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作者:LOOKINglass
更新时间:2022-07-30 0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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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邦提出让宿无怜在愈心堂多休养几日,宿无怜这一行便在此歇息下了,最为雀跃的还得是凌若凝,虽不似以往缠着宿无怜舍不得放,一天到晚有说不完的话,她却对宿无怜饮食起居处处关心,恨不能亲自操劳。但宿无怜念她名字要见,却总是三推四让,心里多不情愿见她似的。安以疾放心把她交给百花谷众人照顾,说是去调查,宿无怜成天的见不着她,心里是气不打一处来,倍感冷落了。便是仗着自己太吾的身份,又仗着众人宠爱耍起性子,非要让凌若凝出面她才愿意吃药。

道理上,女子照顾女子是合适的,凌若凝又是她的熟人,自然是最合适不过。也不要她干甚粗重活计,与宿无怜见上一见就甚好,百花谷众人也劝她去。知晓她心思的大哥娄曼发实在是怕她憋出病,也好言好语劝了几句,又怕她只是口上答应,一路送她到宿无怜病房门口。二人到了门口,凌若凝果然变了声色,又要跑走了,娄曼发又劝,闹出阵动静。门内突然传来女子懒散的声音,问他们是谁。

“无怜姑娘,若凝来看你了!”娄曼发答她。

“原来是若凝,可让我好等!快些进来吧。”凌若凝原是要走,听宿无怜这样说,却走不动了,给娄曼发推进门里。绕开了道屏风,进了里屋。

病房并无其他点缀,十分简朴,屋内也仅有桌椅和病床罢了,床上的纱帘仍放着,凌若凝一时间看不见宿无怜在不在榻上,疑是她睡了,走近了唤了声“无怜”,伸了手要挑开帘子去看,指尖方才触及纱帘,丝布一般滑嫩,她投在帘上的影子向着她扑闪一下,瞬间一只凉爽的、白净的手抓住了她的,十指纤长,手心发糙,却捏得人心惊肉跳。

凌若凝吸了口凉气,帘子里却有人轻笑,叫她失了魂。“叫你这几日躲我,我也躲起来,吓你一跳!”说着放开了抓她的手,缩回帘内,两手并用地把上半身撑起来。再撩开纱帘,凌若凝见她如水白发披散,俊秀蛾眉下一双如宝石般无瑕碧眼盯的她心里发慌;鼻梁高挺,双唇薄如柳叶,似胡姬那般,美貌中也带着几分异域风情的妖冶了。偏偏脸上常挂着捉摸不透的笑,嘴里常说些稀奇古怪的话,做事纯凭性子,没长大似的。凌若凝盯她半晌,宿无怜说一些体己话,问她谷内有发生什么事,故人身子是否康健,她都一概不答,“我自说自话,都忘记让你坐下了!”宿无怜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拉她到床边坐下,她甩开宿无怜,两只手捂住脸,宿无怜见她两肩颤抖,听她鼻息抽搐,惊讶她竟然一下子哭了出来。

“若凝妹妹为何哭了?”宿无怜要去拉扯她,又怕她受什么刺激,伸出去的手抽了回来。“可是被谁欺负了?尽可以向我诉说的。”

凌若凝虽说一时失态,转过身去用衣袖往眼目处擦拭,稳了声音,向宿无怜赔个不是。“无人欺侮若凝,不是你所想那样。”

“那你为何要哭?或惊惧,或悲愤,或喜极而泣,总是有个由头的。何况我与你是知心之交,又有什么不能推心置腹的呢?还请妹妹将烦忧之事说与我听,我也好替你排忧解难。”

“无怜的好意我心领了。唯有这事,是万万不可对你说的。”她侧过脸,不愿意转身看她。

“为何不可对我说?”

“我且问你,这世上最难治的病是什么?”

宿无怜抬眼望向别处,思索片刻。“患处在身则药石可医,病入膏肓则药石罔效。不过这世上有刮骨疗毒,针缕续肠,剖胸探心之高超医术,哪怕是病灶进了膏肓之间,也有办法起死回生,这点想来你百花谷中人最清楚不过。若只是单论难治的病,依古往今来的记载是数不胜数,若想要说个之最出来更是难上加难。平日里所言的病是邪物进了体,若是穷苦人家无那个钱财求医问药,就是有心无力,寻常小病也难治,这难治的病就是穷。如他蔡桓公,对医者所言不听不信,偏偏是小病熬得深入骨髓,想治也治不了了,这难治的病就是心。往往穷病还能随着人发达而治,心病不仅难治,还连着体病一同恶化。百患缠于身,心死乃为大。”

“无怜果真机灵!”虽是答上来,凌若凝仍长叹,“难治的病莫过于心病。”

“你有心病?我听说心病也绝不是没有医法的。内可服芝食玉,修养心性,外可与人调和,消灾解难。”

“怕是无怜治不了,这才万万不告诉你。”虽是这样说,愿意把头侧过来一些,望着宿无怜了。

“如何治不了?我宿无怜医术虽不如你,可武功卓绝,威名远播,倒是可以替你除了心头之患!”说着在病床上折腾两下,碰到伤腿,疼得一抖。“现下是不行了,还得待我伤好。”

“你如何知道我心头之患就不是你呢?”

“若凝这话什么意思?”宿无怜疑心自己做错什么事惹她不快,匆忙追问,凌若凝却再也不说话了。“还请告诉无怜是哪里冒犯了。我以为我俩是知心之交,举手投足也不设禁忌……若是触怒了若凝妹妹,还望你原谅,我并非有心。”虽是下不了病床,宿无怜挺直后背,朝她一揖。

凌若凝听她说无心,心里有怨,本打算拂袖而去,见宿无怜如此诚恳认真,心头一软,忙伸手把她扶起来。宿无怜抬起脸来,眼里盛着迷惑和谨慎的神色,虽是不解,却不敢多瞄凌若凝几眼,这举动倒是刺了凌若凝一下,突然使她良心不安。宿无怜缩在凌若凝还扶着她的双臂之中,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还是尽量表现出一副懊悔的样子低着脑袋,时而唉声叹气。“罢了,你本来就没做错什么,是我言行举止过于失态。”凌若凝忙出口安慰她,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那你为何之前不愿意见我,见了我却流泪?我本就招人记恨,你也……”

“怎么会!我欢喜都来不及,怎会恨你呢?”被宿无怜这话一逼,凌若凝不自觉说出了心中所想,松了抓着宿无怜胳膊的两只手。

“好,既然你欢喜我,我们又素以姐妹相称,不如八拜结义,成一对金兰姐妹,你我也不必有这么多隔阂了!”宿无怜倒是趁热打铁,凌若凝刚松开,宿无怜就把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捧着。

“不可!只有这事我是绝对不会答应你的!”凌若凝又要挣脱开,起身欲走。宿无怜赶忙将她拉住。“我就是害怕你和我说这事。“双眼一红,又要掉下泪来了。

“那就不结成姐妹,当知心好友也没什么不好的。”说着替她擦泪,却被拒开,凌若凝自个儿转身拭泪,宿无怜搭上她肩膀试图安慰,她却哭得更加厉害,是让宿无怜再不敢贸然碰她了。“若凝别伤心,我宿无怜发誓再不提义结金兰之事!你本来身子就弱,哭坏了可怎么办?那时别说徐邦师叔翻脸,我自己都恨不得——”

“别说混话了。”凌若凝忙制止她。“我不哭了就是。“果真是喜欢她的紧,怕她胡乱说出什么话造报应。匆忙抹了泪,袖口把眼角擦红了。本想要平静下心情,与宿无怜叙叙旧,身边黑影一闪,她再回过头,只看得见半开的门扉在风中摇曳着,余光一瞥,那团黑影居然已经到了自己身边,凌若凝惊诧不已,猛地捂住胸口,却不认识面前这脸色阴沉的人是曾见过一面的客人。

“你所托我之事已有些眉目了。”男子打扮的人在她寝房行动毫不避讳,宿无怜见那黑衣人淡然点点头,双眉微蹙,已一改之前柔情神色,黑衣人正欲开口,剑眉稍抬,一双眼仁如乌黑胡桃,天狗全食进肚里的月亮,颇鬼祟地转向凌若凝,微微眯起,不知她是想要看清楚,还是想要看不清楚,接着这双眼又转向宿无怜。“若凝妹妹在这无妨的,你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了吧。”黑衣人点头,静默片刻,确认此地除了他们三人再无其他之后,缓缓开口。这下凌若凝终于想起来她是谁了。

“明面上的官府不在,可各个州县的乡绅豪强也绝不会放纵私斗民风盛行。若是出了什么命案,一来有民兵捉拿凶手,二来由这城里有头有脸的角色开会定夺,便是充当了另一个衙门。有这样一个小衙门,必然有经手这凶案的上上下下的人。无怜姑娘已被陷害至此,是绝不可能通过那些权贵来了解翟家灭门案的诸多细节的。不过,仍能通过找到为权贵们办事的人来了解此案。此事说易不易,说难不难。易处在于,这些人普遍是升斗小民,一二两银钱便可使其开口。难处在于这些人的利害关系纷繁复杂,逐个寻访要花好大一番力气;所言或实或虚,还得细细分辨。”

“你倒是好手段!”宿无怜听安以疾这番话,知道她着实是个冷静机敏的人,却不知她事是否办的漂亮。“且说说你目前所获。”安以疾点点头,从头开始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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