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单兰对云平生疑却又准备设下宴席来招待这个奇怪的客人时,单不秋又从他的小厮那里得到了新的消息。
——他先前去查的,拿他送出去的邀请函来参加拍卖会的人到底是谁,有了找落。
“你确定没有打听错?”
单不秋的右腿伸直,左腿蜷在那里,正喝着茶,冷不丁听到六玄子开口,便立时坐正,牢牢盯着他。
六玄子低了头轻声道:“应该错不了,那女扮男装的姑娘既是姓苏,又是佩刀的人,她身旁又跟着‘老戚’,那去回渊城探了的人也是回了消息的,当是无误。”
单不秋似是陷入思考,缓缓将茶盏放回桌上。
“苏家……倚风刀苏家?”单不秋的脑子里又回转到那时在黑市里面见到的神秘人,“那张我写下的邀请函……”
六玄子没有听清他含混的嘀咕声,只是小声喊道:“小爷?”
单不秋叫他一喊,回过神来:“那你可曾查到云平同这两个人有什么干系么?”
六玄子道:“这倒不清楚,只是那姓苏的和姓戚的都是云平姑娘安置在飞舟上的客人,其他的却也没查到。”
单不秋提到云平便又想到在黑市谒帝楼里那一次初遇,心里便有了计较,只怕以云平这样本事的人从夙夜阁弄到一张邀请函也并非难事,怕不是这请函是借由云平之手落到了戚苏两人手上。
六玄子又道:“说起来,还有旁的事要讲给小爷听。”
单不秋道:“你讲。”
于是六玄子又将苏家三小姐所托非人,然后苏家二小姐闻讯后去杀人救妹的事情说了一通:“如此说来,小爷要查的那个‘苏公子’怕不是苏家的二小姐苏烈音。”
单不秋眉头一皱:“十有八九就是了,诶,你方才既然说了,那苏家二小姐犯下这样大的事,那她父亲是什么打算?”
六玄子又将苏家现下广派众人搜寻之事说了,单不秋又啊了一声:“无怪她要女扮男装,这好不容易脱了樊笼,现下又要叫人抓回去,谁又乐意呢?对了,那个‘老戚’呢?”
六玄子道:“她的行踪更是清楚,整个北境谁不知道她?小爷您要查的事,应当同她没有干系。”
说到这里,单不秋又觉得自己白做了无用功,他先前在黑市夙夜阁留下邀请函,心中自是好奇这邀请函会落到谁人的手上,可现下得知苏烈音同戚青玉都没有什么问题,不免有些颓然,只是他瘫在那里想了不过一会,又立时坐直了,眼睛滴溜溜乱转,似是心下有了主意。
而这边的云平并不知道单不秋的盘算,她窝在这方小院里推窗看雪,也是好不自在,可看雪没看多久,就听得枫桥脚步声急促进来:“尊上,单不秋来了。”
云平手里面抱着手炉,身上裹着厚重的裘衣,昏昏然已有睡意,可现下叫枫桥一喊,一下子惊醒过来,眯了眯眼道:“他来这里做什么?”
可心下却有了定论:哦,对,先前薛少尘的事没有刨根问底,现下只怕知道我去找他父亲,便也知道我身体大好,赶过来问了。
于是云平缓缓起身,步到厅前,却见单不秋坐在那里,面上带着微笑。
那单不秋喝茶悠闲,瞧见云平也只是一笑道:“云姑娘,既瞧见了你,有些事要问你了。”
云平道:“单小阁主但说无妨。”
单不秋道:“事情说来也是凑巧,云姑娘,却不知道你是否晓得北境苏家?”
云平的手摸着暖炉,有些漫不经心笑了笑:“北境的倚风刀苏家?这又有谁不知道呢?”
单不秋道:“既是知道了,那有件事却要同云姑娘说一说,前些时候,苏家的二小姐杀了一乾门的门主,这事云姑娘知道么?”
云平心下一颤,似乎是吃惊单不秋问起旁的事来,可她是极沉稳的人,面上并不显露,只是轻声道:“这事我却不知道,再说了,苏家的人杀了人,单小阁主来问我做什么?”
单不秋道:“那云姑娘也不知道苏家二小姐杀了人后连夜出逃,现下苏家正到处找她呢!”
云平是何等聪明的人,又何等谨慎小心,苏烈音和戚青玉的来历师承她早就查的仔仔细细,旁的不说,就说苏烈音同戚青玉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刀法,又如何不知苏烈音的身份?
但她对戚苏二人也只是假做不知,只以朋友之礼招待,却不曾想单不秋忽的提起了。
云平不过数息之间思绪百转千回,她柔声道:“我听闻明云阁于情报这事上再精通不过,想必现下是苏家找到明云阁了?”
单不秋笑道:“正是如此,说来也是好笑,苏家与明云阁找遍北境,却不想那苏二小姐正在我们眼皮底下呆着呢!”
云平听他这话,便已晓得单不秋查到了苏烈音所在,但她假作不知,颇为高兴一笑,可又带着疑惑:“是么!那真是太好了,只是……这又与我有什么干系?值得叫小阁主你冒雪亲自前来同我说这件事。”
单不秋牢牢盯着云平面容,想从她面上看出些什么,却只觉得她无辜极了,好似真的半点不知情:“说来也巧,前几日明云阁私拍,那苏家二姑娘就出现在了拍卖会上。”
云平并不说话,只是用好奇疑惑的目光看了看单不秋。
“但是更为凑巧的是,苏姑娘竟是从云姑娘你的马车上下来的!”
云平眼睛一转,带着疑惑:“苏姑娘?可那日与我同车一道来的姑娘并不姓苏啊,若是说姓苏的,可那位是个公子,又怎么成了单小阁主你说的姑娘了?”
单不秋微微一笑:“云姑娘,你当真没瞧出来么?那位苏公子便是苏家的二小姐苏烈音。”
云平面上一惊,怔愣了一会才回道:“她……她竟是个姑娘家么?”
随即云平不待单不秋反应便道:“她二人是阿澄请来的客人,我平素并不与之相近,却是真没看出来那苏公子是个姑娘家。”
“云澄姑娘请来的客人?”单不秋问。
说到云澄,云平面上挂上一抹苦笑:“她……说来也不怕你笑话,她前些时候请了这苏公,不,苏姑娘同戚姑娘两个人来飞舟做客,那是她的客人,我自也不会多管,只是与这两个人打过照面。而之后我做了一些事情,又说错一些话惹了阿澄不快,她心里有火,便连夜离了飞舟回黑市那里去了,但那薛少家主叫我送的信我又不好假手于人,又加之我想在明云阁的私拍上买些东西回去哄她,这才来了北辰,却不想又生出这样多的事端……”
单不秋听她所言当真如自己所猜想,又听她主动提起那邀请函的事,便连忙问道:“说起明云阁的私拍,我倒是有些好奇,云姑娘的邀请函却是从哪里得来的?我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心下好奇。”
云平听他提起这事,便晓得这单不秋多少是想问什么了,当初夙夜阁以两极秘境的名额作为交换,从单不秋那里获得了一张明云阁私拍的邀请函,他现下绕了这么多圈,只怕那张留在夙夜阁的邀请函上早就叫他做了手脚或有什么特殊的徽记易于辨认,只是这样刨根问底,倒是出乎云平意料。
可云平不慌不忙,微微一笑:“说来也不怕单小阁主生气,也不怕小阁主笑话,人都说财能通神,你也晓得我,像我这样的人,除了有些钱财傍身,也没有旁的本事了。小阁主,这明云阁是你家的产业,你也清楚私拍的那些邀请函是轻易拿不到手的,但好在那时候我常去的黑市谒帝楼楼主有些门道,帮我从夙夜阁那里弄了两张。”
单不秋眼睛一转:“两张?”
云平先是一笑,随后面带颓然之色:“自是两张,只是……只是那日我说话惹了阿澄不快,她负气走了,我手上便多了一张,那苏家姑娘同戚姑娘年纪轻喜欢热闹,又是阿澄朋友,我便将那邀请函送给了她两个人。”
话说到这里,云平揶揄笑道:“单小阁主,送张邀请函给旁人难道也不准么?”
单不秋叫她一问问住,连忙道:“不,不,这东西既送卖了出去,持有人如何处置都是自己的事情,明云阁不会多管也不会问。只要来明云阁的客人都是明云阁的座上宾,不论美丑妍媸或高低贵贱,这是我爷爷传下的规矩。”
云平哦了一声:“爷爷?”
单不秋摇头道:“说来好笑,我的爷爷其实是我娘的父亲,也就是明云阁前一任阁主蔺德。我幼时便被教着这样称呼,便是他后来因故去世,我爹得势,但我还是改不了口。只是我那阁主老爹不喜欢,所以在外我只唤他外租,可实际上我老爹不在时,我还是叫爷爷叫得多些。”
云平道:“说到令祖,单小阁主,令祖当年是何等高瞻远瞩,只是可惜……”
她话中之意甚为惋惜,不由得勾起单不秋的一些愁绪。
单不秋道:“我爷爷去的突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也没有想到……”
他话到这里不由一顿,眼圈有些泛红:“我爷爷对我极好,我娘是他独女,我又是我娘的头一个孩子,虽然我那时候年纪小,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外叔祖偶尔同我说起这事,我都觉得难过。”
云平轻叹一声:“单小阁主,实在抱歉,我不应该……不应该提起这些事的。”
单不秋偏过头去用手指压了压眼眶道:“不,没什么,本来净台还在的时候,我还能有个说话的人,可现下净台抛却凡尘……”
话到这里,单不秋轻声问道:“云姑娘,你说我若是去找他,他会见我么?”
云平心中稍有不忍,可现下事情已有了开头,自是不好半途而废,她强迫自己温声道:“他这样看重你,你也这样看重他,这样珍贵的朋友情谊,我想应该会见你吧……”
单不秋头颅低垂,面带悲色:“可见了又能怎么样?他已回不到过去了……只是,只是我并不明白为什么我所珍视的,都离了我走呢?我爷爷,我娘都走了,现在就连净台……”
云平长睫微颤,双眸深邃:“单小阁主,人世间变化无常,从来如此。”
她这句话不是做伪,乃是真心实意发出的一句喟叹。
随后她又道:“不过说起来,单小阁主,你已比我幸运多了,我从小就是孤儿,你还有娘亲爹爹爷爷,可我连我亲人的面都没有见过,这样一比,你是不是幸运多了么?”
单不秋听她这样说疑惑道:“云姑娘,你难道是自幼与家人离散了?亦或是因灾祸而……”
云平摇头笑道:“不,没有什么不可控制的外力,也没有什么情非得已的原因,单小阁主,我是被我亲生父母遗弃了的。”
单不秋惊道:“你这样好的人,你的亲生父母怎么会……”
云平唇边依旧挂着淡然的笑,好似并不恼怒也并不难过:“原因很简单,单小阁主,只因为我是个姑娘,所以他们就不想要我了。”
单不秋愣愣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
云平又喝一口茶道:“不过我不恨他们,因为只有怀抱着复杂的感情,才会对他们生出负面的情感来,可我从不曾见过他们,也不曾有过感情。不仅如此,我还要对他们表示感激,我要感激他们没有在当时杀了我。”
说到这里,云平笑了起来,她抬臂往后倚靠在椅背上:“单小阁主,你瞧,财富、地位、娇妻、名誉,这些人们最渴望要的东西,我都有了,而这一切都建立在当初他们没有杀了我的这件事上,这难道还不值得我感激吗?”
单不秋并不太能理解云平,他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众星捧月一般长大,从没有遭受过云平这样的日子,身边的朋友更没有一个像是云平一样,他不免愕然,说不出话。
云平的手点在额角,轻笑一声:“单小阁主,你觉得我是当初被留下好,还是被遗弃了好?”
单不秋叫她一下子问住:“这……”这少年人头一次遇到这种问题,觉得不论如何都没有一个更好的解答。
云平又笑:“好啦,别想啦,这事情谁也说不准的,人啊从来只能活在当下,盖因人世变幻无常,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从来如此,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她笑着,面上当真看不出半点颓然之色:“单小阁主觉得薛公子现下糟糕透顶,可对薛公子来说,这又何尝不是找一处清静自在呢?”
“世间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云平又摸了摸手中的暖炉,“往事不可追,值得把握的也只有当下,只是……”
她话说到这里一顿,忽的抬头去看单不秋:“小阁主,我同你讲一个故事,你愿不愿意听?”
单不秋见她忽然转了话题,虽有些不解,但心中好奇道:“愿闻其详。”
云平笑道:“从前有个姑娘,为人天真纯善,以为世上个个都是好人,可不曾想,她有个亲近的人却暗自嫉妒讨厌她,将她诱骗僻静地方,偷偷暗害了她,那害她的人逼得她吞了炭,嗓子给弄哑了,又用刀划她的脸,毁了她的容貌,让她面目全非,更将她弄到奄奄一息,还将她丢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叫她自生自灭。”
说到这里,云平道:“方才我说,往事不可追,可单小阁主,如果你是这个姑娘,有朝一日你活了下来,这个‘往事’你追还是不追?”
单不秋一愣:“云姑娘,你说的是乌鳢么?”
接着单不秋长叹息一声:“她竟遭了这样的苦楚么?”
云平微微一笑道:“单小阁主,你还没回答我呢,这往事你追还是不追?”
其实云平的话内涵深意,单不秋又如何听不出来呢?
而许是受了薛少尘影响,这少年道:“追还是不追,这事我说不好,但……云平姑娘,我信善恶到头终有报。”
云平的唇角勾了勾,随后又低头摸了摸手炉:“好一句善恶到头终有报……”
接着她又苦笑一声,不知是对单不秋还是对自己,亦或是对旁人叹了一句:“不过来迟……与来早。”
云平与单不秋在屋中的长谈并非只有这两个人知晓,当夜,单兰派去监视云平与单不秋会面时一举一动的手下正绘声绘色将这二人在屋中所说的话一一汇报说给单兰听。
单兰听罢,叫了那监视之人下去,又去唤了孟秋进来:“青筠身边那个乌鳢,怎么样?”
孟秋一听到这个名字,不由有些慌张:“是个高手,派去盯着她的人几乎立时就会被发现,根本不能近身,更不要说下手暗自除掉她。”
单兰提笔的动作一顿,瞧了孟秋一眼又道:“怎么?我养的一个个都是废物么?”
孟秋连忙跪倒在地,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单兰晓得现下逼他也没有用,于是另外问道:“流言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孟秋的额头贴在地上,浑身发抖:“虽然抓了几个酒楼说书的,可……”
单兰声音冰冷:“说下去。”
孟秋偷偷觑眼看向单兰:“可流言已然遏制不住,现下不光光是北境,竟已逐渐往南传去,而且更加离谱的是……”
“是什么?”
孟秋眼一闭心一横:“更离谱的是有人还传言前一任阁主蔺德的死也和爷您有关……”
“都他妈放的是什么屁!”单兰将笔一丢,破口大骂,从桌后一下子站起来在室内来回踱步,“谁他妈放的这些流言!啊!谁!”
孟秋哆嗦跪在地上答不上来,冷不丁被单兰踢了一脚,可连疼都不敢喊一声,但下意识看了一眼单兰,眼中带了疑惑。
单兰冷冷瞄了孟秋一眼,整张脸都涨红了:“你难道也信吗?”
孟秋低吟一声,强忍住肋侧的疼痛连忙跪好继续道:“爷,爷,小的自然是不信的,小的对爷的忠心天地可鉴,可现下许多事情都说的有鼻子有眼,议论纷纷,满城风雨,众口铄金,便是抓住了几个说书的又有什么用处?”
孟秋这番话倒似点醒了单兰,他似是冷静下来,又回到桌前坐定道:“继续说。”
孟秋忙不迭道:“虽说谣言止于智者,可三人成虎,爷,只堵不疏并无大用,为今之计,当是请一些有名望的人来,当面解释说明,才好稳定局势,不然闹得人心惶惶……”
孟秋话语一顿,跪行上前几步道:“隐耀君平素本就看您不顺眼,只怕这事闹大了,他正好名正言顺……”
单兰冷哼一声,心想:“老头子活着的时候他就拿我没办法,死了这么多年,这位好二叔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本不将隐耀君放在心上,可转念一想,孟秋说得有理,众口铄金,三人成虎,要是真叫隐耀君回过神来利用了这个流言,只怕当真又要闹出不少事情来。
于是单兰缓和语气道:“你继续说。”
孟秋道:“另外那流言借酒楼说书人的嘴巴传开,爷你不如也借借这招,还是那句话,堵不如疏,但又不能什么都不做。”
随后两人又细说敲定一些事宜,暂定于半个月后以立冬设宴为名邀请四方,借机澄清事实。
孟秋自是应下,随后退出门去。
而单兰又在书房之中静坐片刻,若有所思,又传来仲冬季冬说了些话,叫这二人走后,又待到夜深,这才熄灯出得门去。
只是他一路往北去走,并不回自己的院子居所,路上避开众多巡逻的守卫,越行越是孤僻,待到后头,那条路上已无一个人。
月亮的光惨白,投射在那条小路上,映着雪光,竟也将单兰的那张脸看得分外分明,而那道路直直通往山野,静谧非常,道旁的树下幽深黑暗,仿佛有野兽蛰伏,令人发憷。
单兰脚步疾行,他修为也算高深,这些年来虽精于商道,可修行一事上并未耽搁,反而精进不少,是以他步履飞快,转瞬就行到蔺山山脚,竟直直往山野中去。
那山道上左右每隔五步便点有一个白灯笼,上头用黑字篆体写了一个大大的奠字,火光映在单兰脸上,更显得他心机深沉盘算非常。
只见他一路沿着山道往上,不过百来步台阶,便行到一个拱门处,那拱门左右石柱上都悬挂着木刻挽联,词词句句沉痛非常,而那单兰看也不看便径直穿过拱门,往里面走去。
那惨白的月光一下子照下来,流淌在那拱门上,便瞧见拱门上方似是风吹日打久了,只能隐约瞧见一个“蔺”字,而顺着单兰的步伐往里走,若是旁人,只怕一下子就会站定,吓得话也说不出来,只管往山下跑。
——原因无他,那月光照拂之下,依次错落排列着一行行墓碑,再加上奠字灯笼高悬,分外骇人。
可单兰只做瞧不见,脚步不停,一直往里走,行到一块极高且厚的墓碑前站定,转身绕到墓碑后面轻轻动作两下,只听极轻微的两声,那墓穴上安置的石门竟无声往里滑去,露出一个极为宽大的石洞来,那石洞中有风吹拂,吹得落下的雪花四散纷扬。
单兰环顾左右四周下去,那石洞里就亮起光来,随即那石门便又退回原位,仿佛方才的事情都只是错觉。
而那单兰才下去没有多久,便见得雪花晃动,竟有一个人从黑影之中钻了出来,那人藏在憧憧树影之中,根本不叫任何人察觉发现,现下甫一现身,便疾步向前,行到石碑前头。
这夜月光明亮,又有白雪相映,那人轻易就看清了石碑上的字。
蔺氏夜照。
是单不秋的母亲,单兰的妻子。
——更是明云阁前任阁主蔺德独女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