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吁了一口气,看了看这两个家伙,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算很多具体细节尚不清楚,但如果还搞不明白这三个人之间的恩怨纠葛究竟是怎么回事的话,姐这十几年的老司姬怕不是白当了——一句话,狗血,很狗血,相当狗血,整个儿完全就是一出异界版《霸王别姬》的强烈既视感……
不过,这两个家伙只知道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相互攻讦,仇恨已经完全蒙蔽了他们的眼睛,因此我敢打赌,这其中至少有一点他俩直到现在恐怕都还没搞清楚——加卢斯自己的想法。当然了,人心毕竟是世间最难揣摩的东西,我也不敢保证自己的猜测就是对的,只能从基本逻辑上做一个大致的简单分析。
按照墨瑟的描述,加卢斯以灵体状态“待机”了十年都一直好好的,那为何我和卡莉亚刚一来他却立刻灰飞烟灭?我相信,这绝不可能是那种“恰好能量耗尽”的狗血巧合,肯定是他自己主动这么做的,而这么做的原因也并不难猜——一个保留了生前意识与记忆的幽灵愿意主动离开人间,不管下湮灭也好入轮回也罢,一般性的原因都不外乎是执念已了再无留恋而已。
加卢斯的执念是什么?刚开始我以为只是等待见卡莉亚最后一面,现在当然知道没那么简单。等候卡莉亚固然也是原因之一,但绝不是最主要的,更关键的是另外一点——他知道了我们要去找墨瑟的麻烦,更清楚墨瑟是什么样的人,而无论是从良知还是实力上来说,他又没办法阻止我们这么做;因此,无论我们答没答应他最后的请求,墨瑟今天都死定了,以后再也不可能每个月来陪伴他——那么,他继续待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
是的,这种推测至少从逻辑上已经圆满了,甚至我还可以脑补出更多的东西——譬如,他们一直在反复提到一个孩子。
之前我与加卢斯有过短暂的接触与交流,光是这些只言片语便已经足够我判断出他在某些方面的性格与为人——因此我敢肯定,不管是由于什么原因所导致,当他“一不小心”和卡莉亚有了后代之后,即便在他心中,这个女人的分量远不如那个男人,甚至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产生真正的爱恋,他也必然会对女人和孩子负起丈夫与父亲的责任。这样一来,就算他跟那个男人还会继续纠缠下去,但却再也给不了后者最重要的东西——比如,一场正式的“婚礼”。
嗯,姐比任何人都懂得,“真正”的恋人之间因为某些极端原因被逼到死角之后,究竟会爆发出多么恐怖的后果,基本上情感越浓烈后果越严重……
我能对此说什么呢?按照传统观念,这明明是一出悲剧,我却无法感同身受;而按照后现代主义来说,这又是标准的狗血杰克苏,我却同样笑不出来……
我在那边摇头晃脑脑洞不停,墨瑟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我的长吁短叹。
——霍亨索伦阁下,您看,我已经不再是公会成员,还交出了骷髅钥匙,而我的手也彻底废了……我哪儿都不会去,我会留在这里永远陪伴加卢斯,直到生命的终点……您能满足我最后的愿望吗?
看着他混杂着痛苦、谄媚、紧张、畏惧和希冀的复杂神情,我突然有些不忍开口,可这件事情又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早晚都会穿帮的。迟疑了片刻,我还是狠下心说了出来。
——很遗憾,墨瑟。其实……是否放过你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那个,加卢斯已经……不在了。
他的双眼猛地睁得老大,仿佛忘记了伤痛一般拼命挣扎着半坐起来,声音更是颤抖得厉害。
——不在了……你说他不在了?这……是指什么?
——我不确定。也许回归了永恒黄昏,也许是……彻底消失。我和卡莉亚亲眼看着加卢斯的身体,呃,那个幽灵,一点点消散在了空气中——就是这样。
他完全呆住了,良久,才眼神呆滞地左右看了一眼——也许什么都没有看,然后慢慢挣扎着爬向诺克图娜尔的雕像……我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然而我的意识里没有产生半点试图阻止他的念头。
终于爬到了雕像脚下,他困难地直起身来,缓缓跪下,垂下头开始……祈祷还是忏悔?声音非常小,我听不太清他在说啥,也没有兴趣知道。
单调沉闷的声音持续了五六分钟,然后停下了。他抬头看了一眼雕像,左手中出现了一把匕首,随即干净利落地扎进了自己的颈侧……
下一瞬间,血花四溅。
我就站在他旁边几步远,但一切发生得太快,我又有些心不在焉,所以没有来得及阻止——就算来得及,我想我也很可能不会多做什么。
不管怎么说,抛开三人纠葛中的孰是孰非不谈,从其余任何角度来看,墨瑟都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恶棍也有一套可以自圆其说的理念”这种事情只有小说和电影里才有,在现实中,恶人就只是恶人,所以他的自裁并没什么可遗憾的,未尝不是一种最后的忏悔和赎罪,他本人也更能瞑目。
再说了,既然加卢斯已经不在了,他再继续苟延残喘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意义——好吧,我可没有那么刻板保守的道德观,“殉情”这种事本身也并不值得赞赏;只不过我又不是腐女,墨瑟也没啥颜值,硬扯什么同情之类的就太虚伪了。
最后再看了一眼他的尸体,我心中一动,将其收进了物品栏,不管怎么样,就这么放在这里不管的话看着总是有些不舒服。说起来,这也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使用“收集尸体”这个模组,没曾想居然是用在一个糙汉子身上,这还真是……一言难尽嗷……
转头望去,只见卡莉亚还软在地上,神情一如墨瑟的那种呆滞麻木,后者的自尽似乎完全没有引起她的注意……我走了过去,没有贸然伸手扶她,先试探着呼叫她的名字……以及昵称。
起码叫了几十声,就在我终于准备上手之际,她的眼珠转了转,然后望向了我。接着她用力甩了甩头,似乎清醒了一些。
——卡丽,你还好吗?
我连忙询问。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伸开手臂试图站起来,结果猛地一个趔趄,要不是我一直注意着,赶紧一把拉住了她,她肯定会摔个狠的。她的血条早已消失,说明血量已经回复满值,出现这种状况完全是因为精神思维意识上还没有真正恢复正常的缘故。
她没有拒绝我的搀扶,随着我来到大门旁边,靠着墙再次坐下。
如果是在之前,我就这么随便地接触她的身体,她肯定会有相当大的反应,只不过不见得是“负面”反应就是了……唉,看来只有先待在这里等她恢复,这妞的心志相当坚韧,应该很快就能挺过去……吧?
还好,没有让我等待太久,仅仅几分钟后,她的视线焦距就正常了许多。看了我一眼,她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动起来。
——薇娥丽卡,你得先去归还钥匙,不能让主人一直等待。
——那你怎么办?你看起来……不是太好。
——我没事……好吧,我确实有些……嗯,我需要一个人安静一会儿。等你出来的时候,应该就会真的没事了。我保证。
她都这样说了,我也就不好再坚持,于是便起身走进了最后的大门。
门后面没有那个著名的“Bug深坑”,直接就是一个圆形“祭坛”,位于一潭绝对漆黑的水池正中,没有任何道路与之连接,很明显,要去往祭坛就只能涉水而过。看着这片诡异的水色和一丝波纹都没有的水面,我心里忍不住有些发毛。
都到最后一步了,显然不可能再打退堂鼓,出去叫卡莉亚进来替我又很不好意思开口……犹豫了半天,我还是放弃了像在之前的机关通道时那样先扔点东西试探的打算,咬紧牙关直接踏足进去。
咦?这是……我的脚并没有没入水下,而是直接踩在了水面上,脚下传来的感觉却又像什么东西都没踩到,轻飘飘如在云端……这可真是新鲜了,诺姐还真是会整景啊,居然让我体验了一把凌波微步登萍渡水?
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慢慢前进,终于来到了祭坛上。这里什么都没有,只在最中心处有个小小的不规则孔洞,不仔细看都不会发现。我左右看了看,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强自压抑着越来越快的心跳,将骷髅钥匙对准插孔缓缓放了下去。
下一秒。
四周的漆黑之水突然全都消失了,代之以一层浓厚的灰色雾霭,祭坛剧烈地震动起来,我赶紧朝后退步,直到完全退出祭坛的范围。
紧接着,骷髅钥匙倏地沉入地面之下,在匙孔原本的位置上则凭空浮现出一些冰蓝色的结晶,并迅速凝结为一座——好吧,我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原位面的“莲台”什么的,总之就是神界的大人物们出场时脚下必备的那种“反重力装置”。
更加强烈的蓝光闪过,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眼,只见面前只剩下点点昏黄的黯淡光晕,几十只浓如泼墨的乌鸦在头顶上无声地打着旋……“莲座”上方两米处,正虚空悬浮着一个身穿紫黑色修身长袍的女性身影。
心脏仿佛在全负荷运转,我剧烈地喘息了几声,不由自主地双手抱胸,并垂头跪了下去……但我实在忍不住好奇,依然壮起胆子偷偷从眼梢打量对方。
这应该就是诺克图娜尔的真身了,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投影。她戴着兜帽,面容上只投映着一点点微光,看不清楚确切的样子,只能大概分辨出乌黑的短发、细长的凤眼以及略显瘦削的脸颊;身上的紫黑色长袍华美合身,却没有半点神灵通常应该具备的那种“正经”气场,反倒是显得分外……色气——深V领一直延伸到肚脐,下摆两侧的开衩则高至腰部,曲面完美却肉感十足的胸部和大腿轮廓若隐若现……袍子的长度也不太够,只要一垂眼就能看见那对宛如凝脂般的秀美小腿和足弓,每个脚指甲都涂着稀奇古怪的彩绘……
她没有像游戏中一样双手大张摆出十字架式的装逼姿势,而是腰肢半扭,左手横抱在胸前,右肘架在左手背上,手掌虚支着下颌,食指中指轻轻叩着眼角,小指却有意无意地搭在微张的嘴唇上,头微微向右歪着,整个人……整个神看上去既无比慵懒又极端魅惑。
妈的!这是“盗圣”诺克图娜尔该有的形象么?不如说是爱神蒂贝拉还更像一些好吧!话说她这是被自己人偷得连像样的衣服都找不到一件了吗……虽然极度紧张,我还是忍不住在心里习惯性吐槽……当然,我更不敢一直看她,余光只匆匆瞟了几眼,随即便立刻垂下视线,老老实实地盯着自己前方的地面。
——啊,看看是谁来到了我的领域。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踏足过你们的世界,也可能,这只是一瞬间,瞬间即是永恒……
这声音与之前夜莺大厅听过的差不多,在此起彼伏的“和声”干扰之下,完全听不出来两者有什么区别——也许本来就没有任何区别。
我根本不知道该不该接话,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沉默着继续聆听……好吧,估计各位面的神灵在这种方面都是一样的臭德行,只要逮着机会就会在凡人面前叨逼叨一番看似极有逼格实际上却又臭又长的形而上伪哲学废话……
——很有趣的故事,并不是卡莉亚为我带回骷髅钥匙,而是你,陌生的凡人——或者说,尚未完成正式试炼的未来龙裔。
惊悚的感觉再次爬过了整个脊背……她刚刚才亲口说了的嗷,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人类世界了好吧?为什么还会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真的存在“站在高维度上随便扫一眼就能彻底看穿下界‘众生’”这种不讲道理的事情么?
——告诉我你的想法,未来的龙裔,你为何要选择成为我的信徒?
啥玩意儿?她是在向我发问?
这不对啊!我记得非常清楚,在游戏里,她从出场开始全程都是在自个儿吧啦吧啦个不停,而且说完后便立刻闪人,根本没有要和抓根宝交谈一句的意思;再说了,她不是“全知”的么,干嘛还要来问我,难道是想钓鱼执法不成……
我下意识地抬起了头,恰好她的上身也微微向前倾了几分,视线也同时向下俯视过来,凝如实质的目光宛如两柄擎天神锤一般当头砸下,完全就是一副要是我的解释不能令她满意就要给我好看的架势……在这一刹那间,我只觉得面前的整个空间仿佛都在朝我倾倒下来……
拼命眨了几下眼睛,我却赫然发现,她好像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形体改变,上半身与腰肢仍旧笔挺如枪,似乎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全都只是我的错觉……
浑身再次被汗水湿透,我立刻便意识到,面前这女人……女神哪怕真的只是一个投影,也同样具备伸伸小指头便可以轻易将我从世间抹除掉的能力……费了好大的劲,嘴唇都咬出血了,我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五官,没有大喊出来。
——至,至尊的阴影女,女士,这都,都是为了,为了卡丽……卡莉亚!
好不容易,我总算结结巴巴地说完了一句话,心中的恐慌却没有丝毫减轻。
其实,自从得知有可能要与一位“真神”朝面以来,我早已做了一些准备;最起码,我已经提前想好了该如何向她解释自己主动介入她的“家务事”的动机。
首先,忠诚、荣誉、誓约、信仰……等等这一类的空话大话肯定不能说,尽管诺克图娜尔对待凡人的态度似乎非常“温和”,但她依然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魔神,那么她的整体思维模式也就很可能同样是“反派”式的,对伟光正的那一套说辞不说嗤之以鼻吧,至少也不会太感兴趣,尤其是她还曾经被历代的二五仔们背叛过许多次。
然而,要是我信口胡诌什么喜欢金钱喜欢做盗贼乃至崇拜她本人这一类的假话,以我目前的身份来说,同样也是不太行得通的,鬼才会相信堂堂龙裔居然要靠偷东西才能生存下去嗷……
想来想去,实在找不到什么“完美”的解释,我也只能无奈地赌一把,拿她最亲近最信任的卡莉亚来挡刀了……
以上这些策略考量全都只是基于正常逻辑的理性推测,然而对于神祇而言,逻辑与理性往往屁都不是(比如那位著名的“疯神”谢尔格拉)!这套说辞究竟会带来什么后果?我对此完全没有一丁点儿把握……
她没有说话,宁静的目光始终笼罩着我,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却分明透露出某种审视的意味……我不敢低头,更不敢有其他行为,只能僵硬地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巨大的静默包围着我,唯一能听见的声音只有如雷般的心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她终于开口打破了这种窒息般的氛围。
——我知道,你在暗中策划着一些很不体面的小目标,但我并不打算插手干涉。卡莉亚的忠诚与能力一直都令我相当满意,她理应获得一份慷慨的奖赏——永远告别孤独凄凉的后半生;因此,你间接获得了我的谅解——你是目前最好的人选。另外,虽然我已经将夜莺的荣耀赐予了你,但这并不是一种束缚,我从不奢望时辰来临之际你会优先选择投奔永恒的暮色——就这样吧,你可以离开了。
就这?
一时之间,我都完全听傻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这些难道是一位“大反派”该说的话吗?实在是有些……豪爽大方过头了吧?明知道我打算挖她的墙脚,结果不但不阻止,反倒鼓励我对卡莉亚下手,甚至明确表态放弃对龙裔的“永恒归宿”的主动争夺(魔神们不是最喜欢争抢抓根宝死后的灵魂么)……
我完全不能置信地望着她,脸上也露出了根本掩饰不住的震惊与庆幸之意,或许……还有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嗯,这就……完事了?
还不到一秒钟,我便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居然在“真神”面前表情管理失控!于是我赶紧站起来准备就此闪人……然而还是太晚了,我迈出去的前脚尚未落地,她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顿时将我重新钉在了原地。
——我看见了你脸上的不满足,未来的龙裔。那么,除了卡莉亚,难道你还在期待着别的什么吗?比如,在我的殿堂里同我喝一杯,再加上一个我的香吻?
我的个妈啊!这这这……我的这点龌蹉心思连自己都还没有完全意识到呐,结果就已经被她给看穿了?这个诺克图娜尔真的不是蒂贝拉假扮的么?
手脚无措惶恐不安了好一会儿,我才突然想起来,疯子魔神谢尔格拉和放纵魔神桑吉恩在游戏中干的那些破事……好吧,我算是彻底懂了,诺克图娜尔会说出这些毫无“神格”的轻佻话语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值得大惊小怪!本位面(准确说是游戏)的神明形象设定原本就是以原位面的古希腊奥林匹斯体系作为参照模板的,以宙斯为首的那帮子几乎只有“本我”的毛神是什么臭德行,全地球人都是知道的嗷……
想是这样想,但打死我都不敢真的当面回她一句“美人儿你说得没错”……好在诺克图娜尔大概也很明白我此刻的窘迫心态,没有继续逼我明确回答,而是转换了话题。
——现在,转过身去,脱掉衣服,我会抹去你背上的圣痕。
圣痕?呃,就是之前被油灯直射造成的“永久性”灼伤吧?她要帮我消除的话,是不是可以看作是一种……“追加任务奖励”?嗐,卡莉亚也是够可怜的,为主子卖命这么多年,却依然摆脱不了这个“奴隶烙印”,所以说舔狗真的当不得……或者说,“主角”本就应该处处得到优待,就连在“神”这里都不会例外?
我顿时有一点儿小得意,没有多想便马上卸掉了防具。当然,经过阿德莱萨那一次的教训之后,我总算学聪明了一点,防具里面一直都穿着不算装备的普通贴身衣物,要不然这时候就太尴尬了。
转过身后,我又迅速从头上脱掉了上衣,然后一把将衣服抱在胸前,只露出背部——那啥,魔神也不能不经允许就多占姐的便宜!
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一层布料什么都阻挡不了。
很快,轻柔的触感开始在伤处涌现,缓缓向四周扩散,含着一缕捉摸不定的温暖、倦怠和忧伤的意味……忧伤?是的,内心深处清晰地浮起了久违的那种心房缩紧喉咙哽咽的感觉,我知道,这肯定是她在有意挑动我的情绪,但这种感觉却并不令人反感……眼眶开始有些湿润……
然而就在此刻!
身体上的触感突然以光速般扩散到每一寸体表,又瞬间汇聚到……两腿之间,在我根本来不及反抗之前——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反抗来自于精神层面的操控——欲望与官能合二为一的无双利刃已经直接刺了进去,一往无前地深入那处幽微之所,下一刻便毫不讲理地……轰然爆炸。
一长声自己从来没有发出过的、带着无限欢畅与无比惨烈的呻吟越过了意识与理智之海,直接从我的胸腔正中炸响……紧接着,我不由自主地啪嗒一下重新跪倒在地上,浑身缠绕着同样久违的那种彻底脱力感……
……
终于恢复清醒之后,我这才赫然发觉,自己居然已经泪流满面,而更该死的是,都不用伸手去摸便立刻感觉到了,下身连同衬裙……早已完全湿透,身下的地面上更是淌满了某种……“积水”。
猛地回头看去,诺克图娜尔的身影已经变得非常淡薄,空气中回荡着她最后的话语。
——你很有趣,最新一任的龙裔。或许,这些年在那个地方发生了一些同样有趣的变化,不仅仅只是流于表面的变化……
我呆呆地瘫在地上,久久没有动弹,心里只有一连串让人郁闷抓狂到爆的念头在反复回荡不休——老娘就这样被一个魔神给上了?五秒钟就他妈给我弄出高潮是几个意思?臭显摆你妈了个逼啊啊啊……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那种浑浑噩噩的感觉一直没有消散……虽然我很清楚,那真的只是一个没有实体的投影,我和“她”只是在精神意识层面发生了间接“接触”,而且我也并不是真的有那么反感厌恶,可我还是咽不下胸腔里的那口气……
卡莉亚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一看到我出来,便立刻上来主动扶住我的手臂,并神情复杂地望着我。
——薇娥丽卡,你的脸色很差,发生什么了?阴影女士和你……说了什么?
她有些吞吞吐吐,我更是只有苦笑,这种事情叫我怎么开口呐……而且,她好像也有些不太一样……之前她对我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的,现在为何会……
她没有让我继续猜测下去,虽然仍旧带着些许犹豫,却还是直接说了出来。
——薇娥丽卡,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情——就在你进去之后,好像有人,不,确实有人在我耳边说了一些话,我猜测……这个人就是阴影女士本人。她要求我……好吧,只是建议,我听得出来……她建议我,建议我应该同你……变得更加亲密……我想,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所以请你也一定要告诉我,阴影女士究竟和你说了什么,好吗?
她身上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拒人千里之意,有些忐忑地凝视着我,脸上的表情则交织着不安、惶恐与矛盾,以及隐藏得不是那么好的一点点希冀之色。
我当然清楚,诺克图娜尔的话语对于她这种信仰坚定的铁杆信徒究竟意味着什么,哪怕真的只是“建议”,也基本等同于不容置疑的命令……沉思了片刻,我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不仅要告诉她诺克图娜尔的意思,还包括我自己的态度。
经过了黄昏坟墓的种种,好歹“同甘共苦”了一场,我对她的遭遇多少产生了一些“共情”的心态,之前那种由于不忿她的过度防备而生起的干脆把她拿下的恶作剧心思也早已消失殆尽;当然,我并不会因此而走向另一个极端反过来刻意疏远她,依然还是相当愿意跟她发生一点儿什么的……只不过,这么做的前提得是由她自己来拿这个主意,我绝对不会打着魔神的旗号来进行逼迫或者诱导,那样的话就实在太下作了。
于是我原原本本地对她说明了一切,除了最后五秒钟发生的事情——打死我都不会告诉任何人,永远不会!
——卡丽,你瞧,事情就是这样,然后,请你认真听清楚我接下来的话。首先,我承认,我对你的确非常有感觉,我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但有就是有,我们不能去否定自己内心的真实,所以我现在说了出来,这并不是不尊重你,正相反,设法加以掩饰甚至不承认自己有这种感觉才是对你的冒犯。其次,如果可以的话,我很乐意像加卢斯说的那样照顾你以后的生活,我希望能够同你变得更加亲密——你懂我的意思。最后,要不要回应我的期待、如何回应、以及回应到什么程度,这一切都应该由你自己独立自主地作出自由判断和选择,其他人无论是谁都没有资格代替你回答,你完全可以无视那些……声音。我保证,不管你最终给出的答案是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接受。毕竟我们都不是小孩子,谁都不希望因为一时的轻率冲动而令自己在将来的某个时候感到后悔,对吗?
我没有再说什么,一屁股坐在地上,等待她作出选择或者不选择。
沉默,长久的沉默……
我强忍着内心的波澜起伏,没有朝她看一眼——哪怕是平静无波的目光,有时候也会成为令对方不能承受的如山压迫。
所以,我不知道她的脸上会有什么表情,也就无从去揣测她此刻的真实思绪……她的呼吸声听起来倒是很平稳,但这同样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也许过了几个小时,也许只有几分钟——我自己也在一刻不停地胡思乱想,想着一些人,一些事……她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并不显得如何激烈起伏,仍旧如往常一般平淡的语气,却又分明带着某种坦然与释怀,以及最后的一丝无可奈何。
——当然,加卢斯也这样说,主人也这样说,虽然你说要我自己来拿主意……好吧,我当然会自己决定,那就这样吧……然而我还是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好,或者说,龙裔到底好在哪里……
这并不是一个疑问句,而且就算她的确是在向我发问,我也根本没法回答这种问题,所以我只能无声地摊了摊手——混在这里久了,这种标准的“西式”小动作倒是已经锻炼得十分熟练了。
她静静地低头注视着我,晶莹的紫色瞳孔里投映着我的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她垂下了头,最后咕哝了一句。
——看起来,从现在开始,我只能自己去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了?你最好能够让我找到!否则……否则的话,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干出些什么……
我正要说话,对面的嘴唇便把那些尚未生成的语词谋杀一空……唇瓣表面有些憔悴和皲裂,却无损其本身的柔软清香。
……
到最后我们也没有多做什么,只是相拥在一起接吻,一遍又一遍地接吻。
温柔、宁静、专注、细致,或者还有些许生涩(她确实不够熟练),沉醉于品尝分享彼此唇齿的味道,甚至都没有刻意勾引对方的舌头,舌尖偶尔的碰触没有一丝狂野激烈与迫不及待,只是自然而然地摩挲或者抽离……
也许正如她自己所言,她这么做只是为了寻找和证明一些什么,从而给自己内心中曾经苦苦坚持如今却摇摇欲坠的一切过往情结构建出一个不容辩驳的绝对死局,以此来获得真正且彻底的解脱,以免日后再横生波澜……所以,她才如少女一般怀着小心翼翼和跃跃欲试,逐寸逐分地探究尝试下去——我几乎可以确定,十年前的她并没有经历过多少真正的爱与被爱。
既然如此,最好的做法就是以对等的态度来回应她的心意,耐心等待她做出最终的决定,嗯,耐心永远都是人类最好、同时也是最难保持的品质之一……另外,之前才经历了那种有生以来都不曾遭遇过的极致“愉悦”,所以对我而言,目前暂时只同卡莉亚进展到这一步倒是刚好合适,我说过,我没有那么大的胃口。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在这段超长的“贤者时间”内我就只能思考哲学与人生,自己吃饱和让对方也吃饱完全就是两码事……所以只要我愿意,三下五除二便能彻底击垮她的心防顺势直奔本垒,反正到最后“吃撑”的又不是我自己,只不过因为单方面的纯攻太过于无趣我才不打算这样做罢了……好吧,这种时候倒是应该感谢一下我一直怨念不断的男女之别了……
老实说,在心情完全平复下来之后,接吻进行到后半段的时候我真的差一点儿就忍不住在卡莉亚身上来一次实验操作,嗯,我当然很有兴趣知道自己的天花板在哪里,跟诺克图娜尔的段位究竟差了多少——我非常怀疑,最后那五秒钟其实是她给我的一次特殊“授课”,而不仅仅只是单纯的“奖励”或者“惩罚”……
算了,这种羞耻的事情……至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还是忘了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