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世家

作者:Freiheit12
更新时间:2022-10-18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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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百里家主昨夜赶回京都,连家都没回就先去拜访了守明宫?”

浮云楼顶层厢房,祝杉正端着杯茶低头啜饮,闻言笑着看了他一眼道:“子暄兄倒是消息灵通。”

云行月被她揶揄也不恼,还颇为自得地展开了扇子晃了两下,阳光一照,其上仙鹤瞬间活了一般就要振翅飞出,金线勾出的翅羽轮廓闪着粼粼金光,“为兄开门做生意,消息不灵通怎么行?”

祝杉也不答话,只是微笑,整个人显而易见的憔悴,下眼睑的青黑在本就苍白的脸上越发明显。

昨晚寒毒发作,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压下去,刚刚沾床就起身,她身体本就不如常人康健,熬了一个晚上,难免提不起精神。

云行月唰的一下合起扇子,仔细瞧着她的脸色,皱眉道:“你这气色可不太好。我虽无法修炼,却也听上任国师提起过,修为越高,身体越是强健,到后来更是寒暑不侵,等闲兵器不能伤其分毫。怎么我每次见你都是一副病气缠身的模样?”

祝杉无奈道:“子暄兄,没能第一时间夸赞你这新扇面是在下不对。”

云行月没好气地一敲桌子,竹制扇骨与檀木桌相击,发出悦耳的响声。

祝杉认真地点点头,夸赞道:“好竹,作扇骨再合适不过了。”

“谁问你这个了?”云行月凤眸微眯,抬起下巴看着她,脸上写着“还不速速招来”。

祝杉叹口气:“好吧,我的路子跟历任国师都不太一样,你可以理解成话本里面说的,神功大成前总要历经百般磨难。等我把这些磨难都历遍了,神功也就差不多练成了。”

云行月怀疑地打量着她,总觉得自己被敷衍了。可从那张脸上实在瞧不出什么异样,只好转向一旁的屠宁:“小阿宁,她说的是真的吗?”

屠宁赏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说:“我叫屠宁。”然后继续闭目养神,并不想为他的无知作解释。

祝杉打了个圆场:“阿宁昨晚没怎么睡好,子暄兄别见怪。不知今早朝会如何?”

云行月哼了一声,本公子还不至于跟个小丫头一般见识。知道祝杉自己心里有数他也不再追问,答道:“韩家那老不死率先上奏说国师师出无名就屠了方家满门,视朝廷礼法为无物,罪该万死,应予以重罚。韩老头养的的哈巴狗章尚书当即跳出来,直言应褫夺国师之位将其贬为庶人。”

祝杉眼睛轻轻一眨,唇角扬起一个冰寒的弧度,眼里没有半分笑意,“本座的国师之位可不是皇帝封的,守明宫的事情还轮不到别人来管。”

大凉信奉神天有灵,而国师便是那个沟通天地阴阳之人。若要沟通天地阴阳,首先必须能吸纳天地灵气化为己用,但具有这样体质的人在整个大凉境内都极其稀少,一代人中能找出一个已算幸运,一经发现,十有八九就是下一任国师。每一任国师都是由上任国师择定,就连皇帝也无法插手。譬如祭祀这等国之大事都是由国师负责,因此国师及座下守明宫,在大凉地位极其崇高,有时甚至凌驾于皇帝之上。

云行月瞧着她,突然道:“你这副模样瞧着着实有些吓人,想必是你深居浅出惯了,那位章尚书消息也不甚灵通,有机会真该让他试试当面跟你说这番话。”

平日相处时她多少是收着的,可刚刚她慢声细语的一字字吐出,那种目下无尘的冰冷淡漠看得人心里一寒,仿佛隔空都能被那道冷意冻伤。一侧眉梢微微上扬,挑着看不见的杀机,刺骨鞭髓。

云行月私下猜测过,那股冷意应该多少与她练的功法有关。

祝杉并不辩驳,只是淡淡道:“子暄兄这般也不似真纨绔。”

云行月嗤笑一声:“本公子自己赚银子自己花,怎么就纨绔了?京都上下哪个敢说本公子纨绔?”

一身青衣玉带端端正正地穿在他身上,远远看去颇有几分的行止从容的君子习气,可一旦凑近就会将之前印象全副推翻。他生就一双清亮的凤眸,却总汪着抹笑意,看人时便显得脉脉含情,无端引人牵出了许多遐思。这副风流多情的模样再联系一下平日铺张奢靡的作派,活脱脱一个败家浪荡子。

只不过他败的全是自己挣来的家业。

云家嫡三子云行月,字子暄,十五岁因忤逆父母被逐出家门,转而行商,一朝从显赫的世家门阀沦落成最低贱的商户,成了京都近十年来最大的笑话。

可云行月显然并不是爱让人看笑话的人,不过三年功夫,就顶着云家的打压,在权贵云集的京都开起了日进斗金的浮云楼。

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京都商界站稳脚跟,还白手起家挣得了一副偌大家业,外人茶余饭后谈起,都感叹这位曾经的云三公子定是满肚子心眼。可与他相交三年的祝杉却知道,此人的的确确是个八百年难得一见的正人君子。

在这个所有人都汲汲营营为一点利益抢破头的世道,他长在传世百代的云家,自幼耳濡目染的都是世家大族那一套,人前满口仁义道德人后隐私龌龊层出不穷,这样的环境居然养出个堪称光明磊落的真君子,不知道云相该哭还是该笑。除了喜好奢靡热衷享乐,还有对局势的敏锐嗅觉,他全身上下没一点儿像个长于世家的公子哥。当年初入商圈没被人连皮带骨头吞了,大概已经透支完了下下辈子的运气。

云行月继续道:“云家,你知道的,皇帝的亲信,陛下如今唯一的子嗣就流着云家一半血,说不定她将来就是本朝第一位女皇了,届时云家自然扶摇直上,所以云家一直是坚定的保皇党。今早在陛下公布了你的折子后,哦,据你说是方家公子偷了国师印信私传命令,按大凉律法,假传国师之令者诛九族。云相和几个小世家的家主纷纷表示国师杀了方家满门已经是高抬贵手,说要惩戒国师的才是其心可诛。”

祝杉略一沉吟,问道:“陛下最后怎么说?”

“陛下只轻描淡写地说国师此举也算是事出有因,此事就此作罢。”

祝杉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子暄兄。”

云行月一愣,“怎么?不问我原因了?”

“我大概能猜到。”祝杉摇头,慢条斯理道,“陛下是想集权了。从先帝开始,掌握在这些世家大族手里的权力就太大了。先帝性子和顺,不喜政事,说是皇帝其实更像个喜好舞文弄墨的公子哥,权力被分也不见得有多在意。可当今显然不这么想,从登基到现在,跟那些世家斗得热火朝天,一心要恢复太宗盛世。当初百里家双生子的事情不就因此被借题发挥?双方都想从对方身上撕一块肉下来,结果闹了个两败俱伤,最后皇权胜了一筹,百里家除了那些损失,还推出了一个刚满百天的百里双。”

云行月古怪地看着她,想说些什么话却停在了嘴边。

若那些流言是真的,她是百里双,那么从小被当作政治斗争的筹码,被家族毫不犹豫地遗弃,显然算不得什么开心事,若他为满足自己一时好奇问出口,岂不是平白戳人伤疤?

若她不是百里双…问这些就更没什么意思了。

再说了,与他结交的是当下的祝杉,那么她曾经是谁,有什么身份重要吗?

他最终还是一字未提。

祝杉低低咳了几声,缓口气继续说:“方家没了,中小世家得了好处,自然向着我,而且这些年百里家作为世家之首风头无两,其余各家蒸蒸日上,这些人中很多无才无德却身居高位,小世家自然眼热。读书人无法施展抱负心中郁结,就算没有我,方家出了事他们也是要上去踩一脚的。以百里家为首的世家大族,无疑是陛下、云家、中小世家、清流读书人的眼中钉,利益当头,这些人就自然地结盟了。现在朝堂上分三种,百里家为首一种,云相为首一种,剩下那些两不相帮。”

云行月没想到她平日不动声色,暗中却看得这么清,神色有些复杂道:“不错。”

“几百年过去了,现在不同于高祖那时候,世家宗祠那套已经过时了。我早些年在梁川的时候,有一首童谣街头巷尾人人传唱。”她接过屠宁递来的帕子,迎着那道担忧的目光冲她安抚一笑。喝了口茶润喉,吐字清晰地念出了那首童谣,“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才怯如鸡。”

云行月凝眉沉思。他早年做生意时,跟着商队走南闯北,对京都外的民生百态也一一见识过,自然知道她说的都是实情。

“而且陛下这些年急于收权,手段难免暴戾,偏远地方的老百姓早已怨声载道。桩桩件件垒在一起,总会爆发的。山谷陵替,旧族衰落,新人云起,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一大段话说完,她再也压不住嗓间咳意,捂着帕子侧身剧烈咳嗽起来。

云行月吓了一跳,紧张地凑近问道:“没事吧?怎么好好的突然咳嗽?”目光落到那块已经染了红的帕子上,突然反应过来,朝刚刚递过帕子就站在祝杉身边一直没走的屠宁道:“我就说你怎么突然给她帕子,就不能提前知会我一声吗?”

屠宁单手搭在祝杉背上,温和地为她顺着气,闻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云行月奇迹般的从那个眼神里领会了她的意思: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又不能让她不咳。

那双看人自带三分狠戾的灰瞳扫了他一眼,又重新转回去,专注地望着祝杉。雪色睫毛微微垂下,眼尾红痕映在清透的肌肤上,居然有种稚气的无辜。

京都传闻里,国师身边有一个白发灰瞳的异族少女,是条国师指哪咬哪的疯狗。

可这时的她一点儿也不像传闻那样凶戾,跟世人眼中野蛮粗俗的蛮族人也不沾边,只以一个吃力的姿势弓着背,紧张地查看着祝杉的情况。

倒像只眼巴巴守着主人的小狗。

云行月脑中刚浮起这个念头便马上尴尬地压了下去,不管怎么样,对旁人评头论足总是不大好,特别是对一个在世人看来血统低贱的蛮族,把人比作牲畜,此举无异于侮辱。

云行月一边自省,一边倒了杯热茶推过去。

一通撕心裂肺的咳嗽后,祝杉喝了口水把嗓子里的甜意压下去,把手中的帕子一卷,一闪而过的血色被妥帖地收在里面。她执帕沾了沾唇,朝担心地看着她的云行月歉然一笑:“失态了。”

云行月皱眉道:“你这修炼路子到底怎么回事?虽然我不懂修炼的事儿,但也知道练到吐血怎么也算不得正常。”

祝杉避重就轻道:“没事,只是这几日出了些岔子,过些时日便好。”

云行月拉了把靠近她的椅子坐下,眉头紧锁,一副准备发表长篇大论的架势就要开口。

祝杉连忙先一步打断:“子暄兄,我还有些疑问要向你请教,朝中这三派你看如何?”

云行月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到底还是顺着她揭过了这个话题,“你看好皇上和云相?他们胜算确实大一些,毕竟占着正统的名头,行事方便。”

祝杉迟疑了一下,摇摇头:“不好说,我们都知道山谷陵替乃常事,但何时改天换日?衰落的是谁新起的是谁?不等尘埃落定时都无法确定。”

方才一通咳嗽让她面上多了几分血色,倒是显得气色好了不少,整个人似乎都柔和了些。她低头喝了口已经冷掉的茶,掩在长睫下的眼瞳里绽出一线冷光。

云行月担心地看着她:“现在京都情势不明,你还是不要掺和进这趟浑水了,守明宫势大,谁都想拉拢,你若不偏不倚他们也奈何不了你,一旦有所偏颇,届时你便是众矢之的。”

守明宫向来持身公正,两不相帮,祝杉接任以来更是与外界少了往来,以她的眼光不至于看不出这点,但不知为何,云行月总是有些不安,可细想却也算不出哪里有遗漏,只好直接当面嘱咐于她。

“子暄兄说笑了,守明宫向来不管俗事,更何况国师之位已是万人之上,就算换个皇帝也牵扯不到我,既然如此,那从龙之功要来有何用?便是要了也得有命来享,我可没把握活到那时候。“

她平日就是一副命不久矣的病秧子模样,到底没有一个人觉得国师真的要病死了,虽然得她亲口承诺过只是功法的缘故,但云行月始终放心不下,此刻听了她这番似真似假的玩笑话,心中更是升起隐忧。

祝杉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顺着话头懒洋洋地笑道:“子暄兄可要替我记着,若有一日我死了,一把火烧了干净,随意寻条入海的河把骨灰一扬便可,莫要同历任国师奠礼一样,寻一大堆人来敲钟击鼓观礼祭拜,否则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不过若是真到了那一天,恐怕要在她灵前吐唾沫的人更多吧?这么一想,挫骨扬灰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不用再对着那些叫人生厌的脸。

想到此处,她似是觉得很有趣地挑唇一笑。

云行月不赞同地蹙眉,第一次对她沉了脸色:“生死是大事,怎可如此轻易调笑?”

祝杉不以为然:“人都有一死,这有什么好忌讳的?总不能等我哪天觉得自己要死了,再撑着一口气找个人过来商议后事怎么办吧?子暄兄,若真有那么一天,可千万别救我,给我一剑让我痛痛快快走吧。”

云行月倾了倾身,认真地看着她色泽略浅的眼睛,严肃地问道:“你身体到底如何了?那功法不靠谱就别练了,大不了为兄给你寻别的来练。”

祝杉一怔,掩饰般喝了口茶,才笑道:“子暄兄,你这可真是外行人指导内行人了,功法哪是能那么容易就换,练了一半再扔下练其他的?再说我练的这个可是守明宫不传之秘,扔了岂不可惜?”

“不传之秘?”云行月敏锐地抓住她话里的漏洞,蓦然灵光一闪,“我记得你拜入守明宫不过六年,之前梁川一带就有你能修炼的名声,总不能是你拜师后才开始修炼的吧?你是不是废了原本的路子重新修炼才落下了病根?”

祝杉沉默片刻,居然直接承认了:“我天生体质阴寒,修炼其他路子不如此道一日千里,享了这么大好处,些许伤身也在所难免,总不能好事都让我占尽吧?”

体质阴寒?

云行月眼皮一跳,突然就起了百里双。

到底是她天生体质阴寒还是出生不久就被送到天寒地冻的冰原落下的陈年顽疾?

”那你……”

“子暄兄不必忧心,我虽然活不痛快,一时半会倒也死不了,说不定比那些千娇百养的世家显贵还要长寿许多呢。”

祝杉轻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音。

云行月深深看了她一眼,将疑问吞回腹中,只道:“多思伤身,凡事少操点心,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强。你身份尊贵,有些事无需理会。”

祝杉笑:“我一个从梁川来的泥腿子,哪来什么身份尊贵?”

云行月轻哼:“国师之尊,守明之权,谁敢说不尊贵?”

祝杉觉得很有趣似的:“那便借子暄兄吉言了。”

“朝堂事你已了然于胸,我没什么能教你的了。”

祝杉含笑问:“子暄兄的意思是我可以出师了?”

云行月轻哼一声:“本公子就是这个意思。”

祝杉正要开口,一旁坐回原位的屠宁倏地抬头,一尺多长的朔月刀从袖中滑落在手,刀刃泛着妖异的红光。

祝杉立刻望向她:“怎么了?”

屠宁侧耳听了片刻,缓缓收刀,琉璃似的眼眸望向她:“有人找你,已经到三楼了。”

“听到是谁了吗?”

屠宁摇头。

祝杉也不在意:“无碍,稍后便知。”

云行月早知道屠宁听觉灵敏,但就算见了多回依然颇感新奇:“这里可是六楼,隔着三层楼你都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屠宁面无表情,不想理他。

过了片刻,果然听见有人敲门:“公子,贵妃娘娘派人来找国师。”

云行月有些惊讶:“姑姑?”他怎么不知道姑姑跟祝杉还有交情?

除了三年前姑姑第一次见祝杉就送了一只地焰狐作见面礼,没听说过二人还有什么往来啊?细说起来那狐狸还是他带人费了好大功夫才抓到的。

他转头去看祝杉,却见她眼中也掠过一丝诧异。

想不通就不想了,云行月扬声道:“进来罢。”

两个宫女走进厢房,给二人行礼问安。

左边的宫女恭敬地递上一张帖子,屋内只有三人,自然不能直接递给两位主子,便递给了据说是国师爪牙的屠宁,让她呈上去。

屠宁没接。稳如泰山地坐在原位,挪也没挪一下。

那个宫女在宫中呆惯了,身边哪个不是闻声晓意的人精,大概还是头一次碰上这么没眼色的“下人”,不由一呆。

屠宁见她还是朝自己举着帖子,莫名其妙道:“不是给祝杉的么?给我干嘛?”

说好的国师走狗,指哪打哪呢?还有没有一点为人走狗的自觉?

祝杉轻轻一笑,一向冷淡的凤眸里泛起丝浅淡却真实的笑意,看着屠宁的眼神满是纵容。

另一个宫女心思活络,一看这副情形就知屠宁绝不像外人口中那般不堪低贱,立刻接过帖子紧走几步亲手呈给了祝杉。

谁知刚靠近这位国师,就被冻得一个激灵,恭恭敬敬呈上帖子,大气也不敢出地退回原位。

听说守明宫内冰霜常年不化,国师周身三丈之内,滴水成冰。方才转身的余光里,国师手边那杯茶汤仍是清亮见底,看来出宫后还是收敛了一些的。

祝杉看完帖子,神色没什么异样,淡淡道:“知道了,本座午后会去拜访云贵妃,你们回去吧。”

二人齐齐一躬身退下,门外的小厮重新关好房门。

云行月好奇地问道:“什么事?”

祝杉直接把帖子递给他。

云行月一目十行地看完,神色有些古怪:“姑姑请你教导容惜?可你跟容惜不是同岁吗?她又不能修炼,你要教她什么?四书五经吗?总不可能是朝中局势吧?”

容惜是当今唯一的子嗣,自幼便以太女规格教导,别的不说,政治嗅觉绝对差不了。而祝杉三年前继任国师时对朝中局势尚是两眼一抹黑,还是以动用守明宫力量帮他拓宽商路作为交换,请教他朝中局势和世家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他实在想不出姑姑想让祝杉教容惜什么。

莫非……他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些年朝中大臣在立储君的问题上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立容惜为储,一派支持立皇上的弟弟怀王为储。莫非姑姑是想拉守明宫下水为容惜登基加一个筹码?

他在这边猜测着,祝杉也想到了这一点。只不过她知道的内情更多一些,这三年间,云贵妃时常派人送些珍贵的药材和物件过来,都是对调养阴寒体质效果极佳的珍宝。虽然每次送礼的人都说贵妃娘娘心疼师兄唯一的徒儿,但上任国师在世时,这对师兄妹就断了往来,如今这些频频示好背后真实的目的终于水落石出——果真是个一心为女的慈母。

祝杉在心中冷笑一声。

京都这些人,还真是无利不起早。


注: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才怯如鸡。出自东汉末年童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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