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凌晨三点。
黄筱：“今天一道数学选择压轴题做了半个小时，发现题看错了。。。。无语。”
“英语语法到底有什么用啊？？？感觉不会怎么考。。”
黄筱自顾自地说着心中的烦恼，语气有些激烈了，像是在发脾气。
白妍跟不上她的速度，只能时不时插两句附和。
她的纵容，让本就生活艰难的黄筱越来越放肆。她们的聊天，渐渐只是黄筱一个人的独白罢了。
“唉，不说了，太累了。小妍，拜拜，谢谢你了。”
白妍看到这行字，犹豫了几秒，想要说些什么，但回应迟了，黄筱已经下线。
黄筱关掉手机，心情舒畅。白妍于她来说就像一个情绪垃圾桶，她本来还很收敛，但两人渐渐熟络过后，她便越发猖狂，总是主动的、肆无忌惮地发泄着牢骚，其中难免有用词激烈、不礼貌的地方，但对方也很是耐心地接下来，温柔地安慰她。
黄筱渐渐习惯了有个人无时无刻呵护着、陪伴着她。她自幼家境艰难，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照顾体弱多病的奶奶、用尽全力去生活……这些都让她活得很累。
她没有试过依赖谁，所以轻易地坠入了温柔乡中，越陷越深了。
白妍看着那个熟悉的灰色头像，仿佛这就是它本来的样子。
分离的时间，可比欢聚的时间多太多了。
白妍思考着今天最后犹豫的原因，颓然的面色中闪过晦明不定的冲动。
距离高考还有60天。
学业压力越来越大，奶奶的病情也越来越重，黄筱被生活的压力压的喘不过气来。
唯一的慰藉便是白妍。
化验单上触目惊心的数字、小山堆般的试卷……黄筱忍耐着，等待着。
时间在快些吧……
让我和白妍在黑夜相逢。
但黄筱的内心却悄悄地说着她真正的渴望：
让白妍给我一点安慰。
“还有60天就高考了，你还要这样玩下去吗？”
白妍表情极度不适，阴沉沉地开口，“与你无关。”
“你这是什么表情？是面对长辈该有的样子吗？”白父小心翼翼地抬高声调，试探性地给白妍一点压力。
“……抱歉，我今天不舒服，爸，你先走吧。我会考虑你的意见的。”出乎意料的，白妍妥协了。
白父见状，勉强离开。
在他走后，白妍立刻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双腿，它本应该变为麻木的烂肉，但不知为何，今天它疼痛异常。
白妍的面孔扭曲起来，她看了看时钟，离期待的时间还早……
希望今天，黄筱能给到她一些安慰，陪她久一点。
凌晨三点。夜色支起幕布，阻断了妄图刺破黑暗的月光。
月光很淡，但无数莘莘学子家里，灯火通明。
挨到三点，腿部依然疼痛不止，白妍满怀期待地打开手机，点进私聊频道，对方的头像已经亮起。
还没来得及诉诉苦，白妍就已经被负面情绪淹没。
黄筱：“小妍，我好累啊……马上就高考了，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啊啊啊……这几天作业也做不进去，奶奶的腿还越来越严重，可能要手术了……小妍，我好难……啊啊啊好难好难……”
“呐，小妍，我好累。”
“你说点什么吧？”
白妍看着她无谓的牢骚，感受着腿部的剧痛和期待的情绪被搁置的虚妄，落差感、负面情绪萦绕着她的心尖，她有些愤怒了。
“小筱，你希望我说什么？你每天都是这些话，消极、重复……我该说什么？小筱，你现在变得好陌生……现在的你和第一次聊天时的人形同两人。呐，小筱，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白妍被怒意操控，打下这段质问。
黄筱那边沉默了。她没有等来期望中的慰藉，而等来了女孩早该宣出的审判。
黄筱愣住了，温润如玉的灵魂重新掌控她的身体，她缓缓翻着两人的聊天记录，面色愈发凝重。
可白妍心中却猛地泛起后悔，她只是希望对方能和她正常的聊天，而不是说这些毫无营养的内容。
她希望她重新开始考虑她的情绪，她希望她们能平和的聊聊日常。
但她绝不希望黄筱离开她。
良久，黄筱回复道，“抱歉，小妍。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抱歉。我刚才在翻聊天记录，我发现你说的很对，那个传播负面情绪的我好陌生。”
“可是，尽管陌生，她就是我，我必须得接受这个混账的自己。”
屏幕面前，黄筱的脸色泛起苦楚，悔意爬上她的脖颈，如冷风灌注进去，一瞬间就凉了她的心。
黄筱娓娓道来。
“小妍，刚开始，你的出现让我感到惊喜，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个人这样的陪伴着我，那时我说我很幸运。现在，我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我们在凌晨三点邂逅。我无意为自己开脱，但这个节点的我，确实是最煎熬的我。积攒了一天的怨气和疲惫无处发泄，我便可耻地将矛头指向了你……现在想来，对一个本来就没有任何立场关心我的人说这些，我真nm无耻的过分。在这里，我向你郑重道歉：对不起！”
白妍看着这篇小作文，忽然笑了笑。
“转变过于迅速了吧？”
黄筱回了个委屈巴巴的表情，“那你说咋办嘛……真正的醍醐灌顶往往都是一瞬间的，你要相信我的歉意呀，原谅我吧，小妍。”
白妍心里的愤怒已经散了大半，她抹嘴偷笑着，手上却不留情。
“你要表示一下！虽然快高考了，但我今天就要无理取闹一下。我听你发了那么久牢骚，也该轮到我了。”
黄筱为证明自己的决意，连连称是。“小妍你有什么烦恼今天一并打包扔给我吧！”
白妍想了想，双腿又开始痛了，“嗯……我现在腿很痛，脚踝也冷，明明应该没知觉的，唉……”
“真的痛半天了，一直期待着和你聊聊天，你还这么不关心我，有点生气了！”
黄筱着急地打字道，“萧炎你把症状给我说一下，或者拍点照给我，说不定我有办法呢？毕竟我照顾奶奶这么久也有一些心得了！”
白妍看着她的错字，嘴角涌上甜甜的笑意。
她遵从她的指示拍了照片过去，并附上描述。
黄筱仔细观察着，分析了一会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白妍听话地照做，没想到效果甚佳。
“真的诶，按揉那个地方过后就没怎么痛了！小筱你好厉害！”
“这没什么的，是很常见的问题。能帮到你就好了，小妍，希望能弥补一下我的过错。”
白妍笑呵呵地看着黄筱放低姿态的回复，心情大好，决定拍张上身照过去。
照片中，白妍笑意盈盈地看着镜头，极好看的眉眼弯起，勾勒出动人的弧度。鼻尖娇俏，唇红齿白，底子好、保养也好，漂亮的不似人间之物。
黄筱被那突如其来的美惊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我c，我c……md太好看了吧！小妍，你你你你……你是大明星啊？”
白妍从小生活在高颜值环境中，不清楚自己的美对黄筱来说是何等程度的惊艳。
“哈哈，小筱你说过头了吧。不用这么奉承我哦？我们只要平等地聊天就好了。”
“这算什么奉承！要不是我才写了作文，不然我一定要夸个800字！”
白妍被黄筱逗笑，“好啦，我已经原谅你了。”
黄筱看了看时间，三点半了……早该结束享乐了，但她实在不舍得离开手机。她继续回复道，“小妍，你真的是天使吧。又温柔又漂亮，还对我这么好，爱你。你还有什么要求，我今天都会满足你的！”
白妍看着她直白的表达，莫名有些羞涩。
“嗯……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每天多聊一会儿吧？”
黄筱有些为难，“我也想和你在一起久点……真的！但是，快高考了呀……小妍你没有理想的目标吗？说来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你呢。”
“没有目标。我不想参加考试，实际上……我连门也不想再出了。”
黄筱又愣住了，白妍总是充当那个安慰者、倾听者，她总是认为她是个活在蜜糖中的、洋溢着幸福的孩子。
但实际上，白妍是残疾人，她才是那个需要被关爱的角色。
“抱歉，小妍……我没有经历过你的苦难，我没有评论的资格。但是……我真心希望能和你在一起久一些，要不……等高考完我们见个面吧？”
见面？黄筱的请求乍一看突兀，但两人的关系，已经不能简单的用“密切”等软绵绵的词汇来评判了。
白妍确信，自己在她心中是有分量的，反之亦然。
不过……就算见面，两人又能在一起多久？
黄筱是一定要去上大学的，她的未来，是星辰大海。
而自己呢？
白妍看着那无力的双腿，眼中起雾了。
“再说吧。小筱，你继续努力，相信自己，一定能考上A大的！”
“谢谢……小妍，我希望你能好好生活。”
“嗯……那……明天聊吧？晚安。”
“晚安。”
黄筱关上手机，直接上了床，今天发生了许多事，在她心中，白妍的形象渐渐变了。她占据的位置，也变了。
白妍也放下手机，她的目光投向角落的一隅。
距离高考还有四十天。
白父惊讶地看着女儿的转变，欣慰不已。
黄筱的奶奶最终还是决定了手术。
两人的交流越来越少，感情却日渐升温，她们都在对方最脆弱的时候拥抱了彼此，有过矛盾，但更多的是了解过后、共同努力的释然。
“小妍，我觉得你现在就像我的亲人一样了。”
“毕竟我们每天都在聊嘛……小筱，加油。今天家里买了新的膏药，我的腿虽然恢复不过来，但是这会让我更舒服。”
“挺好的呀！我今天攻克了一直以来让我很苦恼的难点，也很开心。”
······
她们没有问过彼此的出身，她们也不再分享惨事，而是拼凑起快乐，拼凑起幸福。
在凌晨三点，她们好像两个孤独的灵魂，因为一个视频而欢聚在一起，既然上天要她们邂逅，那她们就应该享受这份缘分。
距离高考还有二十天。
“马上就能和你见面了，小妍。我好紧张……甚至比高考还紧张……”
“不至于吧……要是害怕的话，就先爆个照呗？”
“不要不要不要！我太丑了，你这么漂亮，会被我吓跑的！”
“哈哈怎么可能啦。”白妍打着哈哈，她并不觉得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阳光向上的女孩会丑陋。
黄筱则是真的很忐忑，她现在已经开始注意自己形象了，将指甲修剪整齐，把头发弄得干净清爽，虽然因长期熬夜而起痘的脸依然难堪，但整个人好歹有点青春的样子了。
距离高考还有十天。
“奶奶手术日期定了……小妍，今天是高考前我最后一次碰手机了，我已经努力过了，之后的一切，就交给天意吧。”
“嗯！你一定可以的！”白妍一边回复她，一边看着手中的作业，她基础很好，虽然很久不学，但重拾起来也算迅速。
她并没有告诉黄筱她也在努力考A大，她想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
“谢谢你，小妍。不知不觉，你陪我已经快四个月了……小妍，除了奶奶，你是我接触最多的人了。我这人嘴笨，不会表达，我就想最后说一句，你对我很重要。”
“我会尽力去回报你的。”
白妍看着女孩真挚的话语，做出了回应。
“你也对我很重要。”
“呐，小妍，我们再一起看一遍那个视频吧，就当是践行了。”
“好。”
于是两人沉默着，任由进度条一丝不苟的向前行走。
A大对白妍来说，只是一个符号。她更期待和黄筱的相遇。
而对于黄筱，A大是她一直以来的梦，而那个女孩，则让它更加熠熠生辉。
高考开始了。
黄筱提起笔，书写下自己的梦想。
白妍亦提起笔，书写着一场突如其来的感动。
高考结束。
黄筱一直在联系白妍，试图见面，但后者却支支吾吾的，一直在拖延。
“等出分吧。”
白妍总是这么说，黄筱不解，她以为高考对白妍没有意义，她只是在担心自己能不能考上罢了。
实际上，黄筱还是挺自信的。所以，她耐心地等待着那天的到来，也在这段时间内尽量去改造自己的形象。
可白妍却很忐忑，她自认发挥的够好了，但是她毕竟只是临阵磨枪，想要考上A大，依然难如登天。
出分那天，黄筱奶奶的手术结果下来了。
简单来说，病情恶化，需要人照顾，需要钱。
黄筱自然如愿以偿考上了A大，但会不会去读则成了问题。
而白妍则与A大失之交臂，差了十多分。
父亲对她还是很满意了，“B大也行的，小妍，你已经努力过了，就别后悔。”
但白妍却像心死了一样。
她一直忍着不和黄筱接触，就为了等待告诉她惊喜那一天，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化作梦幻泡影了。
她看着聊天框内女孩的问候，难过的无以复加。
“小筱，考的很好啊！上本地的B大绰绰有余了！”
“谢谢李医生，我志不在此。”黄筱看着奶奶的主治医师，冷冷地答道。
李医生看起来很尴尬，“好吧……我只是觉得B大比较适合你目前的状况……学费低一些，而且离医院近，可以照顾你奶奶。”
黄筱沉默了。她打开手机，白妍依然没有回复。
“最终还是变成了俗套的双向奔赴嘛。肯定是黄筱为了生活压力，只能读B大，然后和白妍相遇，最后happy enging啦。”许如清看到这儿忍不住了，“而且这俩的感情线好奇怪，既像爱情，又像友情……电影处理的好模糊啊！”
江淼也觉得有些无聊，“确实又俗又奇怪……实际上对彼此来说，对方都不是必要的人。白妍最开始只是出于兴趣，后来黄筱满足了她与人交流的欲望，而黄筱也只是迫切需要一个发泄口罢了。我感觉这两人的距离感很怪异，说白了，真正将两人维系在一起的，是习惯。她们似乎都把对方看的过于重了……把自己给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江淼继续点评，“我很怀疑，这两人真正见面后，到底会怎样。两人目前来看完全没有共同语言，她们只是在网上互相鼓励罢了。怎么说呢……这些经历算是给了她们一个开始的理由，但是结局怎样，又是新的故事了。”
许如清笑着接话，“见面肯定就是结局啦，不会有后续了。”
“小妍，能不能回复我一下？我现在好迷茫，不知道该去哪里……我们是朋友吧？能……再帮我一次吗？就像无数个夜晚你鼓励我的那样。”
等待许久，白妍终于回复了她，“小筱，很抱歉，我没有告诉你。”
“我也为了上A大努力过了……但是我的分数，不太理想。”
“我可能会去B大了，抱歉。我没脸跟你见面了。”
黄筱看到这条消息，又惊又喜，“我c，很厉害啊！B大也很不错了！为啥没脸和我见面？我现在处境很艰难，我想见你！小妍……？”
“小妍？”
······
白妍没有再回复她了。
A大开学季。
热闹的迎新现场。
白妍被人群簇拥，自己推着轮椅，缓缓行动着。
她的目光中满是期待，不管怎样，她终于能和黄筱平起平坐了。
志愿填报前夕。
白父看着满脸愁云的女儿，很是疑惑，“你到底怎么了？如今这个结果我都很满意了，你是还有什么追求吗？”
白妍双目无神，低声呢喃，“不上A大，一切都没有意义……我不接受我不能和她站在同一位置上……”
白父听闻，哈哈大笑，“你就是在纠结这个？！早说啊小妍，你分也差的不多，我们读中外合作大学就好了！那个收分要低一些！”
白妍听清了父亲的意思，双目骤然迸出清辉。
“额，有点无力吐槽了……这不会就是结尾吧？只能说，有钱确实是好。”江淼嘟囔了两声。
“看了半天，原来是《麦琪的礼物》啊？”许如清也不太能接受，“这下be了，不过太刻意了。”
江淼想了想，笑着开口，“嘛，换个思路，be也行吧，反正这两人本就不该成一对的。与其在一起后又渐渐疏远，不如早点断了，留一段未知的佳话。”
没等许如清回答，电影还在继续。
喧闹的人群、庞大的迎新队伍。
黄筱突兀地就站在了白妍面前。
她素衣素颜，整个人古朴整洁。虽然五官拆开来都并不好看，但揉在一起却别有一番风味。
白妍由于残疾，身边有人照顾，她被众星拱月般围住，没有看到隐没于人群中的平凡的黄筱。
黄筱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对她意义非凡的女孩。
彼时阳光暴烈，人声嘈杂，没有一点言情剧中主角们相遇的氛围。
白妍终于发现了有个女孩一直在看着她。
电影依旧没有刻意使用长镜头，运镜也并不突出主角，而是用一个平淡的视角展现这苦尽甘来的四目相对。
四周的景物和人没有被虚化，而是霸道地分抢着主角们的戏份，就好像她们的相遇不过平常。
白妍凝视着黄筱，低声遣散了人群。
黄筱也看着她，百感交集。
“嗯……这电影本来不算烂，只是平庸，但这样一整就是烂活了吧？”
“怎么说呢……这编剧想让一切都完美结束呗。既要照顾黄筱的梦想，又要让两人在一起。可实际结果是否……”
“黄筱的视角里，白妍会去B大，所以她在白妍和梦想之中，选择了梦想。当然这无可厚非，但对于追求双向奔赴与完美爱情的言情剧来说……这算是雷点了吧？”
“不过两人没石锤是爱情啊，毕竟大陆能上映，肯定模糊处理了。”
“也对……反正就是奇怪、烂。”
“确实。”
然而电影还没结束。
黄筱突然冲过去拥抱了白妍。
黄筱靠近她的耳朵，吐气如兰，“看来我们的缘分还能继续呢。”
白妍感到一阵酥痒，在黄筱怀里钻了钻，她唇角笑意浅浅，“是呀。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白妍。”
黄筱也笑了，“好。我叫黄筱。”
白妍凝视着她，女孩目光坚定，“小筱，祝贺你如愿以偿。”
“谢谢……没有你的帮助，我一定无法成功的。小妍，我一直很想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自认，我不曾给予你分毫。”
白妍抚摸着黄筱依然粗糙的脸颊，手指被硌的有些不适。
“就结果来说……我考上了这么好的学校，这些都是因你而做出的改变。所以我们的帮助是相互的。”
“是吗……那还真是荣幸。”
两人突然冷了场，她们想不到要说什么了。
黄筱把眼神移开，不敢看她。白妍亦低着头玩手指。
“嗯……你的腿还好吗？上次我教你的方法怎么样？”
“还好。你的奶奶呢？”
“并不理想。”
“这样啊……”
再次冷场。
见面之前，黄筱觉得自己有好多话要倾诉，在高考前她说自己要报答她，但现在面对着她，她只是沉默。
白妍亦思考着她和黄筱的关系，她们两人实际上，并不熟悉。
准确来说，两人只有在第一次聊天时，交流过自己真正的内心想法，其他时间都只是互相鼓励罢了。
她们甚至没有畅想过高考之后的未来，习惯让她们每天都联系，每天问候着晚安。
但是习惯不能让她们成为更亲密的彼此。
“对了！小妍你不是说你分不够嘛？怎么还是来了呀？”
“我读的合作办学。”
“哦。”
······
“小妍，你真人比照片还要漂亮得多。”
“谢谢。”
······
烈日下，两人只是茫茫人海中沧海一粟。黄筱东张西望，白妍如坐针毡，离开了手机面对面站在一起，她们好像真的没有话可说。
“对了小妍，你报道完了没啊？”
“还没有。你呢？”
“我也没。”
“那……我们先分开去报道？”
“好……等会儿——”
黄筱看着白妍已经推着轮椅吃力地走向人群，咽下了未能说出口的话。
她们等会儿……还见面吗？
这次见面远没有想象的轰轰烈烈，没有波澜壮阔与荡气回肠。
有的只是平淡，两人像维持着表面社交的老友，彼此惦记着过去，但真正见面时，却又对明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看吧……我就说两人见面会尴尬吧……”江淼扶额叹气，“不过我实在搞不明白把这桥段设计出来干嘛。”
“看着好尴尬呀……但是确实也很现实。这两人的关系本来就有些病态，维系她们情感的东西太薄弱了。”
两人回去后，刚开始还互发问候，询问一下生活状况，偶尔聊聊日常，就像高考前那小段时间一样。
两人都不主动深入，也许是习惯了浅尝辄止吧。
但慢慢的，两人连基本的问候也没有了。
她们当然可以选择去更深一步接近对方，走进她的生活。但两人却意外的没有这个心意。
黄筱已经实现了A大梦，现在正享受着，构建新的目标。
白妍也趁着这个机会走出了舒适圈，接触了更多的人，现实生活渐渐充实起来。
两人都觉得，彼此不再需要从对方身上获得什么了。
转眼间，两年过去。
两人都已经习惯了新的生活，彼此也不再联系很久。
偶然的一天深夜，黄筱从课题研究中抽离，恍惚间，像是回到了高考前挑灯奋战的夜晚。
她心血来潮，想回顾一下那段时光。
白妍刚从ktv回来，闺蜜推着她到家，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她现在有着很多好朋友，经常聚会，她早已忘了什么是孤独。
当灯火酒绿散尽，当纸醉金迷酒醒，凌晨的夜是极冷、极寂寞的。
白妍看着床边凝结的雾气，想起从前。
她们又点开了那个视频。
“该视频正有2人观看。”
这个改变了她们人生的数字，须臾之间就进入了她们的双眼。
白妍感觉自己很快陷入情绪漩涡，回忆的浪潮裹挟她的心灵起起伏伏，她难以形容那种感觉，但她知道她现在很悲伤。
“是你吗？”白妍在评论区，发送了这条消息。
黄筱看到了评论，她忽然觉得世界变得空灵了，整个人孤独地行走在茫茫大雾中。
“是我。”
“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
“为什么又来看？”
“人偶尔也需要回忆。你呢？”
“我和你想法一样。”
“最近过得好吗？”
“真是俗套的开场白。”
“不然怎么问？”
“你应该问，没有我的日子里，还习惯吗？”
“已经习惯了。”
“我也是。”
“小妍，你说我们成就了彼此，但为何如此形同陌路？”
“也许我们只适合在这里相逢吧。”
“也许。”
“小筱，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
“好。明天还来吗？”
“以什么理由呢？”
“理由这种东西……只要想找就能找到的。”
“可我懒得去找了。”
“好巧，我也是。”
“那就……再见？”
“再见。”
白妍放下手机，双眸不知何时，已噙满泪水。
她想起那段改变人生的岁月，那个曾经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为什么现在，她们无话可说？
黄筱看向窗外，熟悉的夜色，熟悉的对白。
那段艰难的时光已经成为历史，那个在关键时刻拉她一把的天使，如今也褪去了光芒。
一切好像都没改变。连那个数字也一样。
一切好像又都变了，两人的心不再相连。
白妍的泪终于落下了，正好砸在那个“2”上，把它压弯了腰。
“2”变为了“1”。
她终于放声大哭，却根本不知道这泪水到底为何而流。
黄筱看着忽然暗淡下来的屏幕——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愣了愣神，明明已经说出了再见，可为何她觉得那么遗憾？
她和白妍——
她和黄筱——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后来那个视频再也没有2个人同时观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