相信自己。

“我去了那个地方，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忸怩作态的母亲和一个几乎还没大到能够流血的哭哭啼啼的小毛孩。”Raven低吼着取下腰间的佩刀，把它举到Summer面前。

“什……什么？”Summer畏缩了，眼中掠过恐惧之色。

Raven的眼神充满狂野，她慢慢从刀鞘中拔出刀，刀刃上依然沾染着干涸的鲜血。

“你干了什么？！”Summer倒吸一口凉气，又向后退了一步，“拜托你告诉我你没有那么做，Raven！”

“经过这许多年，经过所有这些故事，我原来至少还以为这件事里肯定还是有些许部分是真实的。”Raven开口，无情地挥舞着刀锋，“可我留下来的只有尸体。那里什么都没有，Summer！从来都没有！”

Summer双目哀伤，唇边泛起苦涩的笑容。静静地，她握住自己心口的位置，回头看向Ruby。凝视着女儿的双眼，Summer Rose开始哭泣，仿佛知道她的命运已然被封死。

Ruby在Taiyang怀里挣扎起来，但他把她抱得死死的。

“相信你总会知道的，小光芒。”Summer只对她说道。

“你说的话从来都没有任何意义！”Raven怒吼着，狂怒压倒了她所有的感官。“你散播疯狂，用愚蠢的魔法和传说毒害我的船员，腐蚀我的女儿！”

“我原谅你，”Summer轻声说，回头看了一眼Raven。“只是记住要爱她们，Raven。”

“你太弱了！你永远都是弱者！”就在这时，Raven用刀尖刺穿了Summer的胸膛。鲜血喷溅在她白色的衬衫上，从她的连衣裙前边渗下来。“我们剔除那些——”

但是Raven没有把话说完，她的脸立刻失去了所有颜色。她丢开刀，看着自己的双手，好像它们被烫伤了一样。Summer瘫倒在甲板上，眼睛像是在呆滞地搜寻着什么。

Ruby在Taiyang怀里厉声惨叫。他把女儿搂得更紧，他的心跳在Ruby耳边咚咚作响。她盯着母亲濒死的目光，看着她吐出最后一口气。

Raven跌坐到甲板上，注视着红宝石般的血泊渐渐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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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她就不再是原来的她了。

Ruby抽泣着，眼泪像滚烫的河流一样簌簌而下。她蜷缩在树下，凝视着Zwei，夜晚的寒意开始把她的嘴唇冻成蓝色。Zwei叹息一声，轻轻走到她身边，然后躺了下来。他的身体散发着令人舒适的温暖，不知不觉间，Ruby把手指缠绕在他的皮毛里，向他靠得更拢。

相信你总会知道的……

Ruby从来没有如此迷茫过。

她以为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以为她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可自暴自弃地躺在丛林中，她对什么都不确定了。手指绞住Zwei的皮毛，她把脸埋进他的脖子，希望记忆能就此在脑海里停止回放。

天色此时已经暗了下来，阴影越发幽长深邃。熟悉的旋律在丛林中飘荡，鸟儿和声而唱。雨中传来一个令人陶醉的声音。Ruby聆听着，绷紧了心弦。

她缓缓张开眼睛，迫切地搜寻。

在树林的间隙中屹立着一人，是Weiss。黑暗勾勒着她的轮廓，宛若美丽的剪影。星光在她的虹膜中闪耀——宛如无穷无尽的星系，将Ruby抛向未知的世界。Weiss的头发现在已经变长了，不对称的发尾一直触到肩膀。一条深蓝色的丝绸连衣裙覆住她的身躯，优雅而精致地包裹着她的曲线。她看起来仿佛刚刚步出一场舞会。她站在林木边缘，脸上带着扭曲的笑容，蓝色的眼眸直直刺穿Ruby。

“悲伤银眸……”Weiss吟唱，她的旋律回荡在上方的树冠层中。

Ruby愣愣地贴近Zwei，不知该如何是好。

“……坚硬如夜……”

Ruby站起来，朝她的塞壬伸出手去，就在那个时候，所有的筋疲力尽、愤怒、绝望全都消融殆尽。宽慰的泪水取代了那些苦涩的回忆。

突然，丛林中响起一声巨响。纯粹的本能迫使Ruby回头看去，随后迫使她回头的本能被心中欲求压制。

“不！”Ruby惊慌失措地喊了出来，霍然回头，再一次搜寻起Weiss。

可她已然销声匿迹，她原本所在的地方只余黑暗和落叶。

Ruby跪倒在地上，手依然伸向那个地方。她的视野渐渐模糊，是因为雨？还是因为泪？Ruby自己也说不上来。她迎面倒在地上，套在心头的那根套索猛然缩紧。她阖上双眼，希望噩梦能就此将自己带走。

Zwei走到她身边，轻轻舔舐她的脸颊。他围着她转了两圈，然后平躺在Ruby身旁。

鸟儿从未停止吟唱她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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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

我合理怀疑Weiss的发型逐渐Ruby化……

另外，我们再来回顾一下第3章里的Ruby。

Ruby（第3章）：我不能成为你想要我成为的样子——我不是什么英雄人物。（Ruby：I'm trying to be cool！）

还是Ruby（第22章）：嘤嘤嘤Weiss我做错了什么你不要我了吗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嘤嘤嘤……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