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苦了,我不喜欢,下次记得多加点糖。”
西宫镜握着见底的纸杯,皱起眉头。咖啡已经落肚,但留在唇隙齿缝的苦涩依旧在顺着舌尖味蕾弥漫到全身。她不喜欢尝起来发苦的东西,比如说青椒,从小到大她就抗拒吃混有青椒的食物,挑食的坏习惯也是自小养成的。
神乐久登搓着手稍显局促,试探问。
“那我去再给你泡一杯?”
“不用了,我已经喝不下了...另外,神乐同学,保健室有冰块吗?可以吞下去的那种。”
西宫镜将眉毛拧成错八字,指了指自己的腮帮子,在椅子上坐立不安,满脸纠结开口。热腾腾沸水泡开的咖啡喝太快了,她感觉落进肚子里的是一团正在剧烈燃烧着的火,常人难以忍受的阵阵腹痛引得她几乎要控制不住面部肌肉的痉挛。
西宫镜拍了拍脸颊竭力稳定自身,她察觉到自己口腔的黏膜在化开,舌苔也有了触电般的酥酥麻麻感觉。
“啊,西宫同学,你稍等,我去找找!”
神乐久登意识到了对方是忍痛在和自己交谈,慌忙起身东翻西找。
西宫镜在她背后轻声嘶气,凉飕飕的冷空气塞进口腔,舌头怕是被热咖啡烫的不轻,要不是顾及神乐久登在眼前,她就早捂着肚子蹲下了。
神乐久登从冷柜中翻出了小袋的冰袋递给她,像狂风卷过,只留下句话。
“抱歉,西宫同学,保健室里好像没有准备可以口服的冰块。你先敷着冰袋,我去自动售货机那儿买些冰水回来!”
“等等...”
但还没等她话还没说完,神乐久登已经夺门而出。
西宫镜悻悻低头,她其实想提醒对方,明明你才是实打实的病人啊!别搞错角色定位了,哪有让病人去照顾别人的说法。西宫镜捧着冰袋无可奈何叹气,虽然自己身体的健康问题也不容小觑,但那是另一方面的严肃话题了,现在要麻烦神乐久登来迁就自己,她还是感觉有些不适应。
西宫镜将冰袋抛下,想着还是去找对方比较好,她从小凳子上起身。
门口忽然挤进个人影。
“西宫同学,你坐会,冰块在这边。”
是一直没有现身的知惠子老师,知惠子拐进保健室,将门带上,从柜子底端不起眼的小抽屉里取出冷藏的冰块塞进纸杯,伸手递给了她。知惠子坐下,重新披上退下的白大褂,去够其他纸杯。
西宫镜含着冰块,口齿不清开口。
“知惠子老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躲在门口偷听学生们的交谈可是侵犯隐私了哦,这不是大人和老师该有的做派,要是让其他老师知道,上报给主任和校长,知惠子老师你可就糟糕了哦。”
“哎呀,西宫同学你误会了,老师我可没有偷听。只不过在回保健室的时候,恰巧不巧,我的鞋带正好松了,所以就在门口待了一会而已。对,就是这样哦!”
“知惠子老师,容我提醒,你上班忘记换鞋了,穿的还是家里的拖鞋...”
“......”
知惠子低下头去瞧翘起的二郎腿,果然和西宫镜说的一样,她脚上挂着的是家居用雕着小猫图案的轻便棉布拖鞋。知惠子终于知道出门时候,家里人带有惊诧意味的那句‘你打算就这样去学校吗’是什么意思了,她路上一度还以为是自己的制服脏了或者破了洞之类,全然没有考虑检查脚下的情况。
知惠子快速甩开拖鞋,尴尬笑,一边去找备用的室内鞋,一边打圆场。
“西宫同学的观察力真是敏锐啊,哈哈.....”
“知惠子老师是有什么话想和我单独说,所以才会趁神乐同学不在现身吧。那可要抓紧时间哦,毕竟我也不知道神乐同学要过多久会回来。”
西宫镜搅动着冰块,尽可能让冰块覆盖到舌头上下,冰凉的触感缓解了火辣辣的口腔,让她略微好受了一些,说起话也轻松不少。
知惠子将棉布拖鞋藏好,换上干净的室内鞋,甩开笑意,脸上显出严肃神情,身上终于有了为人师表的正经范,她清理着混乱的桌台,慢慢开口。
“西宫同学,我想和你讨论下久登的病情。”
“神乐同学,她的病,很严重吗?”
西宫镜心里一颤。
知惠子先是摇头表示否定然后又点头赞同,直到最后才迟疑开口。
“不是严不严重的问题,久登她的病,最合适的形容词应该是奇怪。”
“奇怪?神乐同学和我说过没有人能知道她的病是什么,知惠子老师,你陪了她这么久,能详细和我说说她的情况吗?虽然我对医学一窍不通,也没有任何办法能帮上忙,但事关好朋友的身体状况,我想尽可能多了解一些。”
西宫镜咕咚一声吞下了含着的冰块,迫切而又真诚开口。
知惠子微微点头,将手上另一个纸杯递过。
“冰块已经吞下去了吗?多含一会比较好的。不过也没关系,这是为你准备,用于含漱的淡盐水,里面加了些促进口腔黏膜伤口愈合,缓解舌体疼痛的药液。久登的问题我会一一说明,接下来你不用开口,好好听着就行。”
“......”
西宫镜将纸杯里的生理盐水含在嘴里,目不转睛盯着对方,生怕接下来漏掉对方说的半句话。
知惠子拉过椅子,交叉叠着双手放在膝上,有看不见的乌云汇聚而来,笼罩在她眉间,使得她看起来愁云惨淡,呈现出心力衰竭的模样。知惠子在犹豫着该从哪方面开口,她终于敲定了大概的方向,缓缓发言。
“我和久登初次见面是在一次正规体检,当时抽血分析她身体内的红细胞浓度容量偏低,而人体外周血红细胞的容量减少,低于正常范围下限是一种常见的临床症状,也就是通常说的贫血。除了这项症状以外,她身体的各项指标,血压、心率、心律还有耳、鼻、喉以及神经系统检查的结果显示都很正常,所以在一开始,她跟我说她得了不治之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我下意识就觉得她是在杞人忧天,完全不愿意相信她的片面之辞。
直到后来。后来久登表现的有些奇怪,她在保健室里待着的时候,总是会陷入超出常人的深层次发呆状态中,喊她的名字听不见,站在她面前开口没用,挡住她的视线也是徒劳,因为她眼神空洞,根本就没在看东西,就连尝试触碰摇晃她的身体都无济于事,完全没办法把她从失神状态唤醒。”