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作者:LOOKINglass
更新时间:2022-07-27 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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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发现一桩怪事。”宿无怜听她吟毕,盯她片刻,突然狡黠地笑。

“什么呢?”那手搭在桌上,也不收在斗篷里,给人看了个清楚,原来是娇小的,打了层绑带也看的明白,绝非男子的手。宿无怜拉起她的手反复摸了两下,着实把安以疾吓了一跳,连忙把手缩回去。

“你是女人吧?”原来宿无怜这番摸索,掐了她的骨相,所谓“精通奇门遁,来者不用问”就是如此。见安以疾默然,宿无怜突然来了兴致,半个身子都压了过来,又知道她是女子,自然是亲密许多。“是说这男子怎么如女儿家清秀,体格清瘦,身形也如女子娇小,原来你本就是女子。”

“我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都没所谓的。”安以疾似乎有些不服气,小声说着。“还不知道无怜姑娘叫我来想要弄清楚什么事。”

“富商翟氏全家被屠戮,女子、雏儿皆惨遭杀害。他是这城里颇有名望的,促织大会也由这家牵头举办。这促织原本是个玩物,但男女老少皆可参与其中,更有武林高手精于此道的,平日难逢敌手,想在这大会上博得头筹,促织大会将这些鱼龙齐聚一堂,又是三年才举办一场,自然是盛况空前。举办这大会的人家也是人脉颇为广大,才有举办大会的名望,家业甚大才出的了这大会所需的钱物等。 家主翟伯胜风光无两,他与武林中正派人士私交甚好,遭此横祸,名门正派的各高层无不痛心,无不震怒。“

安以疾听这话沉思片刻,自己名单上记的是家住广州城的翟生,听这富商的家主名叫翟伯胜,与那名字有几分相似,名单上写得明明白白,这翟生不过是个下九流,与家大业大的富商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这名单久沉崖底,人世间换了多少日月,时运转了几遭,怕是上面说的早就过时了。推测出这翟生很可能是翟伯胜,安以疾脸色沉了,更不敢作声。

“这一家死活本亦和我毫无干系,可那行林禅师,仗着自己武林盟主的地位,偏诬告我是元凶,我与那翟伯胜交情甚浅,萍水相逢,何故要取他全家性命?不过是那老秃驴要正武林风气,给我安个莫须有的罪名罢了!”

“无怜姑娘为何牵涉其中了呢?”

“我素爱这些斗鸡走犬的把戏,听闻促织大会将要开幕的消息,特地让人用车拉了我那些个宝贝促织来参赛。只是这届不同往届,往届是来者皆客,甭管是王侯将相、贩夫走卒,只要有净胜十场的促织便能参赛;这届促织大会却是被派发请帖者才能参与,非请莫入,却说这请帖只发给各界叫得响名号的正派人士,若是不与那些人沾亲带故,连会场大门都不得进,岂有此理?我纠集了那些个同样没拿到请帖的伏龙坛中人打砸一番,又抢了这会场预备的美酒来喝,兴之所至,与伏龙坛的一同去了发帖的翟家的门口泼了狗血,痛痛快快辱骂一番。可他家丁、护卫忌惮我们武功,关起门来不理睬,休说是杀人,就是伤人也没有机会,过会儿大家觉得无趣,就此散了。”虽说玉面娘子行起这等狂放不羁的事着实让人惊诧,不过安以疾仅是初见宿无怜,便觉得如果是她,做出这事并不奇怪。

“既然如此,你连翟伯胜的面也没见到,他们拿什么诬陷你呢?”

“酒喝多了,久不见人出来,心里烦躁,便说如果让我见了他,就千刀万剐,剜了他心尖肉。这话被人听了去。”话至此处宿无怜低了头,少有的窘迫。“杀他全家的人不是我!行林和尚说若是找不出别的凶手,就认定是我杀了翟氏一家。我宿无怜不甘受这等欺压,差点与他动起手来,却被说成是凶相毕露,更坐实我行凶了。只是武林中人也不全是傻子,心中明朗这和尚只是借机除我,却没有更好的猜测,又爱惜羽毛,只能不做声。我若真能找到真凶,便可脱困。”

“所以无怜姑娘认为是我杀了翟伯胜一家?恕我直言,我才来到此地,连城门也不曾见到,怎么能杀了他呢,让姑娘失望了。”

“不是你做的,也有可能是别的界青门中人做的。世人都知买凶杀人你界青门最为上佳,这世上离奇死了的人多少和你们有些关系。翟伯胜左右逢源,明面里从未树敌,若是为钱财杀人,不至于连府上的妇孺也一并诛杀,想必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此人又武功高强,虽说翟伯胜不会武功,但手底下贴身的护卫身怀绝技,功力也不输多数高手,却被一声不响地尽数屠戮。说到暗杀,你界青门也是一等一在行,我不得不怀疑。你且说说你来此地是为了杀谁,你们门内可曾有人和你一起。”

安以疾不敢提名单的事,却也知道不说点什么绝过不了宿无怜这关。“请无怜姑娘相信我,我初来乍到,绝不可能牵扯其中。至于同门是否也来了此地,这我也断然不知,他们个个行踪诡异,我门派中人不是向来一团和气,从不互相知会去向。名单的事——暗主亲辞,若是泄露出去,我等有生命之虞,还请无怜姑娘谅解。”说着又一揖。

宿无怜见此连忙摆手,说她见不得这等客套,若是不想与她推心置腹,也不用装出隆重样子。虽是不好对付,安以疾总算是隐瞒住名单,看宿无怜撇了嘴角,脸上盖着阴霾,心中却突然有些过意不去,“我虽在这点上帮不了你,但如若要追查真凶,我愿意帮忙。”

“你个杀把子帮得了什么?”虽说有些瞧不起她,宿无怜微微仰起头,碧眼定在她身上。

“我作为杀手,最是了解行凶杀人者的手法心思,粗通毒术,也会些仵作的活计。若是能辨认出杀人者的武功、手法、习惯,至少能辨认出他的身份,不像你四处猜忌,也不一定能找到结果。”如若名单上翟生已死,她在此地也没有别的事好干,其实心里也莫名怜惜这宿无怜;更何况如若真是界青门人所作,名单绝不可能有两份。如若不是宿无怜先到,而是安以疾先与那富商发生纠葛又会如何?见着太吾还会有两分避让,如若让武林人士抓着界青门杀手,只怕凶多吉少。

“妙甚。我已身陷窘境,你便是个拖累我也不嫌多。就这样说定,不过如若你能成事,我宿无怜定有重谢。”虽是嘴硬,宿无怜倒也讲义气,冲她一抱拳,大声叫了小二要上些酒菜来,却没听见回应,这店内前后洞开,穿堂风当然是有,此时却烈风四起,不似平常。

安以疾才看见店门口一只脚迈进来,宿无怜猛一拍桌,杯中茶水、筒中筷子一齐飞到半空,再一拂袖,一根筷子随着她的袖子飞了出去,扎向刚进门那人,却看那大汉以剑身作盾,轻松便抵挡下来。原来他肩上扛着那把是厚重如铁块的碧海垂云剑,世间没有剑鞘可收置,因此只能手举肩扛,即便如此,这剑的重量也绝非一般人可承受,那大汉身形粗壮,身穿一身元山护法衣,剑扛在右肩,遮住了整张脸。

宿无怜转过身来,那人也正面向她,只看他皮肤黝黑,身上有几处骇人疤痕,双眼似铜铃,从中喷出火,声如洪钟,见着宿无怜便大吼:“早知你非善类,如今勾结界青门杀手,又欲行凶,我是绝不得留你在世上为害人间,今日便要除魔卫道,还翟家公道,还世人一个朗朗乾坤!”

“混账!你尾随我一路是何居心?我今日遇人相助,你却血口喷人,又要污蔑陷害,我知你们这些人早就看我不过,便是好不容易找这个理由,就比那邪魔外道还要咄咄逼人,恨不能赶尽杀绝!你们这些人自诩刚正,却也和我半斤八两,大水冲了龙王庙,真是要笑掉人大牙!”

“歪理胡说!”元山派伏魔者不愿与宿无怜多讲,暴喝一声扛剑冲上来,隔着他与宿无怜的桌椅被尽数冲开,大有被冲撞到就地散架了的。霎时间店内众声齐响,宛若雷鸣,宿无怜却仍坐着,安以疾眉头紧锁,也没有行动。伏魔者使出一式七十二嗔剑,怒号一声,巨剑直直劈下,连着桌椅板凳一齐砍破,跟着剑锋倒了下去,那两人却乘着这波涛汹涌的剑气飞出去,没被伤到分毫。

“你不要动手,且让我收拾了他!”宿无怜对安以疾吩咐一句,拔了剑,这烈风中瞬间多了股寒凉的剑气,温润的玉剑在暴风般粗糙的巨剑面前似乎马上要摧折,宿无怜刚跳上前去,又是一声暴喝,劈来一剑,却见她身姿飞花般曼妙,一步游移开,双眼神色一厉,双手托住那玉剑如游鱼般摇头晃脑戳戳点点而去,剑峰向他肋下一钻,看不到任何阻碍似的扎了进去,曳出一道血镰。

那大汉却丝毫没被这伤势和疼痛镇住,喝声更响,如金钟开裂,双手一变,脚尖与右手连成一线,腿部紧绷,腰身扭转,双臂带着千均巨剑甩将过来,是势大力沉,摧枯拉朽,风卷残云,若是撞上人体,必能将其一切两半,颇类似于大劈酷刑。

宿无怜本想跳出他剑所能及之处,素衣白发却尽数飞向他挥来的剑锋,似乎有着一股强大的吸力擒住她,把她拉扯向剑刃,竟然是动也不能动,眼看着那剑要砸向她,把她拦腰斩断,宿无怜立即后仰,上半身快要触及地面,下盘仍扎实站在地里,巨剑呼啸着从她鼻尖擦过,她却乘着刚挥过去的剑刃上的吸力,将她从地上又拔了起来,回身便又刺一剑,直向伏魔者的脖颈,足见这下变通并非是单纯靠着宿无怜的反应与机灵,而是丰富的战斗经验使其临危不乱,出招精准,步步杀机。他的剑虽来势汹涌,却也因其重量,不能迅速抽回身前防御,在宿无怜面前则是门户大开,任她处置,伏魔者反应过来,歪过脖子去躲,那一剑从脖颈处擦入,差点中了伏魔者脖子左侧动脉,却从他左耳出,再看那只耳朵已然落在他肩膀上了。

“你这功夫,还好出来卖弄?”说着顺势劈下,又在他胸口戳进几个洞,便是破了他的真气,使他再没办法使出功法,再怎么反击也不过是秋后的知了,成不了气候。那大汉吃了这几下,是再也叫不出来,别说怒喝,就是忍住了不哀嚎出来都要颇下番功夫,却还是没有求饶认输。

宿无怜也正在气头上,后退几步拉开架势,玉剑横在身前,极阴极寒的剑气缠绕上剑身了,安以疾一眼认出这是界青门内最为高深,也最为阴毒的玄冥剑气,中者寒气攻心,全身青紫,稍作呼吸,便会口吐黑血而不止,死状奇惨无比。若是宿无怜想要洗清冤屈,此时就万万不可下杀手,否则到时候百口莫辩,又添许多血海深仇,难能化解的了了。

“还请无怜姑娘收手!”宿无怜却全然没听见安以疾所说,凶狠一剑直刺而出。那安以疾眼看着玄冥剑气要打在伏魔者身上,不能多想,袖里一颗金铁弹丸落在手心,她全力掷出,暗器破空声音如飞龙长啸,不偏不倚打在宿无怜剑尖,虽说不能破了她的剑气,这力道却刚好把她出的剑打偏,飘过了伏魔者,救他一命。宿无怜愤而望向她,安以疾打算劝说两句,却看那伏魔众弃了剑,又向宿无怜反扑过来,却不知他手无寸铁,也提不起真气,该如何攻击。他却抬起脚,飞旋向宿无怜踢去,宿无怜抽剑用手掌抵住,结结实实格挡这招,被击退五六步而不止,差些倒下,原来是一记大力金刚腿,那宿无怜表面无虞,却被这脚踢乱了气势,双臂酸软,真气不畅,一阵胸闷。

“我们已打算收手,阁下为何苦苦相逼?”安以疾见自己让宿无怜吃了亏,忙挺身站出,朝那元山伏魔者喊话。

“就是死,也绝不和你们这些邪派外道同流合污!”他怒声吼道,黑血从他鼻孔流出,流进嘴里,牙缝中也全是黑血,原来他早中了寒毒,现在毒已渐发,想必是玉剑上本身就淬了毒。安以疾听他这么说,知道是和解无望,过刚易折。却也不能放纵宿无怜杀了他,于是自己上前插在二人之间,那伏魔者想要上前,安以疾便一指打向他胸腹处,使他不得不吐出口真气,进而寒毒发作,让他不得上前。至于宿无怜,则用身子挡着,徐徐后退,安以疾示意她让她逃走,她却兀地不动,笃定了要出这口恶气似的,让安以及好生为难。

“我虽是邪派外道,却不是如大师所讲,与无怜姑娘商讨什么行凶杀人之事。还请大师速回,治疗身上伤势,免得落下顽疾,或危及性命,便不是我们承受的起了的。无怜,你若要证明清白,就断然不可做夺人性命之事!小不忍则乱大谋。今日这厢冲撞,是晚辈无礼了,就此别过!”说着转身便拉起宿无怜的手仓皇逃开,却只觉得身后狂风骤起,宿无怜迅速转身,又要出剑,那暗施偷袭的伏魔者早出了脚,踢向宿无怜膝盖侧面,活生生将她的小腿踢地弯折进去,安以疾只觉得抓着宿无怜的那只手上一重,白色头发的玉面娘子应声倒了下去,玉剑落了手滑开几尺远。

安以及虽说处事中庸,处处不愿得罪别人,但也绝不是毫无血性,见宿无怜腿被他踢折,又想到她与宿无怜再三忍让,这伏魔者仍要赶尽杀绝,罕见的怒从心起,伏魔者并不罢休,而是抬高了腿,向安以疾脑侧扫来。却看这界青门人伸出两指,点向他足踝,指尖才触及,他腿力的凶猛力道竟然尽数钻回体内,将他扫过来的那腿打地弹回去,仍是一招精妙绝伦的太素绝手。那人见打安以疾不成,又要一脚踩下,欲重创倒在地上的宿无怜,安以疾见此更觉得此人自诩刚正,做的却尽是卑鄙无耻之事,又在他胸口迅速点出五指,一指便使他后退一步,吐一口黑血,节节败退,安以疾却红了眼毫无停手意思。却看她最后点出一指,指力若有若无,若实若虚,周身真气微变,方一触及那人身体,所触之处瞬间化为齑粉,与青黑血雾纷飞,虽极为骇人,却神异至极。那伏魔者中此指,胸口破出一个大洞,轰隆倒地暴毙而亡。宿无怜虽被人踢折了腿,在地上哼哼唧唧,看到这一指也心中一惊,而后低低地笑出声来。那店小二原本就躲在柜台后边,吓得脸色苍白,她们看不见的是他早尿了裤子。安以疾脸上却更没什么好颜色,看那小二还在,只说了一句话,便扶着宿无怜匆匆离开:

“如若有人问你,你便说杀人者,安以疾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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