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担心,潜行并没有你现在看到的或者猜想的那样恐怖。对于一个没有经验的人来说,潜行中的敌人的确非常危险,对方会从你看不到的地方,甚至就在你眼皮底下随时发起致命的突袭;但是,只要你冷静下来,摆脱长期形成的那种观察周围世界时的视觉本能习惯的束缚,就可以很容易地“看”到对方。毕竟,没有人可以真正从空气中消失,所谓的潜行只是在欺骗你的眼睛罢了。
——嗯,我大概明白了,谢谢你的解释,卡丽。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如何才能摆脱你说的那种“本能习惯”?具体应该怎么做?
她的脸上浮现起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打量了我几眼,我被她看得有些发虚,忍不住就想解释几句,她却继续说了下去。
——我当然可以教给你很多东西,然而问题还是在于——你没有任何基础经验。即便你知道了应该怎么做,那也只是一些死板的理论,很难在短时间内真正学会并加以实际的运用,而与此同时,墨瑟绝不会给你预先练习的机会——所以请告诉我,你的耳朵怎么样?
耳朵?突然的话题转折让我有些反应不过来,猝不及防之下立刻本能地点了点头。
——还可以吧……
——你说还可以?薇娥丽卡,你难道不知道,过分的谦逊就等于虚伪吗?要我说的话,你在听力上表现出的水准简直不像人类——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你还算不算是纯粹的人类——所以你轻轻松松便能偷听到我和布林乔夫他们的对话,同时还不被我们所觉察。要知道,那天我可是事先检查了周围五十米的范围,并且一直保持着完全的警觉。
我有些尴尬,偷听什么的说起来确实不好听,就算当时彼此不在一个阵营。
——卡丽,你总是这么谨慎吗?
——在任何时候,谨慎都不是坏事,否则的话,我可能很早以前就死在墨瑟手里了——并不只是我单方面想要对付他,他同样也在时刻寻找干掉我的机会,以便斩草除根;只不过你也知道,他的这个打算是绝对不能公之于众的,所以他才没有办法正大光明地找我的麻烦,更别说动用公会的力量来对付我,这大概也是我唯一的优势——好了,薇娥丽卡,你打算一直这样同我聊闲天吗?
——呃,很抱歉,你继续说吧,需要我用耳朵做什么?
说完之后,我不由得暗自撇了撇嘴,明明是你自己主动歪楼的……
卡莉亚提出的办法其实很简单——眼睛看不到就用耳朵听。
具体来说,就是随时保持视线自然朝下,只用余光观察周围,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闭眼,以免视觉假象误导神经的下意识反应——如果只是听到了某些声音,而眼睛却没有看到相应的景象,在这种情况下,正常的普通人往往都会不由自主地短暂停滞一下下,没法瞬间做出合理的身体反应——对于刺客流的高手来说,这短短的一刹那就已经足够他们做很多事了。
实际上,这种靠听的技巧并不能单独发挥作用,需要与矫正“视觉本能习惯”一起配合训练才能真正起效,只不过刚才她也说了,这种习惯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完全改得过来,能纠正多少全看运气。好在我的听力确实足够变态,多少能弥补一点这方面的不足,运气好的话完全有可能给墨瑟送上一个大大的惊喜……
卡莉亚还告诉我,限于人类(以及类人种族)的肉体资质瓶颈,终其一生,墨瑟和她都很难把潜行提升到最顶级的水平——一旦到了那种程度,对手的听觉再好也没用,潜行者不会发出一丝声音,包括呼吸、脚步、心跳、脉搏、关节摩擦等等,如果再配合隐身的话……
我突然想起了大小姐,难怪当初她敢放言整个白漫城都没人能发现她,在我的印象中,白漫城确实没有一个潜行高手,自然也就不会有相应的针对性研究。
——墨瑟不会造成真正的麻烦,你需要特别小心那些灯光,阴影女士可不会在乎从通道里经过的人是不是她的虔诚信徒——看这里,这是十年前我第一次来这里时主人送给我的“小礼物”。
我朝她看去,只见她已经撩起了左侧的长发,显出修长柔美的颈部,如卡布奇诺一般的滑腻肌肤上却有着一块非常刺眼的黑色不规则伤疤——如她所言,明显是个陈年旧伤。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连炼金药剂都没法治好的伤痕也太他妈夸张了,要是在姐的脸上也这么来上一下……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那时候我还不是夜莺,现在不一样,夜莺甲会保护好你的漂亮小脸蛋……好吧,你还是会受伤,只不过不会留下永久伤痕。
咦,什么情况,这妞好像……略微调戏了我一下?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这两天我都没有撩她,她居然还主动来浪?
说起来,自从告诉她加卢斯的托付之后,她就显得有些怪怪的,总体上倒还算情绪稳定,但那种细小的情绪变化起伏却逐渐多了起来,难道她已经……
她没有再继续说什么,锵地拔出长剑,两步跨进门内的黑暗中,接着便像墨瑟一样进入了潜行。我看了一眼身上的夜莺甲,摇了摇头,跟着迈开了脚步。
算了,至少我还有玫瑰盾值得信赖。
时间不长,我便已经有了深刻的感性体会——诺克图娜尔的“礼物”到底有什么样的份量。
跑完第一段有光亮的通道仅仅只用了三秒钟,结果直接给我少了一大半血,吓得我中途就开始喝药……幸亏每一段路都不长,也幸亏这种无差别掉血够狠,墨瑟那小身板绝不可能硬挺着这种程度的持续伤害在明亮处伏击我,因此我只管埋头狂奔就好,不用分心考虑其他,所以情况还算不上很糟糕。虽然每段光路平均要消耗三四瓶药剂,令我也感到有些肉疼,但总比同时还要应付墨瑟要好得多。
一开始,我还觉得这第一关考验有些儿戏,又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是多喝几瓶药的事……一会儿之后,我才猛地反应过来——药剂数量!药剂价格!本位面土著们可怜的血量上限!这他妈的的确确就是一场实打实的重量级考验!只不过考验的不是实力而是“信仰”,并且考验方式有些……含蓄。
就拿我来说,走完整个通道起码得消耗掉上百瓶药剂,这就等于几万赛普汀打了水漂!要是换成其他人的话,这个数量估计还得翻好几倍!换句话说,只有“真正”的阴影信徒——那些超级盗贼——才有可能安全通过!除了我这种不差药的变态,一般人哪儿有这么多的身家随便嚯嚯,并且还不带一点儿心疼的?
就这样跑过了几段光路,然后我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怎么这么傻?完全可以两套装备交替上阵啊!进入光亮就换成夜莺甲,黑暗处就换回塞勒涅,反正都是“无缝切换”……哎,的确还是经验不足,要是墨瑟一开始就发起攻击,夜莺甲这纸糊一般的防御力肯定会给我带来大麻烦,最起码会多浪费我几瓶药。
说到墨瑟,我都走完差不多四分之一的通道了,他却完全没有一点踪影。我很清楚,他如果聪明的话就不会在这里找卡莉亚的麻烦,一方面是因为卡莉亚肯定能轻松发现他,另一方面,我虽然没亲眼看到两人在夜莺大厅的那次短暂交手的具体过程,但从结果来说,至少在正面作战上墨瑟是不如卡莉亚的,最起码不可能强过后者——布林乔夫那时候肯定只是在劝架。因此,如果墨瑟真的打算在通道里做点什么,他就一定会选我。
卡莉亚也一直不见踪影,我不知道她是已经走出通道了,还是正在与墨瑟斗法……虽说她和我的作战方式几乎是背道而驰,两人就算一起行动也不见得比分开更有利,但我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
没错,鬼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分开的,万一她打着先让我跟墨瑟拼个两败俱伤、然后再看情况决定是否从中渔利的如意算盘……实在不能怪我疑神疑鬼,这可是我第一次跟一个还算不上自己人的家伙一起“合作”,谨慎一点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一旦我真的陷入了窘境,即便她选择帮我而不是黑吃黑,我也会因此而欠下她一份人情,说不定还是很大的人情——要是这样的话,我计划中的那盘“大棋”也就成了一个笑话,不等第一步下完就可以干脆地投子认输了嗷……
打起了十二分小心,冲刺、嗑药、切装备、举盾挪动、切装备、冲刺,然而墨瑟却一直没有出现……不知不觉间,光路便只剩下最后的两段了,以及夹在中间的一段暗道。如果他还在的话,这里就是他动手的最后机会。
我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往腰包里塞上几瓶药剂,换上夜莺甲便冲了出去。
几十米的距离转瞬即逝,就在下一刻即将重新跨入黑暗之际,“战斗直觉”再次生效——与卡莉亚的教导无关,我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但就是突然产生了这种仿佛开了天眼一般的感觉——那家伙正躲在光暗交汇的边缘处等着我!
眼看只剩下一两米了,我咬了咬牙,仰头喝下一瓶药剂,然后提前半步打开物品栏换上了塞勒涅轻甲。
关闭菜单的一瞬间,我纵身往前扑了出去,然后迅速团身朝斜方向滚动——但就算我已经拼尽全力,暴露在光亮下的时间估计还不到十分之一秒,后背上却仍旧传来一阵久违的……刺痛感。
还来不及想什么或者做什么,两把无声的武器便几乎同时刺中了我——不过很显然,他并没有达到预期目的,我被命中的部位只是……好吧,屁股。
妈卖批!老娘要活剐了他!
不等翻滚停止,我便狠狠一脚蹬住地面,在碎石四溅中硬生生止住了侧滑的势头,下一刻,一记盾击和一记横斩便如呼吸般流畅地逐次使出……前者只扫过了空气,长剑则遇到了一阵轻微的阻碍感,应该是刺中了什么。
左右望去,没有见到墨瑟的踪影,只有地上留下了几点新鲜的血渍。
追击显然是不现实的。我站在原地没动,一边保持着完备的防御姿态,一边略略分心检查自身的情况。
稍微计算了一下,墨瑟的这次攻击大概造成了六百点左右的伤害,以我目前的防御值来说,这个数字已经相当可观。但考虑到这是他准备充分蓄势已久的全力一击,再加上可能存在技能、附魔、Buff药剂、触发暴击等等多种因素加成以及匕首在背刺状态下的十五倍高伤(妈的,屁股肯定也算是背面),其实倒也算不上有多么夸张——我估计,正面战斗的话墨瑟的普通攻击大约为每击三四十点伤害。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天际四大组织的首领之一,又是魔神代理人,人物等级最起码也应该超过了五十级,要是对我的攻击只有个位数伤害就太说不过去了。
我放下心来,这种几乎附加了一切有利条件的超级一击可一不可再,接下来他很难再找到第二次机会。我相信,只要离开这片绝对黑暗的环境,局面就会变得截然不同,我一定可以把他揪出来,不管是用“看”还是听。当然,就算他有本事再来几次这样的偷袭其实也无所谓,身为“血牛”,我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真正有问题的是……后背上方,被光亮灼伤的地方仍旧还在隐隐作痛。
自从被龙石坑过一次之后我就已经明白,自己身上那些穿越附赠的“感觉剥除”福利并不是始终存在的,在个别极端的情况下还是有可能会暂时失效。因此,虽然看不到也够不着,但我完全可以想象那一处肌肤现在大概变成了什么样子,恐怕我会像卡莉亚一样,永远都无法抹去诺克图娜尔种下的这枚“草莓”了……
我当然没资格去找魔神的麻烦,所以也只能默默祈祷,希望这个伤势千万别过于骇人,最起码不要吓到我的姑娘们……
这一出搞得我心里很是有些不爽。狗日的墨瑟,要不是他真的躲在这里偷袭,我又怎么会提前切换装备,自然也就不会被亮光伤到……该死该死该死!给老娘等着,最好不要被我找到,否则老娘绝对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吧,这只是气话,我从来都没有拿折磨和虐待取乐的爱好。
剩下的路程没有再发生什么,很快便顺利走出了光暗通道。我估计,墨瑟和卡莉亚应该都已经先行离开了。
接下来又是一些平常的甬道,没有再出现古代夜莺的幽灵,大概都已经被他俩全部干掉了,我正好乐得轻松,便好整以暇地缓缓前行……嗯,看来和卡莉亚分开行动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这时候他俩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这样的话我肯定不介意当一次渔翁……
十多分钟后,前面出现了两条岔路。
左边的那条直路并不长,一眼就能望到尽头,路上布置着无数的各种机关陷阱,比如狼牙转轮、交叉悬斧、滑动地刺、伸缩壁钉等等,几乎不存在半寸空隙。虽然这些布置目前都还处于静止状态,但傻子都能猜到,只要有谁敢于踏足进去,整个通道立马就会变成一架配合精密的巨大绞肉机。
右边的通道有拐弯,不知道有多长,目前能看到的部分已经被扎堆出现的夜莺幽灵堵了个密不透风,一眼望去起码有上百个,弯道后面肯定还有更多。
好吧,第二个考验,一道选择题,诺克图娜尔的闲心可真好……我皱着眉头来回打量两边,心里反复做着权衡比较。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墨瑟和卡莉亚早就已经通过这里了。这个“考验”对于他们来说不算难事,要么考察潜行水准,要么考察应对复杂机关的能力,这两者都是顶级盗贼们人人皆会的基础专业技能。
其次,我只是一个“水货”夜莺,并不具备他们的这些能力和手段。换句话说,我想通过的话只能直接硬来,无论选哪边。
按理来说,稳妥起见我应该走右边,再多的幽灵也不可能给我造成真正的麻烦,但怕就怕那两个家伙正潜伏在幽灵中间,然后趁机给我来阴的;况且我并不知道幽灵的具体数量,要是为此消耗太多药剂的话就有些划不来了。
如果选择左边,好处是路程短,而且除了机关之外没有其他威胁。然而我对“机关学”完全一窍不通,也没有半点过往经验,就算超高的血量能够保证我不会轻易挂掉,可这万一要是弄个缺胳膊少腿的,光靠治疗药剂可不一定能把断肢再接回来嗷……
两者各有利弊,一时之间我有些拿不定主意。
想了又想,我干脆捡起一块石头扔进左边通道试了试。不出所料,石头刚一落地,所有的机关立刻疯狂地开动起来,轰隆作响来回飞转。于是我又接连扔了十几次石头,并仔细观察了很长时间……最终,我不得不接受一个令人沮丧的事实——整个机关体系几乎不存在半点可以利用的空隙;就算有,以我目前的能力也不可能抓得住。
我不死心,又等了十多分钟,机关依旧在运行,完全没有出现一丁点儿要停下的趋势——这下子我总算想了起来,游戏里的这类遗迹机关确实不会自行停止,只能手动关闭;然而开关百分之百只会设在通道的另外一头,必须得强行通过机关的封锁之后才能摸到。
当然了,游戏里的机关一般不会这么复杂。比如同样是在黄昏坟墓,同样的这条通道,游戏里只设置了四五对悬斧,每一对之间都留有较长的空间,运行速度也不算快,小心应对的话很容易就能抓住规律一段一段地依次躲过去。
要是我会“旋风冲刺”就好了,直接就能“瞬闪”过去,只可惜这个龙吼得在灰胡子那里才能学到……我不由得苦笑起来,看来只能从幽灵那边走了。
我有些郁闷,猛地一摆头,发泄一般狠狠挥了挥长剑……正准备转向右侧,却听到一阵重物落地声,回头一看,我顿时呆住了——地上有一柄断掉的悬斧。
这是什么鬼?我抬起头,一眼便看见了斜上方还在来回摆动的后半截斧柄……好吧,事实已经很明显了,我立刻试探着砍向旁边的一座刀扇转轮,这东西顿时应声分作两段,哗啦一下从滑轨上翻倒下来。
当无法在棋局中战胜对手的时候,为什么不掀掉棋盘……这种热血中二网文中用烂了的装逼台词就这样成为了眼前的现实。我摇了摇头,也顾不上去考虑这么干的话诺克图娜尔会不会有啥想法,立马化身为临时城管,开始专心致志地干起了“强拆”……
一边干活,我一边在寻思,说起来这些东西的主体材质基本都是木石结构,只有少量的金属部件,发动起来之后固然威力惊人,从外部加以破坏却并不难,并不是只有我才办得到,任何一个稍具实力的武者都有这种能力,那为何这条机关通道一直都好端端的呢?难道之前就没有一个人想到可以直接用拆的?
好吧,这个问题实在太简单了一些,我只用了不到十秒钟便已经得出了结论——人总是会受到习惯性思维的束缚,既然是说好的“考验”,那么严格遵守“考试规则”和“考试流程”自然就是最优的选择,能想到还可以通过“撕卷子”这种方式规避考试的人永远都不会太多——其实就连我也一样,要是没有那个下意识的挥剑动作,说不定到现在我都还陷在固有的思维误区里出不来呢。
再说了,以往有资格走到这里的人都是货真价实的夜莺或“准”夜莺,哪怕是墨瑟那种人,多多少少也还是对自己的主子保持着一份真正的信仰和敬畏,即便他们发现了这个漏洞,也绝对不敢像我这个西贝货一样直接放手蛮干……
所以,之前我想到的那句中二台词完全就是一个第二十二条军规式的可笑悖论——掀翻“棋盘”的前提是拥有足够的实力,可一旦有了这种程度的实力(不仅仅是指个人武力),什么样的“棋局”赢不了?甚至连对等的“对弈者”都不可能存在,这样的话还用得着“下棋”么?
过了这个二选一的第二关“考验”,接下来的路程又变成了普通通道,一个幽灵都没有,自然的,那两个家伙也依旧踪影全无。
我忍不住有些犯嘀咕,该不会卡莉亚已经搞定了墨瑟,于是独自拿着骷髅钥匙去归还了吧?要真是这样的话倒是正合我意,我一点也不介意在这件事上被她“抢戏”,能够避免与诺克图娜尔单独面对面绝对是好事一件。
面前出现了一扇紧闭的大门,外观非常气派,比黄昏坟墓入口的那扇还要精美华丽。只不过上面积满了灰尘和蛛丝,显然很久都没有打开过了——这么看来,墨瑟肯定很早之前就盗走了骷髅钥匙。
奇怪,为啥那时候诺克图娜尔没有现身阻止呢?难不成神祇也像凡人一样,随时都会遭遇各种推不掉的饭局酒局所以才恰好抽不开身么?
这个问题几乎不可能找到答案,我只吐槽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去浪费脑细胞。
大门前面竖着一座将近二十米高的雕像,一眼看去我就知道——好吧,其实都用不着看,能在这个地方得以展示具体形象的存在只可能是此间的主人。
由于实在太高,再加上昏暗的环境,我完全看不清楚雕像的面容;至于身体部分,也只能看出是一个标准的人类女性外观,除此以外并没有更多特别之处。
对眼前的这个场景,我倒是印象颇深,这算是第三个“考验”——只要在雕像前献上这位女士最喜爱的事物,大门就会打开。
按理来说,这里应该是一个标准的“解谜小游戏”环节,游戏中的设置却非常弱智,直接就在雕像旁边很显眼的位置上设了一个拉环机关——不用说,是个人都会上去拉一下的呗;拉下之后,周围为数不多的几点微弱灯火便会立刻全部熄灭——还有什么能比“绝对的黑暗”更能取悦身为阴影女皇的这位大佬?
那么现在……好吧,我一眼便瞅见了,雕像旁边的石龛上真的挂着一个硕大的金属拉环!造型和做工很明显是专门设计的,让人一看就能猜到这玩意儿是个“机关”,而且周围还专门打了一圈光,就好像生怕路过的人看不到一样……
啧,果然是幕后黑手风格的日常偷懒……我摇了摇头,走上前去拉动拉环。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了卡莉亚急促的声音。
——小心!快躲开!
我的右手已经是向下拉的动作了,没法中途撤力,听到声音的时候周围的灯火已经悉数熄灭……千钧一发之际,我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明悟,脑子里还没有产生有意识的明确指令,身体便已经条件反射一般动了起来——以右手与双脚为支撑点,整个身躯瞬间弯成了一个明显的反弓形,与此同时,左手的玫瑰盾带着狞恶的风声猝然划过身侧的整片空间。
——卟——碰——啊……
连续三个声音响起。第一下是利器入肉的轻微摩擦声,第二下是钝器与骨节相撞的沉闷爆音,第三下不用说,一声凄厉的惨叫。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我只是隐约感觉到前方有什么东西抛跌了出去,同时我又被刺中了一下,位置……他妈的居然还是屁股!
混蛋混蛋混蛋!老娘真的要活剐了他!
我顾不上去看血条,立刻装备上照明术释放,随着明亮柔和的白光亮起,我瞬间看清了面前的场景。
卡莉亚半躺在雕像脚下,像是受了伤,具体状况尚不清楚;墨瑟仰倒在另一侧,正在不停地惨嘶和挣扎,右臂拧成了一个诡异的形状,左手在右臂上胡乱地来回捂着——估计他也不知道该捂哪里,整个上臂的骨头大概已经全碎掉了。
我上前几步,举剑就要落下,墨瑟居然没有痛傻,还有足够清醒的意识,不等我动手便立马喊了出来。
——等等!
我下意识地顿了顿,然后继续下刺,他立刻又喊了一句。
——别忘了你们答应过加卢斯什么!
我操!这货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我差点儿就被他气笑了——不等我继续做什么,墨瑟已经飞快地伸手入怀掏出来一个东西。
不用说,这个时候他肯定不会拿别的出来,只可能乖乖交出那把骷髅钥匙。
说是钥匙,其实就是一把具有“永不折断”属性的开锁器。整体造型谈不上多么出奇或精致,也没有实体的“骷髅”图样或者雕刻,显得有些名不副实。而且,我总觉得这东西的尺寸实在太大了——将近三十公分长,匙头的球形握把直径也在十公分以上,估计任何人带在身上都会感到很不方便,更不要说对敏捷灵活有更高要求的盗贼。
先不管别的,我马上伸手接过钥匙,紧接着便发现这东西不能放进物品栏,怪不得他是从怀里掏出来的。
好吧,我现在都有些怀疑,诺克图娜尔是故意把这玩意儿设计得这么大的,其目的就是为了坑那些监守自盗的反骨仔,大概神灵们多多少少都是自带一些腹黑属性的嗷……
我看着墨瑟的惨状,心底的杀意突然消散了不少。
正面挨了我这记盾击,他的右手几乎彻底报销,即使用最顶级的魔法药剂来治疗,多半也是不可能彻底痊愈的,对于一个靠双手吃饭的盗贼来说,他整个人都已经算是废人一个,杀不杀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再说我跟他又没有半点私人仇怨,之前在光暗通道里对我的刺杀说穿了也只是为了搏命自保(要是游戏里的话,这孙子从一开始就打算在利用完抓根宝之后杀人灭口)——而且正相反,在“玛琳娜”的事情上他还主动巴结讨好过我,更何况我已经答应过加卢斯,违背对死人的承诺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就在这时,卡莉亚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很无耻,相当地无耻。墨瑟,我们早就明确告诉过你,加卢斯的请求有什么样前提,既然如此,你为何到了这种时候还心存侥幸?就算薇娥丽卡同意放过你,你也休想从我手中逃走!
墨瑟本来是带着几分哀求和讨好的败犬表情看着我的,一听到卡莉亚的话,他立刻神色一变,转头就冲着她大吼起来。
——卑贱的婊子!你怎么敢把无耻这个词强加到我身上?!与我相比,你不是更擅长做这种事情吗?你是我们中最出色的盗贼,你是货真价实的小偷!你应该不会忘记,当初你是怎么“偷走”加卢斯的吧?
卡莉亚正在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听到这番话之后同样变了脸色,咆哮着直接冲了上去。
——闭嘴!你没有资格提起当初那些事情!
墨瑟突然笑了,面容显得分外狰狞而滑稽。他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浓浓嘲讽意味。
——你很清楚,到底是谁才没有资格……哦,还记得那个孩子吗,那个可爱的小小精灵——
——我说了闭嘴!
卡莉亚的脸上瞬间蒙上了一层阴霾,夹杂着重重的电闪雷鸣……不等墨瑟说完,她已经挥起匕首朝着对方的喉咙直刺过去。
我不由得皱了皱眉,条件反射一般瞬间递出右手——只听当啷一声,匕首远远地飞了出去。
——薇娥丽卡!你干什么?
卡莉亚一脸不可置信地冲着我叫喊起来,眼中的怒气仿佛正在燃烧为真实的火焰……我回过神来,自己也是一愣,不过既然都已经出手阻止了,总不好马上又再次变卦,便只好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然后摊开了手。
——卡丽,你看,哪怕是十恶不赦的人渣,我想圣灵和魔神们也会允许他在临死前说完他想说的话。
好吧,我并不在乎这个世界的罪犯有没有什么人权,只不过这两个家伙藏头露尾的对话彻底点燃了我的八卦之魂,我敢肯定这里面绝对有大新闻!要是墨瑟就这么被灭了口,那就太没意思了嗷……
卡莉亚还没有说什么,墨瑟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啊哈哈哈哈……卡莉亚,你瞧,连你的百合小姐都看不下去了吧?背负血仇的坚强寡妇?被野心家迫害的可怜孤女?哈,这些虚伪的面具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厚重……
这还挑拨上了就?我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墨瑟一眼,冷冷地出言警告。
——墨瑟,你的时间不多,你最好祈祷我不会改变主意。
墨瑟噎住了,没有马上继续往下说。片刻后,卡莉亚稍微平复了一点,咬着牙又来了一句。
——不管怎么说,终究是你杀了他!是你!
听了这话之后,墨瑟脸上那些病态的得意和亢奋逐渐消失了,情绪随即低落下去,仿佛自言自语般地小声嘟哝起来,又似乎是在对我们辩白。
——我不知道……这不能算是我干的,我怎么可能真的想要伤害他……我只是打算向他质问那个孩子的事情……那时我的武技还很差……他那种犹豫不决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我,我,我,我只是没有控制好右手的力度……我只是想表达我的态度……我……
嗯,我想我大概已经听明白了,不用说,加卢斯的死虽然百分之百别有隐情,但眼下已经基本可以确定,直接凶手就是墨瑟!当然,很有可能就像他说的那样,这不是他的主观意愿,谈不上谋杀,真的就只是技术原因导致的一时失手。
好吧,没有控制好右手,那么他现在落得如此下场是不是一种因果报应呢……
想到这一点,我的心里也咯噔了一下,感觉有些毛毛的,这时墨瑟的声音又再次高了起来。
——不管怎么样,这十年来的每个月我都会来这里陪伴他,从来没有缺席过一次……你呢?你这个虚伪的女人,你来过这里吗?哪怕仅仅一次?啊哈,你肯定想说你不知道他在这里……那么,为什么你会不知道呢?
随着墨瑟的话语,卡莉亚如同被神之铁锤当头暴击,原本浅咖啡色的面容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神情更是令人不忍直视,那种憔悴和悲伤的气息慢慢发散开来,笼罩了周遭的一切……终于,她猛然摇晃了几下,随即无力地坐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