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萨满的居所离此并不远,没走几步就到了。
大厅里一如其他诺德家庭的布置风格——熊熊燃烧的大火塘,以及一张极其夸张的长餐桌。我一口谢绝了史东先用餐的建议,在火塘边一屁股坐下后便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萨默尔阁下,说吧,你想问我什么?
史东看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芙蕾雅,抬手示意她先离开。
——不必如此,芙蕾雅是我的朋友,在有关我的任何事情上,她都有了解的权利。另外,她是未来的大萨满,你所知道的一切东西,她早晚也得知道,不是么?
史东愣了一下,又来回打量了我和芙蕾雅几眼,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古怪。
——好吧,你是对的,我可以让她留下来。事实上,我完全没有想到,芙丽居然这么快就同一个陌生人成为了朋友……不管怎么说,我得首先向你表示由衷的感谢,她总算有了一个朋友,我想这应该会让她开心一阵子的。
啥玩意儿?总算有了一个朋友?我不由得朝芙蕾雅望去,她正低垂着头,双手又再次捏紧了。我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暂时把这些思绪抛在了一边。
——能和芙蕾雅成为朋友同样是我的幸运,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并不值得过分夸大其中的意义,芙蕾雅也不该为此而承受太多压力……那么,阁下,现在你可以提问了。
史东依旧没有马上开口,仿佛是在慎重组织语言……过了好几分钟,我感受着房间里越来越浓的诡异气氛,突然觉得有些不耐烦,便干脆自己主动了一把。
——你是在猜测我的身份和来意,并且不知道该不该问,以及要怎么发问,对吗?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就是当代的龙裔,作为一个诺德人,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另外,我来索瑟海姆是为了寻找一个人,米拉克,或者,楚,以及舍恩菲尔德,你听说过这几个名字吗?
一边说,我一边仔细观察着父女俩——在说到龙裔的时候,史东的脸上立刻浮起了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不过他掩饰得很好,总体上依然显得很平静,芙蕾雅也只是抬了一下头,并没有其他多余的表示……然而,当我说出米总的名字之后,史东眼中的惊愕便再也遮掩不住,连眼角眉梢带鼻头嘴皮都不由自主地剧烈抽搐了几下,芙蕾雅更是猛地站了起来,哗啦一声带倒了椅子。
——为什么你会知道——
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地齐齐大喊了一声,在意识到自己与对方说了同样的话之后,他们又不约而同地一下子刹住了话头……我看着他们张皇失措的样子,轻轻地笑了起来。
接下来又谈了半个多小时,我便知道了他们所了解的一切。
同样的,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对我隐瞒的,就算父女俩不说,我只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总能在斯卡尔村找到答案——全能教派所崇拜的那个“造物者”正是米总,或者说,这是他在“信徒”面前塑造的一个化身(没有一个人看见过他的真正样子),只不过一般的斯卡尔村民只知道真的存在这么一位“神”,只有少数人才知道他的名字。
斯卡尔村对米总的信仰并不只是单方面的“奉献”,米总也跟那些只会作威作福或者纯属泥塑木雕的三流毛神完全不一样——他真的会时不时给予信徒切实的庇佑,比如化解一些自然灾害、除掉过于危险的猛兽魔物、通过祭祀仪式教授给他们武技魔法农耕渔猎酿造纺织冶炼建筑制物方面的各种知识技能……等等。正因为如此,斯卡尔村的人们才能在这种贫瘠荒芜的地方生存这么多年,并且以外来者的身份一步步发展成为北部荒野上规模最大的村庄……与此同时,其他的村庄虽然还不能算是全能教派旗下的正式“教区”,但也常年深受斯卡尔村的影响辐射。
史东向我详细介绍了米总传授下来的一些知识,我越听便越是吃惊,这些知识不仅在这个破岛上无人能及,就算放到天际省,估计也只有独孤城宫廷和冬堡魔法学院这类地方才能拥有差不多同样等级的知识体系,一般的伯爵领都达不到这种水准——好吧,为毛我觉得米总才更像是穿越的呢……
这样一来,我反倒有些看不懂了——米总这么劳心费力,究竟图的啥?
可能性当然有很多,其中最大的一种就是,也许米总不甘于被大人物操控的命运,于是悄悄玩起了建立宗教、收集他人的“信仰之力”凝聚神格、最终实现肉身成神的路数(在游戏的背景设定中,这正是凡人成神的几种可行的方法之一)。
不过嘛,自从他“降世”以来,这都已经过去好几千年了,他的信徒却还是只有斯卡尔村这可怜巴巴的几千号人,根本不足以提供成神所需的庞大“能量”,而且他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对外扩张传教范围与规模……所以我完全不能确定,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在打这种主意。
另一种比较大的可能性就更实在一些——米总只不过利用宗教的方式控制了一帮附庸手下为他所用而已,就跟贵族需要领地和领民差不多一样的性质。毕竟龙裔再怎么牛逼,也还没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境界,同样需要各种物质资源。
当然,这种推测同样是不确定的,而且有Bug的地方几乎与上一条推测如出一辙——以斯卡尔村的综合实力,当作打手实在太弱,作为韭菜田又实在太穷。要是米总真想这么干的话,直接拿下乌鸦岩乃至整个岛屿岂不是更好?
至于其他的一些细节,比如这种“共生”关系从何时产生、缘由何在、斯卡尔村的居民最开始来自于何方(诺德人肯定不可能是岛上的原住民)……等等,这些问题史东全都说不清楚,全能教派的传承典籍里也没有明确的文字记载。但可以肯定一点,这一切的起点最起码应该早在上一个纪元之前。
还有那些神秘而又熟悉的祭坛、祭品、符文以及祭祀方式,史东同样不知道其具体来历。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等当面见到米总以后再问他也不迟,既然这一切都跟他有关,就绝不仅仅只是一连串的偶然与巧合。我相信,他一定会给我答案的。
此外,在索瑟海姆岛北部的荒野中,目前确实发生了一些严重的状况。
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岛上的各处祭坛中时不时便会突然出现一些所谓的恶魔仆从。这些怪物只是外表看上去显得丑陋狰狞,但实力却并不算高,也不会四处暴走肆虐,出现之后就只会待在祭坛周边转悠。不过全能教派却认为这种现象是对造物者的“亵渎”,所以每次都会派遣专门训练的狩魔战士前去剿灭。
这本是已经持续了千年的“日常”,可是最近以来,事态却开始朝着失控的趋势不断发展——怪物出现得越来越频繁,数量变得更多,实力也越来越强;特别是今天的那只以前从未出现过的类人形怪物,已经彻底超出了斯卡尔村的武力阈值上限,连第一高手芙蕾雅都顶不住,要不是被我恰好碰上,很难想象最后会是什么局面……
更雪上加霜的是,自从十多年前开始,米总就仿佛彻底失踪了一般,再也没有公开“显化”过一次,村里的祭祀仪式也没有再得到过任何回应。
米总居然也玩失踪?妈的,跟学谁不好,偏偏要学阿卡托什,还真是千年的相爱相杀呐……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产生了一丝明悟。
是的,米总之所以要这样心急火燎地硬逼我前来索瑟海姆,也许压根儿就不是为了对付我或者打算给我好处(第一封信里的那些说辞只是诱饵而已),而是另有原因——譬如,他正好遇到了一桩天大的麻烦,所以迫切需要获得另一名龙裔的帮助——就像游戏里描述的那样,他打算背叛自己的庇护者“触手怪(魔神赫麦尤斯-莫拉)”,却担心自身实力不够,于是找我来当免费打手……
这时候我也想起来了,游戏里的那些怪物其实并不是米总自己的部属(他的部属只有那两条龙以及少量的拜龙教信徒),而是触手怪的手下,称它们为恶魔仆从倒也名副其实……
……
多想无益,我便立刻进入下一个话题,询问史东有没有办法帮我找到米总——最起码,米总以前经常“显灵”的地点他不会不清楚,我大可以先去那些地方碰碰运气再说。我绝对不会相信,这么多年来米总就一直在荒野中游荡——都建立正经社团了,总得搞一个对信徒交代得过去的“总坛”什么的吧?比如游戏里的那个米拉克神殿……
至于我为什么要找米总,肯定不能完全实话实说,要是让史东他们知道是米总逼我来的,而我又说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因何在,以这对父女俩如此狂信的德行,只怕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跟我翻脸……仔细考虑了一番之后,我也只能含含糊糊地告诉他俩,米总同样是一名龙裔,我这次来正是为了向他“请教”某几个龙吼的锻炼技巧。
这番话倒也不能算是谎言,虽然优先级并不高,但肯定也是我准备与米总谈到的话题之一——他愿不愿意给我“解惑”就另说了。
按理来说,崇拜了千年的“神”居然只是一个“神之造物”,这个石破天惊般的巨大“丑闻”足以对全能教派产生强烈的负面冲击,要是严重一点的话,甚至很有可能导致信仰彻底崩溃之类的后果……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实却并非如此!
也许是因为今天一天里父女俩已经被接二连三的各种意外洗礼了一遍又一遍,所以产生了某种“惊吓免疫”,此刻听我爆出大瓜之后,两人的反应……居然都不是太大,根本没有就此质疑追问哪怕一句,似乎就这么心平气和地相信并接受了这个说法。
行吧,这样似乎也不坏,我总不至于还要掐着父女俩的脖领子大声追问他们为啥要信吧……
——那么,可以告诉我了么?到底去哪儿才能见到那个人?
我又再次询问,史东正要开口说话,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一言不发的芙蕾雅却突然噌噌噌朝前跨了几大步,挡在了自家老爹和我中间。
——没问题,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但是,你要再帮我们一次。薇娥丽卡,我知道你会帮我们的,对吗?
——我也没问题,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但我必须得首先知道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
话没说完,芙蕾雅就被史东一把拽开了,老萨满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连我都感到有些心悸的强大气势,威严无比地直视着自己的女儿。
——住嘴!芙丽,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房间里的各种小物件仿佛都在史东的气场下开始晃动起来,芙蕾雅却一步不退地同老爹对峙着,身上也散发出了类似于护崽母兽般的疯狂气息。
——够了!您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村子里的其他人可能不是那么清楚,可您比我们所有人都更加明白,我们即将要面临的到底是什么!父亲,您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薇娥丽卡就是我们重新找回神恩的唯一希望!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造物者最终真的……我也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您面对……面对那种事情……
史东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这丝别样的情绪旋即彻底消失无痕,他继续冷硬如铁地逼视着芙蕾雅。
——芙丽,你有没有想过,这对你的朋友是不公平的?你,我,整个斯卡尔村,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要求龙裔为我们付出——尤其是,这种付出……就算对龙裔而言也太过于艰难了……
——正因为薇娥丽卡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无条件相信她!她绝对不会在意您说的这些问题!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斯卡尔村自己的问题,你没有权利把任何一个与此无关的人牵连进来!而且,而且你自己也会面临巨大的危险……
——我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您即将回归松加德却什么也不做!甚至,甚至有可能连松加德您都无法……所以,让狗屎的危险全都下湮灭去好了,我才不在乎!
……
嗐,看这架势……我只怕是又被卷入到什么了不得的麻烦中了,这还真是莫拉格-巴尔诶……不过那些都是以后的事,此刻看着父女俩的激烈对峙,我杵在一旁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却又拿不准该上前劝解还是保持旁观。
就在我忍不住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史东身上的凛冽气势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又恢复成了原先那个毫不起眼的瘦小中年人形象,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你一定要这么做么,芙丽?
——您很清楚,我必须要做点什么,您不可能永远阻止我。
看着斩钉截铁的芙蕾雅,史东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仿佛一下子衰老了十岁。
——那就这样吧,我的女儿,我不会再阻止你了,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你一直都掩饰得很好,你可能以为我不会看出来,其实,其实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你早就在等待着这一天了,对吗?事实上,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一开始就不希望由你来继承大萨满,那并不是你想要的,但……
——无论怎样,这都不是您的错,我从来没有在这一点上怨恨过您,也许这就是我的命运……对于命运,我们惟有接受,不是吗?
——不,芙丽,你还是没有明白,命运并非一成不变,这全都是因为我自己的怯懦和顽固……如果当初米歇尔——
——够了!不要再说了!从你抛弃她的那天开始,你就再也没有资格在我面前提到她的名字!其他的事我一点儿都不会怪你,惟有在这件事情上,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不等我反应过来,芙蕾雅两步便冲到了我旁边,一把扯过我的手就朝门外拖去……她的手疟疾般地剧烈颤抖着,脚步踉踉跄跄,就像是一只受伤后急于寻找安全巢穴舔舐伤口的小兽。
我此时也做不了太多,只能紧紧地反握住她的手,似乎这样一来就能传递一点可以支撑她的力量过去……
——等等!
史东的喊声从背后传来,我下意识地站住了,连带着芙蕾雅也停了下来。她并没有用力朝外挣扎,身体却抖得越来越厉害。
我回过头看了一眼,史东并没有追上来。他没有再对芙蕾雅说什么,大概也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只是对着我深深地行了一礼,然后抬头直视着我。
——英勇而强大的龙裔女士,无论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请您一定保护好芙丽,不要让她受到任何伤害,这是我作为父亲唯一的请求……您可以答应吗?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动作很慢很轻。
半小时后,我和芙蕾雅已经走在了斯卡尔村东边的小路上,身后远远地跟着一百来号人,这些便是斯卡尔村全部的狩魔战士。
一路上,我都没有同芙蕾雅说过半句话。并不是我不想说,我早就装了一肚皮的问号,还有压抑不住的某种八卦心理,可我也非常明白,眼下绝对不是满足好奇心的适当时机——只用肉眼都能看得出来,她的背影上正飘浮着一大团黑沉沉的超低压气场,就差直接贴两个标签在身上,一个是“不要惹我”,一个是“我想静静”……
还好,出发之前,芙蕾雅倒是没有忘记向我说明要我帮忙的具体事项。但在糟糕的心情影响之下,她说得颠三倒四语焉不详,我并没有完全听明白,只知道了一个大概——除了祭坛怪物的事情之外,斯卡尔村还面临着另一场大麻烦。
事情并不复杂。几年前,在这附近又迁来了一个相当强悍的“部落”,并且从一开始便与斯卡尔村处于敌对状态;以斯卡尔村纸面上的“荒野第一”实力,居然都无法占据上风,只能维持大体上的相持局面。
而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对方更是趁着祭坛怪物风波的机会频频发难,斯卡尔村的总人口虽然是人家的十倍有余,但专职的战斗人员却只有这么一点(对方几乎全民皆兵),几处祭坛的不间断巡视工作已经令他们疲于奔命,实在无力应对对方咄咄逼人的攻势——不到一个月,斯卡尔村周边的固有渔猎地盘就被人家占去了三分之二。
据芙蕾雅所言,对方乃是一群未开化的真正“野人”,和斯卡尔村产生冲突的缘由除了争抢生存资源之外,还包括信仰方面的矛盾——“野人”们“居然”不接受全能教派的传教,反倒把斯卡尔村看作是“异端”,于是便从一开始的小摩擦,慢慢地发展成为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芙蕾雅打出生开始就生活在这一方狭窄的小天地里,对很多“常识”并不了解,所以直到现在都对事情的发展走向感到万分不解,我却看得非常明白透彻——要是别的族群入侵也就罢了,恰恰正是因为对方也是一伙不知道从哪儿流落到索瑟海姆的诺德人,所以眼下的结果完全就是一种“历史必然”!
毕竟除了九圣灵信仰以外,普通诺德人当中依然普遍保持着原始的先祖崇拜风气,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来说,米总这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造物者”的确就是名副其实的异端!更何况斯卡尔村这边也是诺德人,在一般人眼中这就更是一种绝对不能原谅的背叛——对阿卡托什、舒尔、塔洛斯……等等伟大神明的背叛。
真正令我感到有些搞笑的是,芙蕾雅在这儿言之凿凿地嘲笑别人是“野人”,而与此同时,她却不可能知道以下这些“残酷”的事实——在天际省的诺德人看来,斯卡尔村的“同胞”同样也是野人!再进一步观照的话,天际省的诺德人在一般的赛瑞迪尔人眼中大概也是一群不开化的蛮族,而高精灵那边又把所有的大陆智慧种族全都视为低等族群……
这个鄙视链甚至可以一直延伸到我自己身上——如果排除掉龙族、魔法和炼金等等超自然因素,与原来那个高度发达的现代文明世界相比,整个奈恩星球位面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化外之地?要我打心眼儿里真正做到“平视”本位面中的普通人类的确太难了……其实就算在原位面,地域、种族、职业、文化、颜值……各种各样的歧视与鄙视链也是无处不在的啊……
……
下午时分,目的地到了,远处的山顶上有一座接近小型城堡规模的独立建筑,正是对方的老巢所在。我们这边并没有立刻贸然现身,而是全部藏身在半山腰的一处密林之中,静待时机的到来。
按理来说,既然有我这个大杀器在,只需要直接发起进攻就完事儿了,用不着这么小心翼翼,不过事情却没有那么简单——现在实在没法开打,因为我们来早了,对手还没有就位,那栋建筑本身并不是我们的真正目标。
说起来确实很荒谬,这个“野人”部落在压得斯卡尔村喘不过气来的同时,他们自己的日子却同样不好过——老巢(也就是那栋建筑)现在正被另一股势力所占据。也就是说,他们其实比斯卡尔村还惨,都已经被别人赶出了家园。
至于对手的对手是什么人,斯卡尔村方面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大略知道一点信息——比那个“野人”部落更加野蛮落后,而且并非人类,勉强可以算是某种类人型生物。
好吧,这没什么不正常。工业时代来临之前,越是文教落后的族群,却往往拥有着与文明程度不成正比的强悍武力,如此才能具备朝外攻伐扩张的能力,并凭借战争红利来维持族群的长期生存;否则的话,单靠自身可怜的内政与生产水平进行“和平”发展只可能提前走向灭亡。在原来的世界中,一直都不乏这样的历史事例。
我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小小岛屿上的某一隅角落里也会上演这种“三国演义”的搞笑戏码,难怪那个“野人”部落如此不顾一切地攻击斯卡尔村,敢情是因为他们自己也是被逼急了,只能捡软柿子捏啊……
另外,正因为第三方势力不属于人类的缘故,斯卡尔村才没法进行敌人的敌人就是那啥的尝试,要不然的话他们早就应该翻盘了,也用不着现在才来指望我这个外人。
——薇娥丽卡,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大概……我现在感到有些……有些迷茫……
芙蕾雅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幽幽地盘绕在我耳边,吓了我一大跳。我转头看了看,只见那些狩魔战士们全体都同我俩保持着一个“适当”的距离——总之就是离得相当远,芙蕾雅则与我并肩趴在草丛里,就在我身边不到一米的地方。她正直直地抬头望着我,然而视线的焦距落点却分明不在我的脸上。
嗯,确实有够茫然的,只不过……你说你一个全身钢铁甲胄的“加加加大号”女汉子,突然给我整这么一句文艺腔,这实在是有点儿太……话说,你要改走文艺路线也好歹先换身森女系行头再捯饬打扮一下噻,要是有啥不懂的地方我还可以免费教你的说,虽然我自己也未必如何精通就是了……
当然,我不可能把心里的吐槽当面说出来,更清楚自己现在的任务就是当一个合格的垃圾桶,于是我没有轻率地吭声,只是一把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起来。
好几分钟后,芙蕾雅终于收回了目光,并重新低下头去,幽幽的声音再度响起,显得更加低沉,但话语间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飘忽不定的茫然感。
——薇娥丽卡,我还是不能确定,有些事……我到底应不应该告诉你,那只是一些关于我个人的可笑童年——
——我倒是十分确定,我很愿意听你倾述,任何事情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