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内,几方人马交流完各自的想法,最后由里面普通人为代表做出了总结。
“...也就是说,你们现在困于此处,需要安娜的许可才能出去对吧。”
柜台小姐粗略地扫过众人一眼,凭借其在公会多年的工作经验,不难看出,在场的诸位,没一个是正常的。
太假了,在场的七人,除自己外每个实力都远在S级冒险家之上。
虽然也知道这世界远超自己想象,但如此多规格外的怪物们齐聚一堂,对她而言也是一种特别的体验。
尤其是那个女人,莱薇·克莱恩。
早从见她的第一眼,自己就认出了她——人国王室灭族惨案的真凶,精灵国屠夫。
自己的恩师沃什·柯莱特,正是死于此人之手。
那已是无需任何小心即可辨明的危险了——黑暗的气息缠绕遍满她全身,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凶与邪的威压。
好在跟随安娜数周,早已习惯了那些突如其来的戾气爆炸。
不然仅是站在那人对面,恐怕就得被那宽广如宇宙般的魔力瞬间蒸发。
太夸张了,那种的魔力。
溢出的魔素无需任何干涉即可在空中结晶,最后凝结成粉色的雪花随风飘下。
其中每一粒尘埃,都比自己见过的最夸张的魔物魔素量都还要加。
但不知为何,自己却没一丁点怕。
或许真是与安娜相处的太久了,对于那些常理外的的存在,心早就已无感到发麻。
过分的麻木,以至于听说安娜是爱姆门托转世之时,自己一点都没为所动。
或者说,早有预感了吧。
女神也罢,恶鬼也好,安娜的前世是谁,对自己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毕竟她发誓要保护的对象,向来就只是安娜·德约科维奇一人罢。
所以与那位人之国的死神接触,必须得更谨慎些才行。
于是紧接着前言说道:“...你们的祈求,我确实已经听明白了。
但是怎么想,都没有回应的必要吧?
加入公会的我们,早已脱离此等俗事的束缚了。
国家也罢,女神也好,外界怎样的变化与我等无关。
灵之国明日就是被小圣女覆灭了,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
说实话,我完全理解不了你们所谓我们必须帮你们的点。
‘唇亡齿寒’?寒就寒了呗。
况且安娜如果真如你们所言是爱姆门托转世,那么‘寒’的还真不一定是我们。”
立场鲜明的谈话,直接将外界的干扰置身事外。
确实对于冒险者的她们来说,攻略迷宫才是唯一的正事。
莱薇听后直接笑了笑——不好骗啊,眼前这女人。
幸运的是,安娜她本人,却是无比的好忽悠。
猫的用处此时便显现出来了。
只见它从某人的辣手中脱出,略显疲态地甩了甩毛发,最后认真地看向对面。
“说的有道理啊,伊路法阁下。但安娜大人,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想?想什么啊?”
手中拿着逗猫草,缺根筋的贵族家大小姐疑惑地问道。
“这种小事有伊路法姐替我做主就成,毕竟她现在是我的队长嘛。
大老师你过来,我有好吃的给你。”
“都说了我不是老爷啦。”
猫无力地叹了口气,随后疲惫地趴下。
“要我陪你玩也可以,但你得先答应少主的请求才行。”
吼吼,直球的交易吗?问题是这傻子说不定还真会同意了。
于是灵之国冒险小队队长,兼某人的贴身保姆立马伸手拒绝道。
“不可以!异国的通缉犯啊,帮你们这事就不用再妄想了,事实上出去不举报你们所在,你们就该对我们感恩戴德。
无缘无故地叫人这里,怎么看你们都是想故意利用我们。
本就是两路人,我们有何必要去为你们冒险得罪小圣女?
真算上白银的贤者对安娜的恩情,也是小圣女那边更值得我们投靠才对。
说到底,你们就没有我们必须帮忙的理由。
至少对我们而言,站队你们远不如各走一边。”
无懈可击的推辞,说得不仅莱薇在内,就连猫都开始皱起眉头。
没办法了啊,自己本想避开老爷的行事风格的,毕竟少主不喜欢,这位小姐却不留一条旁路给咱选。
于是流动的银白在其瞳孔边浮现,天赋技【百合眼】使用的证明。
随着对方的人生轨迹在自己面前铺展,随后的劝诱方案也就确定下来了。
“说的不错啊,伊路法阁下,对于冒险者的你们来说,确实投靠町大人才是更好的选择。
前提是,你们只是单纯的【冒险者】才行。”
听闻出猫语气的异样,伊路法略感好笑地回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需要我给你出示冒险者卡吗?”
“这个倒是不用。”
猫慵懒地从桌面上起身,随后慢悠悠地走至客人的跟前,那双眼莫名的有些瘆人。
“毕竟由沃什·柯莱特大人亲自引荐入公会的您,完美地继承了他向往自由的精神,作为其好友的使魔,咱还不至于失礼到这地步。”
隐私被人暴露,主与客间的气氛总算变得紧张起来。
灵国的女人恶狠狠地说道:“你这混蛋,怎么知道的这些事?”
猫却一如往常之从容:“这才哪到哪啊,咱所知道的,远不止您冒险者生涯那么简单。
您看我说的对吗,伊路法,不对,灵国的第七公主,法姆伊·冯‧贝斯特拉阁下。”
突然的爆料如同一枚深水炸弹一般,瞬间吸引住了在场所有者的目光。
桃若有所思地回忆道:“灵之国的第七公主...二十年前传闻被鬼族拐跑的那位?灵之国为此甚至还与我国打了一仗。”
“正是她哦。”
猫不慌不慌地补充道。
“但她其实并没有被人拐走,而是自己借着鬼族潜入的动荡自己溜走的,顺带还拐走了一位女仆。
至于理由嘛,如所有深闺里待久了的大小姐们一样,就只是单纯的无聊罢了。
但就是这种无聊甚至有些可笑的理由,却害死了自己身边最亲近之人。”
无所谓的语气,如其预料的一样深深惹恼了因往事而痛苦的某人。
剑如闪电一般架在了猫的脖子上,眼神里更充满了死亡的警告。
“闭嘴,再多说一句,我马上就砍了你。”
猫却不为所动。
“想砍就砍呗,那些过往的事实难道还会因为没人讲就不存在了?
正是因为喜欢活在如是的自欺欺人之中,您的人生才会如此可笑啊。”
猫说完顿了一下,随后加强了脑电波魔力的影响。
“...首先害死了好友,目睹她在自己眼前被人零辱直死。
随后害怕面对自己出逃所引发的灾难,索性接受了官方自己已死的说辞,隐姓埋名地藏了起来。
你也是运气好啊,遇到了柯莱特这个真大善人,不然死哪里恐怕都没人知道。
这样一个自私利己,遇事只懂逃避的人,现在竟还质疑起别人靠近的动机来了。
依我看,你才是最不值得信任的那个吧。
说起来,非亲非故的,你跟在安娜大人身边这么久到底所求为何?
问心无愧的话,理由大可以直接说出来的对吧?
咱在这里洗耳恭听。”
人身攻击谬论,通过对观点提出者污名化转移事件本身的焦点,屡见不鲜的诡辩的手段。
无新意,却异常的有效,因为污名化的内容通常是当事者们所不愿面对的。
丽兹死前的场景被强制在其脑海中回放,强烈的恶心感从腹部直冲喉部,伊路法只觉得灵魂仿佛都将要呕出。
下三滥的手段,但确实是那人所擅长的。
桃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头——猫说它继承着白银的记忆,看来确实所言非虚。
如果那人出手的话,目标可就不止那位灵族的小姐了。
闹剧终于引起场上主角的不满,安娜伸手拍了同伴背部几下,某位前公主总算得以重新回归平静。
回头看向猫时,眼神首次出现愠意。
“太过分啦,大老师,有些话就算是您也是不能说的。”
猫的表情却冷的像台机器。
“都说了,咱不是老爷。如果是老爷的话,伊路法小姐可就不是呕那么简单了。”
“是否本体根本无关紧要,反正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老师的意志对吧?那对我而言你与他便别无二致。”
安娜一边将惊魂未定的伊路法抱入怀中,一边平静地回道,给人的感觉与刚来时截然不同。
“你想我帮你们是吧?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如果仅此而已,对我而言未免也太过无聊了,你懂我意思吧?
早在灵之国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了,你们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在瞒着我了。
结果却没想到,你们玩的如此之大。
‘人屠’莱薇,早在离家以前我就已经听闻过这个名字了。
而潜藏在幕后的黑手,那位无能的贤者,万万没想到竟然就是大老师您。
把我一个人丢在灵之国,你们倒是玩的很开心嘛。
真是越想越火大。
看在以前的份上,这次我就原谅你们了
想我帮出手帮你们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有一个条件。
即从现在开始,我也得加入你们的游戏才行。”
出现了,决定故事下一步走向的关键节点。
黑猫的背后,眼仁镶嵌着银圈的莱薇正小心翼翼地确认着故事的走向。
明明一切都如文字所述,但不知为何,她心里始终感觉不安。
抬头看向对方的时候,才发现对方也在盯着着自己。
纯洁无暇,却又寒光冰人的眼神。
只交视一眼,灵魂就已被其刺穿。
并非形容,而是现实意义上的,灵魂脱离体内。
仿佛时间在此停滞,看着地上自己冰结的肉体,悬于半空中的灵体化的莱薇讶异的一时无话。
直到安娜的灵体如寄生般从她背部长出,意识才明确感知到身体异样。
而借助魂的共享,安娜也于第一时间看清楚了一切。
拥抱着少女灵体化后的身体,转生后的女神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你从开始就一直在看的,原来是这种东西啊。
怪不得大老师敢让你一个人来面对我了。”
说完如泡沫般再次溶入少女的体内,头随后在其胸口处游现。
“了不起的天赋,但仅凭如此就想操控我,还是太天真了。”
天真么?切实体验到与那人灵魂接触的感觉时,莱薇这才明白其中的含义。
【智者的傲慢】未曾启动,身体也不见魔力侵入的痕迹。
那是一种远超自己理解的术式。
天真啊,妄想通过魔素量的攀升逼近神位,结果才发现自己与她们存在着质的差别。
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眼前的这位,还只是血肉之躯的神的转生体而已。
其实早该想到的啊,毕竟这身魔力的存在都还需要她们的认可才行。
赢不了的,以她们为对手的话,怎么看自己都没有赢得可能。
感知到大脑正被其入侵,情绪开始失控,呼吸也渐渐变得慌乱。
回过神时,女神那赤橙的双瞳已然贴近自己眼前,脸上正肆无忌惮地笑着。
“...噗,原来你还真在以女神为狩猎目标啊。
盯上的还不是我这种残次品,而是莉莉丝那个贱人。
有意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不愧是大老师培育出来的究极混沌,无法无天这点倒是与其一脉相承。
可以,我决定站你们这边了。
但是还是那个条件,你们得带上我才行。”
说完时光倒转,灵魂被吸回体内,莱薇猛然惊醒,适才发生的一切仿佛梦幻一般。
但那必定不会是梦,因为原本躁动不安的魔素仿佛凝固的雪,全都安定了下来。
捂着自己的左瞳,脑如火烧般炙热。
杀人者难掩自身的愤怒。
“你这家伙,都对我做了什么?”
而众人的对面,始作俑者一如她刚出场时般欢乐。
“也没什么,就只是融合了咱们部分灵魂,共享了你那只眼罢了。
毕竟那种天赋,不提防下可不行。
好处是爱姆门托名下的所有,也一并共享给你了。
不信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试试看。
而今这里的一切,全是你的所有物。”
自说自话的说辞,往常的话自己根本不会相信,但此时此刻,对方并没有说谎的必要。
于是小心翼翼地松开左手,银圈的紫瞳上确实泛出了几点橙光。
全新的视野,四处标示满了全新的名字。
感知到全新的力量在从体内涌出,莱薇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左手,随后高高举起。
“太虚之水,游荡于七境外的荒魂啊,以汝主之名在此下令,醒过来,并释放吾等出去吧!”
玩笑般的尝试,结果这片虚无之湖却当真给出了回应。
天空如对折般向内翻卷,大地如碎纸样不停的晃动。
直到一切化作烟雾随风褪色散去,幻境自然而然地过渡到现实。
桃紧抱着真弥虚弱的身子,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思信则是仰望着天上的烈阳,想的尽是自由后的激情。
猫回顾了眼周围的迷途之森,熟悉的瘴气扑面而来,于是立马回归成灵体形状,躲进了夜之刃内。
而首次以女神的视角注视这人世,莱薇一时没有习惯,差点直接摔倒,好在春及时地接住了她。
最后安娜那边,灵兽蜃回归带状环绕在其左右,伊路法眼神复杂的回顾着当前的一切,紧挨着安娜的腿坐下,最后一脸迷惑地问道。
“我说安娜,你真是爱姆门托的转世吗?”
明知故问,于是安娜也不求回答地回道。
“那你呢,你又真的是法姆伊·冯‧贝斯特拉吗?”
奇怪的氛围在相识没几天的人之间酝酿,伊路法最后释然地笑出了声。
同样笑出声的,还有捋清楚一切的莱薇。
感受到了,融合女神之力以后发生在自己体内的魂的变化。
不妙啊,这种力量,自己的计划恐怕可以大大地提前了。
喜悦不尽言表,不意外地勾来了同谋的兴趣。
闪烁着银光的瞳孔一丝不苟地饱食着眼前的一切,可能性多到自己都选不完了。
安娜于是兴奋地问道:“决定好了吗,下一步我们要选哪个分支?”
不同于某人的贪婪,将走之路莱薇早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
“去一趟灵之国吧。是时候在那里将一切给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