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了日晓月(二月),天际省大部分地方仍旧处于严寒之中,即便是在所谓的“南方”,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紫杉镇东边不远处就是面积颇大的盖尔湖,天际南部最著名的河流翠瓦河最终便是注入这里,而河的源头正是位于裂谷城西边的天际第一大湖亨利奇湖。我率领出访队伍于月初出发,自然就选择了沿着翠瓦河南岸的大道行进。
说起来,这条路线虽然是连接两个伯爵领主城的“省级大道”,其实也只相当于原时空里的乡村公路而已——还得是偏僻山区才有的那种几十年前修建的夯土路。所以,这次出行和以前的任何一次并无什么本质区别,全程都处于道路崎岖速度缓慢的窘境中,我照旧没有骑马,步行还来得舒服一点。
老狐狸相当谨慎,借调给我的两个营队全都只配装了轻甲和最基本的单手武器,连一把弓都没有,估计是不想刺激到某些人。我倒是并不在意,两百多号正规军已经足以应对大多数的普通麻烦,遇到高端战局也指望不了他们。再说了,裂谷城方面要是真有什么别的打算,这么点人手就算武装到牙齿也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况且我本来就没有主动找事儿的想法。
一路上都很正常,正常得有些乏味。以前几次坐公共马车的时候,的确从来没有盗匪敢公开挑衅基友团,但魔兽怪物并不认识旗号,所以我偶尔也能捞着活动筋骨的机会。可这一次,光是队伍的规模就足以令一切生物都退避三舍了。
直到来到两个伯爵领交界处的一个边境小镇,才终于遇到了一次意外——久违的随机龙袭。
这是一条三十级的霜龙,纸面实力还算凑合,至少比以前遇到的那些棕龙血龙要强上一筹;然而很可惜,这货只是吓到了一些第一次亲眼看见龙的随行仆从,以及令普通士兵紧张了一番,却仍旧没有给我造成任何实际的麻烦。
我并没有亲自出手,也没让这支“初哥”军队上阵辅助,因为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家伙主动抢了我的“工作”——对,就是老妖婆。
也许是本该用真正的龙血唤醒大小姐却非要来打我的主意,结果导致自己很是吃了些亏受了些“ling辱”,莎乐妮雅心中很可能一直憋着一股怨气(又不敢朝我发作),所以一看见这条龙,她就迫不及待地第一个跳出来,把一肚子火都撒到了对方身上。
只见各种光影华丽的魔法好像不要钱一样一发接一发地甩个不停,法力药剂更是不歇气儿地连着猛灌(反正她的身家肯定相当丰厚),再加上莱妹和基友团佣兵小队的协助,十分钟不到龙就趴窝了。要不是担心没有亲手实施最后一击有可能得不到龙魂,于是及时上去制止了她,我敢肯定,她百分之百要把这条可怜的蜥蜴大卸八块再鞭尸三百。
顺理成章地再次入手了一批龙魂龙鳞龙骨,却再也找不到当初的那种犹如高潮一般的刺激兴奋感了。我很清楚,对低阶龙类的轻松屠杀已经逐渐变成了一种乏味的“日常”;然而,要是让我现在就天天面对至高龙那种水准的强悍对手,我又打死都不愿意……再说了,上次完全是个意外,除非我脑残加手贱,也跑去偷什么“龙蛋”,不然基本不可能再碰到那种跨越好几个等级的超级龙袭。
因此,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的日常生活只会变得越发无聊……如果照这样子成天“无所事事”下去,别说三年,三个月我就完蛋了……
一时之间,似乎连与生俱来的懒癌基因也发生了一点点异变,我自己都没有发觉,在潜意识深处我竟然开始有些期盼着大陆战争的到来——或者,我应该早点去见灰胡子?
大小姐要走了一枚龙鳞,但没有说用途,我也不在意,揉了揉脸颊,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接下来的路程都在裂痕领境内,还是得小心谨慎一些。
很快我就发现,自己又一次想多了。
对方早已有了妥当的安排,刚一到裂痕领的第一个镇子,立刻就有一小队人马迎上了我们,他们正是负责这次接待和沿途向导的前队,主事者赫然正是玛雯的长子海姆英-阿尔布莱希特-黑荆棘——对方家族目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我小小地吃了一惊,并由此得出了一个初步的判定——看起来,玛雯最近的日子大概已经有些不好过了。
海姆英的长相和游戏里差不多,深亚麻色毛发,瘦削高耸的颧骨,两撇小胡子以及灵活狡诈的眼神,完全不像一般的诺德人,活脱脱地把“精明”二字刻在了脸上。他相当健谈,健谈得让我有些穷于应付,好在我们这边也有艾拉和莎乐妮雅这两个比起他来不遑多让的话痨,这才使得气氛不至于彻底走向尴尬。
我一开始还想试着套套他的话,打听一些玛雯和黑荆棘家族的打算什么的,结果很快便在天气-宴会-奸情八卦这一“贵族式日常聊天三连”面前败下阵来,没弄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不说,还差点说漏嘴泄露了老妖婆的真正身份……于是我只好悻悻地住嘴,闪到一旁郁闷地听他们假笑着讨论今天天气哈哈哈……
……
莱拉治下的情况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一路走来,经过的城镇都很正常,没什么一看就迟早要完的破败境况,乡村中也大抵保持着平静安宁,农夫们过得也还算凑合。
然而,我绝不相信玛雯会因为我的这次出访而专门去搞一场面子工程,况且以这个世界的行政执行力水平来说,这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既然如此,这只能说明黑荆棘家族原本就相当擅长领地治理事务,甚至就连莱拉,恐怕也同样不可小觑——无论是哪一种,对我而言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事。
离裂谷城越近,这种君仁民安的“王道”景象就越发明显,到了后来,连老妖婆这种一贯没心没肺的家伙都开始面有忧色——成了“随从”,就开始替主子着想了么?“我的小伙伴”还有这种隐藏功能?
又过了十来天,时间来到了日晓月月末,天气有明显的回暖,植物的绿色逐渐开始入眼,而大道北侧已然是波光粼粼一望无际的亨利奇湖。
从这里开始,就算是进入了裂谷城的实际控制范围,大部分人都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我却没来由地更加紧张。之前还好说,眼下已经走到了这里,要是莱拉或者玛雯想做点什么,除了寥寥几人之外,整支队伍怕是连逃都逃不掉……
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提高了行进和宿营时的警戒等级,并在私下里吩咐我们的人和黑荆棘那边适当保持距离。众人虽然不太理解我的用意,还产生了些许的抵触情绪,不过好在守卫军团的军纪一向都不差,基友团佣兵在这方面也算是业界标杆,仆从们更没有置喙的余地,于是在莱妹一丝不苟的主持督促之下,我的命令还是被顺利地执行了下去。
黑荆棘接待团那边很快就发觉了我的小动作,毕竟能被派来执行这种“外交”任务的肯定都是些眼力出众头脑活泛的角色。有几个家伙便有些不悦,在言谈间含蓄地表达了一番不满,我当然是满口跑火车,胡扯一番将话题岔开。海姆英倒是一直不动声色,看不出他的真正心思。
天气越来越好,周围的空旷原野逐渐消失,林木多了起来,各种常青植物繁密葱茏,完全看不出是冬末初春的样子。据海姆英介绍,我们已经走到了裂谷城西边著名的秋之森林——顾名思义,到了秋天,这片面积广阔的疏林区便会呈现出一年中最美的景致,由各色秋叶组成的多彩世界在整个天际省都享有盛名。
在游戏中,这片美景确实令人印象深刻(前提是安装相应的环境美化类模组),是个相当不错的……野战天堂,我经常让抓根宝带着各种妹子来这里啪啪啪顺便截图录屏——仅此而已,反正我对自然景观本身一直都是不太感冒的。
因此,当众人普遍生起了类似于郊游的心思和兴头,有些散漫地流连徘徊于林木花草之间时,我望着南边高耸入云的杰拉尔山脉(天际省和帝国中央行省的分界线),心里却有些发沉,总觉得自己很可能遗漏了一些什么。
当夜,我们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宿营,毕竟还是二月,早晚的温度依然很低。
这一路上自有莱妹这个菁英中的菁英带领几名军官负责日常具体事务,倒是不用我事事亲力亲为……于是,在一旁看着他们整顿营地的忙碌景象,我的心中越发地变得不安起来——天刚一擦黑我就注意到了,除了我们自己弄出的声音,周围实在安静得过分了些,就仿佛身处某种死地一般。
我想了想,便吩咐今晚所有人都不准卸甲,随行的马车不得解下马匹,战马也不能卸鞍,全体人员分成两组轮流休息——之前一直是我一个人守夜足矣。
莱妹迟疑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向我询问原因。我当然不能对她明说这只是一种莫须有的“直觉”,心里其实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于敏感了……但最终,我还是决定让她就这样去布置执行。
很快,值守上半夜的士兵便在我周围围成了一个小圈子。火堆在山间的寒风中显得明灭不定,众人紧挨在一起,很长时间都没有一个人说话。
我看着他们一个个缩手缩脚昏昏欲睡的样子,感觉气氛实在有些压抑,便叫人从车上取来麦酒分发下去——自从进入裂痕领以来,出于安全考虑,我从一开始便下达了严格的临时禁酒令。这种违背“习俗”的命令让这帮大头兵非常不满,只是没人敢当面提出来罢了。
此刻我突然如此“开恩”,这自然令他们大感意外,只不过对于诺德人而言,喝酒乃是第二重要的的人生大事,仅次于吃饭,所以并没有人不识趣地站出来发问。很快,人们便热络了起来,开始压低声音小声谈笑,我也随之松了口气。
大约半夜两点之后,换了另一批士兵守夜,莱妹和艾拉也跟着起来了,就连大小姐主仆都来到了我旁边。这倒是不奇怪,按照“生理习性”来说,她们本来就应该是昼夜颠倒的,只不过高阶血族有能力自由掌控自身的作息时间罢了。
大小姐看了看我,轻声开口询问。
——薇娜,你的脸色一直都不怎么好,是在担心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接下来很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我并不清楚具体会是什么。
她又看了我一眼,眉心微微蹙起。
——我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寻常,龙裔在这方面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吗?
血族对环境的感应水准自然是最顶级的,我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沉默了片刻,我越发觉得不舒服,便打算找点轻松讨喜的话题和大小姐聊聊,这样做既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可以打发时间,同时还能顺便拉近我们的关系。
目前的情形倒是相当合适,“篝火夜话”本就自带一种浪漫的设定,的确有助于彼此敞开心扉;再说了,平日间由于对很多东西都有所顾虑,我还从来没有刻意地主动撩拨过她,两人之间依然显得有些疏离——当然,狂欢节的那次意外不算数……
正这样想着,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接着便戛然无声了……我顿时浑身一个激灵,猛地从地上弹起,一把抽出武器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奔过去。
到了地点一看,是一座宿营的帐篷,帐门敞开着,几个士兵正连滚带爬地从里面一头撞出来,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几乎一模一样的惊惶神情,大张着嘴拼命嘶吼,却无法发出一丝声音。
这是……幻术系魔法中的恐惧术?
我对魔法知识的了解并不多,按照游戏设定,普通军人NPC的人物等级应该在五到十五级之间,那么至少得是专家级的恐惧术才能确保对他们百分之百生效。然而直到目前为止,我并没有和魔法师职业真正交过手(和大小姐那可笑的一战以及“龙语魔法”很显然是不作数的),突然遇到一个有可能掌握了专家级魔法的家伙……于是我选择了保守的策略,只是守住门口,没有第一时间冲进去。
片刻后,火堆边的人都赶了过来,我命令几名士兵拔掉帐篷的脚钉,再扯动牵绳,帐篷立刻塌了下去,平摊在地面摆放的睡袋上,显然里面不可能还有人在。
我又向那几个中了恐惧术的士兵询问了一番,结果不出所料,也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这些人刚才都睡得死沉,然后几乎同时从梦中惊醒过来,接着便身不由己地向外跑,没有一个人说得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情暂时没有进展,我只好让士兵们先归队再说,结果这一来却暴露了问题所在——值日军官刚一点名,顿时便发现少了两个人!
我毫不犹豫,马上下令全面搜索周边地带,军官和强者们立刻带领麾下士兵四散而去。一段时间后,各支旗队纷纷传来回报,没有任何发现,周围连一丝异常的痕迹都找不着。
这下麻烦了!要知道,基友团佣兵几乎个个都是野外狩猎经验丰富的老手,连他们都找不到线索,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对手的段位太高。
于是连我在内,众人面面相觑一片沉默,好久都没有人说话。
好吧,龙裔领衔、高手云集、士卒精锐,这样一支阵容豪华的队伍都足以轻松灭掉一个小领主的势力了,居然会莫名其妙地在这片小山沟里翻船……更离谱的是,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瞅见,想挽回颜面都不知道该从何着手……我很想发火,却不知道该冲谁发,怪我自己太无能还是敌人太狡猾?
更糟糕的还在后面。大佬们一个个都不吭声,底下的人又不傻,谁还看不出来事情的严重性?于是整支队伍的士气面貌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下滑,直至降到冰点。士兵和佣兵们稍微好一点,勉强还能维持住基本的军容军纪,而那些仆从则几乎彻底崩溃,要不是怕被老爷们惩罚,说不定早就一哄而散了……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剩下的一半人也被惊醒了。海姆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脸色相当不好看——出了这种事情,于黑荆棘家族自然面上无光,甚至有可能会对双方接下来的会晤造成不良影响。当然,由于缺乏足够的有效信息,他同样没法推断出是什么人在搞鬼,一时间也拿不出可行的法子,只好派了几个手下连夜赶回裂谷城向玛雯报告。
就在一片扰攘之中,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我不敢耽搁,赶紧带着队伍出发。
不到下午,士兵们便有些捱不住的样子,我只好下令就地休息。这次我不再靠着南侧的山脉落营,而是把营地选在了大道北侧靠湖的那边,尽量保证在各个方向上都有良好的警戒视野。
然而我只是在白费心机,晚上又少了三名士兵,具体情形和之前如出一辙。
我头疼得要命,挖空心思地想了半天,总算找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当天白天不再上路,而是原地休息,到了晚上才继续行军。
就这样昼伏夜行了两天,情况似乎有所改善,没有再次发生失踪事件。
就在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第三天晚上,在行进的路上又丢了一名仆人!而且完全搞不清楚是啥时候丢的!
没办法,一路上所有人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对外部的戒备上,实在没有余裕再去分心注意自己身边的动静——也就是所谓的灯下黑。结果直到早上进行宿营前的例行人数清点时,事情才终于被发现。
于是,当天中午就出现了几名逃兵,到了晚上,连黑荆棘那边都跑了两个人——有人亲眼目击到他们逃亡,可以确定不是新的失踪事件。
我当然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分出人手去追捕他们,只能吩咐莱妹和军官们立刻对队伍进行威压整肃,并公开宣布了一个相当严酷的临时军纪——一旦再出现逃兵将直接就地格杀,并且其所在的整个五人小队全部连坐,以此类推。
在巨大的沉默压抑中,队伍又硬着头皮前行了小半夜,最终的结果却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我已经不必再担心逃兵问题了,有人替我进行了最彻底的“处理”……
是的,我们在半路上找到了所有逃亡者的尸体——不,不能说是“找”,这些尸体直接就堆放在大道正中间,全是血肉模糊支离破碎的样子,在火把的微光下折射着凝血的暗红与脑浆的白浊……连我这个算得上杀人如麻而且几乎没有“五感”的怪物在目睹现场之后都差一点吐出来,更别提其他人了,于是早已降得不能再降的队伍士气立马坠落到了崩溃边缘……
我非常清楚敌人这么做的目的,这并不只是单纯的示威或者恐吓,而是一个相当明确的警告信号——你们谁都别想独自逃走。
不仅如此,我还从中分析出了更多的东西。
其一,对方并不打算就此罢手,并且所图甚大,很可能是想彻底干掉我方整支队伍。其二,对方只进行小规模偷袭且从不贸然袭击我方强者,这说明他们的人数和整体实力远逊于我方,所以才试图迫使我方继续抱团——受整个团队的拖累,强者的个体实力发挥必然严重受限,对方便可以放心大胆地继续进行蚕食策略,最终将我们一网打尽。
并不能说这种策略不对,要是把我换成任何一个本位面贵族的话,也许对方真的能得逞——可惜,他们遇到的是我。
为什么这么说?
不错,我此刻的各种情绪和姿态都相当到位——愤懑而克制,焦躁且阴郁,始终一言不发地冷眼旁观手下们吵作一团,握住剑柄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然而归根结底,这些外在的状态全都不过是“必要”的作秀而已!正是由于目前的情况还没有真的糟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我才有余裕在众人面前进行这番表演!
退一万步说,哪怕这支队伍真的完蛋我也并不会在意,只要我自己和身边的人安好就行——也就是大小姐主仆和莱妹,情况容许的话最多再加上一个艾拉。当然,我的确有可能会为此而感到些许内疚,但最多也不过就是几分钟的事。
所以说,正因为对方不清楚我的真实心态,才会对我方使用这种吓阻手段。这对我完全无效,更不可能影响我的任何决定。
从这点上来说,也许我之前嘲讽土著贵族们的那些言论完全就是个冷笑话,因为某种意义上我比他们更加冷酷无情——我敢打赌,没有一个本土贵族会眼睁睁地看着麾下军队像这样慢慢走向消亡的同时还能像我一般无动于衷。唯一可以让我的良心勉强不会太痛的理由是,他们不算“我的”军队……
经过这一阵自嘲般的沉思,倒是让我突然冒出了一个剑走偏锋的大胆主意,于是我立刻找来莱妹,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
……
当天早上,队伍一如既往地准备宿营。
很快,艾拉领着佣兵们来到我面前,直接把一个钱袋扔到地上,然后转身骑上马就走,莱妹立刻拔剑怒骂,并且毫不理会我的喝止,骑着马追赶而去。紧接着海姆英也过来了,说是要亲自回裂谷城促请玛雯派人来接应,说完后不顾我的挽留立刻率众离开。我故作惊惶无措地呆愣了一小会儿,便也骑上马,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追了上去。
黑荆棘接待团跑得不快,我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忍着回头张望的冲动一路顺着大道前行。半个小时后,海姆英在一处密林里停住了,等我上去会合之后,众人便静悄悄地就地潜伏下来。
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脸上的忐忑都无法掩饰。到了这一步,我反而真的放松了心神,懒得理会他们惊讶的眼光,干脆从物品栏里翻出一本书来打发时间。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一小队骑马的士兵出现在大道上,我连忙从密林中迎了出来。一见我现身,领头的分队长不等靠近便大声报告,他们抓住了一些“东西”。
东西?不是人?好吧,姐倒要好生瞅瞅,这些搞事情的混账是老二长在脸上还是脸长在老二上的物种……
没有任何耽搁,我们便立刻返回。
之前假装散伙的所有人都回来了,正围成一个圈子乱哄哄地吵嚷着。我跳下马来,莱妹立刻让人驱散了士兵们。人群散去后,面前现出了大小姐那座最大的帐篷,莱妹示意俘虏就在里面,我和海姆英便走了进去。
大小姐主仆和艾拉都在,以及主要的几名军官。我先向大小姐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并无视了老妖婆得意洋洋邀功的表情,转眼看向帐篷的角落。
那里躺着五个……好吧,其中四个陷入昏迷的家伙勉强还有点儿人形,夸张的鹰钩鼻子、满脸的皱纹、佝偻肿大的背部以及锋利如刀的前爪(已经不能称之为手了)……我只略微扫了几眼这些明显的特征,立刻便认了出来,它们正是本位面著名的“特产”之一——乌鸦鬼婆。
这种生物原本也是人类,在没有变异之前还全都是颇有实力的魔法师。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基本都是因为长期修习亡灵类魔法而不慎“走火入魔”所导致。它们已经失去了正常的语言能力,甚至不具备起码的理智,一切行动都只凭本能;与此同时,它们原本的魔法能力也只剩下少得可怜的一丁点儿(一般都是新手级的毁灭系魔法),战斗时更习惯于依靠强大的肢体力量来进行近战搏杀。
因此我非常肯定,之前的一系列设计周密的袭击事件绝不可能是它们自己能够干出来的!于是我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最后一个还清醒着的家伙身上。
她应该是货真价实的人类,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漆黑魔法师长袍,披散的乱发耷拉在脸上,看不清样子,从手部的黝黑肤色来推测,大概是一个红卫人。此刻她正半趴在地上低声呻吟,左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显然是被外力硬生生折断的,腰部还有一个很深的创口,身下漫着一大滩暗红色的血迹。
我看了几眼,心中基本有了数,便回过头来向大小姐询问事情的具体经过。结果没等大小姐开口,早就憋不住的老妖婆已经抢先吧啦吧啦了起来。
——霍亨索伦阁下,不得不说,您真是一位智谋过人的天才,您的这个计划非常有效!在您假装离开之后,不知情的普通士兵立刻产生了巨大的混乱,各位称职的军官先生们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勉强控制住局面——我很确信,如果我和主人不是事先就知道底细的话,肯定也会像这些家伙一样被您骗了……嗯,半小时后,这些小家伙便出现在了营地南边,它们非常擅于隐藏气息,所以一开始我和主人都没有发觉;但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又很快暴露了踪迹——我只能猜测,也许它们亲眼看见了您和其他强者离开,并且不知道我和主人还留在这里,所以才一下子变得随意起来……嗯哼,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它们的实际战斗力不值一提,我一个人便把它们全部捉住了。对了,我已经初步询问过了这名死灵魔法学徒,她很明确地招认,我们的人就是被她抓走的,用来做魔法研究或者死灵祭祀——总之就是它们那套毫无美感的玩意儿。
嗯,都在意料之中,不过……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记得很清楚,当初在荒瀑古坟碰到的那个企图打劫的倒霉蛋也是个魔法学徒,两者都是学徒级别,这中间的差距也太大了,大到了完全不合情理的地步;况且,头顶血条也明确无误地显示,这个死灵魔法学徒只有十级。十级就会专家级魔法?十级就能驱使那些二三十级的乌鸦鬼婆?干脆她来当“主角”呗……
莎乐妮雅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表情变化,于是不等我说话便再次抢先表功。
——阁下,虽然她已经招供,但我相信,这一切绝对不可能是这个小学徒自己一个人能做到的——即便她的确有份参与,在她背后也一定还有某个大人物在主使。在您回来之前我正在对她进行更深一步的“审问”,所以,请允许我继续。
审问?得了,老贵族就是虚伪,明明就是拷问好吧?不过,这一点点的不以为然还不足以让我否决老妖婆的请求,于是当即便点头同意,老妖婆顿时露出了招牌式的妖艳笑容。
这没啥好说的,我的确时不时就会圣母心发作,但这份“仁慈”只会体现在对待自己人或者“中立”的路人上面,对于已经明确证实的敌人我可从来没有心软过一次。尤其是在这种关系到整支队伍生死存亡的大事上,我更不可能任由自己的同情心随意泛滥。
当然,我丝毫没有兴趣观赏接下来的这场绝对血腥无比的真实SM,便立刻离开了帐篷,对背后响起的凄厉惨叫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