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作者:LOOKINglass
更新时间:2022-08-28 0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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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8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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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看街中一女子撑着只素伞,步履轻飘走过,四溢泥水竟在她落步前分开,乱雨从诸人伞沿飞溅来,却片露不能沾湿她一袭白衣。到底是纤尘不染的真玉女,高峰上冰霜雕刻的人,浑身沁出的危楼般严寒,凛然破开棉被似厚重暑气,令喧嚣尘起寂寥如雪散落她周身。虽未看到脸,宿无怜心想:定然是她了。那女子走到茶肆附近,稍一抬伞瞧那招牌,原是十分冷漠的目光,如飘零落花那般无情的,却由一股邪风吹向轩内那白发女子身上,顿时一热,竟是怒火中烧。古来说飞燕能起鼓上舞,却似乎不过如此:那女子身子轻如柳絮,一踏地便腾空而起,足尖轻点游人伞盖,那伞却只稍稍一歪,立马挺正,似乎它承受的并非女子,而是不引人在意的轻风微雨、逐波水鸟。伞下人分明知道那是一个女子,见那曼妙身影飞花般轻盈飘落在茶轩栏上,惊呼连连,成股往那茶肆涌去。却看那女子飞旋飘落前收好了伞,又一甩手腕,将污水泄愤似的朝宿无怜抖去。她早预料到,拉过袖子,护了自己脸上周全。无伞遮盖,这才看清那冰雕似女子容颜。面庞无暇,未曾沾染红尘般冷寂。双眉如画中远峰由徐转疾,由浓至淡缓缓推去,衬得她一双冰泉止水般清冷无匹眼眸。此时正是盛怒,眉峰压向她双眼,挤出锐利冰碴似眼色。虽是有怒,鼻息却未曾大动,唇周也未绷紧,未曾融化的冰、无光的柔雪雕砌成似的,只是清冷地挂在那,不可奢求任何表情、气息、话语。宿无怜想,她一定是为谁融化过的,肯定有着另一番面貌,似一江春水、四月芳菲,她曾温暖、含情脉脉地笑过。

"还我。"不过目前仍是冰一样的人。师瑞清朝宿无怜摊开手,她故意当没看到。

"来都来了,不如同坐,吃杯茶先?"宿无怜盯着棋盘,懒懒答道。桌边其他三人皆望向师瑞清,或惊诧,或猜忌,或饶有兴致。趁小道望着师瑞清入痴,宿无怜迅速从棋盘中捻走他几颗白子,煞有介事地摆好自己的黑子。完了扫众人一眼,自觉的天衣无缝了,却看天颠意味深长朝她淡淡笑着。宿无怜冲她快活地眨眨眼,似是依了她,道姑摇摇头不作言语。

"你不给我我就自己拿。"她摊开的手掌攥成拳头。呼吸之间,周身玄阴真气浮动,莫名的凉风从人脊背钻下脚心,不自觉打冷颤。狮相门莽汉嗅到强者的味道,兴奋地睁大眼睛,从他紧蹙眉心挤出一滴紧张的汗水。天颠将面前茶碗从那方将倾倒的桌上拿起,低头啜饮。师瑞清果真抬足向茶桌掀来,她腿抬齐肩高,裙裾飞扬如半块月亮,那茶桌霎时离地而起,眼见要打个满圆,四脚朝天翻倒过去,电光火石间宿无怜旋转过身子,抬出完好那腿着力踢向桌底,另一手扶向桌面,一扫而平,这茶桌竟是稳稳当当停在地上,甚至杯盘完好,棋局仍在,只是略有茶水洒出,棋子也纷纷歪斜出格。宿无怜扶平茶桌之际,师瑞清整个人倾倒过来,打直右臂,右臂出两指支向桌面,忽而腰背挺直,头下脚上,竟是一个翻斗打出,似跳波银鱼,灵巧无度,轻抽尾鳍便沉入水中,不见一丝水花;师瑞清落入茶轩地面,恍若无重。她压低身子,转身探手抓向宿无怜腰身所挂着的双螭玉带,宿无怜见她捣来,却不作对策,动也不动,默默从怀中掏出把木梳。她先是觉得腰身一紧,整个人被勒向师瑞清那边,直到掏出那把木梳,宿无怜才被松开。师瑞清放开她的玉带,转而要抢夺她手上的梳子,宿无怜脸上却闪过一丝狡黠,两手各执木梳一端,再使力那木梳便会一劈作两,身首异处。

"做什么?把手放开!"

"我不是说过了吗,先坐下,吃杯茶慢慢聊。"宿无怜看她这幅着急恼怒、咬牙切齿的样子,总忍不住嘲笑。"你想打,我自然不会拒绝的。我宿无怜武功岂会输给你?只是我腿上有恙,怕让你落得个乘人之危的恶名才出此下策!"

"你分明就是在威胁我!"师瑞清往前一步,宿无怜瞪她,佯装发力掰那木梳。

"给这位姑娘看茶!"已是剑拔弩张,店内所有茶客目光水泄不通堵在宿无怜这处,焦灼不已的时刻,宿无怜一吆喝,引得那狮相门莽汉发笑。众人也才反应过来,各吃各自的茶去。店伙计搬来凳子,让这如冰美人入了座,另一头茶肆老板暗自给楼上雅座加了价钱。

"你想耍什么花样?"师瑞清不顾四座其他人在,直接向宿无怜发问。

"我在你眼中竟是如此不堪的?叫你吃茶,又不是要害你,又不是真正耽误了你……"说到"耽误"两字,特意着重,偏过眸子望她。"只想与师姑娘交个朋友。"

"人情于我亦是身外之物,你大可不必假惺惺了。赶紧把我的东西还来。"

"我这人情是身外之物,你这木梳就不是了?真是自相矛盾。瞧不上我,也不必说这么绝情的话儿。既然不愿做朋友,那你便帮我一个忙,我再把这劳什子还你。"师瑞清本就气不过她,给她个白眼。"休想!"她抱起双臂,不屑地撇过脸去。宿无怜讪笑,也不与她拗着,把那片梳子收进手心,接着敲了敲棋盘,示意自己早已落好子,让命痴接着下。那小道这才收敛心神,手才插进棋罐,欲捻子再下,发觉这七歪八扭的棋局已然天翻地覆,再无他落子的机会。"这棋子被人动过了!"他质问起宿无怜,宿无怜却嬉皮笑脸全然无和他争辩意思。

"这梳子做工倒精致,也难怪是这位姑娘的心爱之物。却不知是何人送给姑娘,让璇女峰上的玉女这等惦念——这梳子如何说,也是女儿家闺房中的玩意。"天颠喝罢了茶,手指沾上茶水,抹在茶杯边缘,静静听瓷具发出的声响。"未曾想今日见证的事比杂剧里写的、我然山上三万九千册王禅典籍里记的还要精彩,是玉女动了凡心了。"那道姑平时一言不发,此刻一语戳中要害,说出宿无怜想听的话来。"太吾也不必强人所难,还她便是。斯人已逝,只能凭该物追忆,已是极悲苦的了。她门派中人又得挨那山上苦寒日子,何苦要夺去她的念想?"

"此言差矣,非是我夺走她念想,是她自己本末倒置!道长却不知她追忆那人还活蹦乱跳呢,她不去找回那人,而是向我讨回那物,这不是本末倒置是什么?"

"你说的轻松!"这两人一唱一和,早已把师瑞清的神经挑的大动。她拍案而起,似乎又要打向宿无怜了。但宿无怜不准备躲。

"你得帮我这个忙,这也是帮她,也是帮你。"师瑞清的心,仍是被"她"所牵动,像一只拉线木偶,被人扯住,兀地停了动作。

"嗨,雨已经停了。我这屁股都快坐出疮来了!"狮相门莽汉对这桌发生的事毫不感兴趣,一直看着窗外。

"雨停我们便要启程了,请太吾珍重。"天颠立即站起来拜别,她的胞弟亦步亦趋。宿无怜分明看见那道姑也冲她眨了眨眼。她无言中就能参透他人想法,实在是精明透顶的一个奇人,定是再次猜中宿无怜心中所想,这才急忙告辞。难怪她从来都是闭目养神,不看其他人的,只因他人难承受住她一眼望穿。"仇兄却不急着走?"宿无怜想要交代给师瑞清一些私密的事,转头看向歪在栏杆旁的狮相门莽汉。

"那些臭道士走了,我顿觉神清气爽,横竖也无事,不急着走了。"说着望向楼下才走出门的然山二人,吐出唇齿间的碎茶叶。"怎的,要赶我走?"

"非也,不过听了我与她的计划,你便不得不做出选择。无论哪种都有伤和气,须得大打出手的。"仇万三听这话,仰天大笑,"这倒来的好!我生平最不怕的就是撕破脸皮,动起手来从不输人的!你叫我回避,我偏不回避,都一五一十说与我听了!"宿无怜听此抱拳盛赞他乃当世真豪侠。师瑞清已经等烦,问她:"要我帮什么忙?"

宿无怜转向她,戏谑的表情霎时见不着了,就像这七八月的时雨瞬而逝去,只留一片密不透风的苍白天空。

"我要你救下安以疾。"


正妻出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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